商城建,人忙亂。
小娘子帶着荷香在家中炒着幹活,總歸田地沒什麼忙的,南鑫便在顧家新宅幫忙。
子墨抱着洛塵,左右幫不上太多忙,全是南鑫和荷香、聽雨三人一直忙碌。
傍晚黃昏,夏天和安然從鎮上回來,安然背着背包,步子輕快,嘴裏和夏天說着話。
「今日姨母教我們讀書,我可是第一個就讀會了,姐姐今後不許再說我笨。」
「姨母教你讀的什麼?」夏天漫不經心的問。
「三字經,你要聽我嗎?我背給你聽。」安然說着便要背。
夏天立刻制止,「罷了,你別背給我聽,回頭你抱着洛塵,好好教他。」
安然點點頭,「也是,回頭我教了洛塵,讓他喊我姐姐。」
子墨見她們姐妹進來,「夏天,今日鋪子裏可忙?」
「不忙,娘每次都問,鋪子裏根本不忙,加上有各個掌柜,我過去也是瞧瞧。洛塵有沒有哭鬧,讓我抱抱他。」夏天說着,順手提溜起洛塵,抱住他。
他倒是長得挺快,幾個月的功夫,身上的肉漸長,像個小胖墩,夏天抱着他都顯重。
安然抱着子墨,糯聲帶着撒嬌,「娘,我學了三字經,我給你背背。」
「好,安然背給我聽聽。」
「人之初、性本善。」她搖着小腦袋,背的甚是熟練。
等到背完,子墨誇讚幾句,安然才跑開,自個去玩。
才到傍晚,時間不緊,晚飯也沒提前準備,子墨讓夏天看着洛塵,她也去幫忙炒打瓜子。
打瓜子的種植,是一年比一年多,每年這個收穫瓜子的時候,最是忙的厲害,手中農人不夠用,只有他們親自上手,小娘子倒是不嫌累,跟在身邊,打個下手幫忙。
炒貨的話,大火大鐵鍋的燒着,裏面拉風箱的嘩嘩響,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夏天和安然在院子裏,一人看着孩子,一人在忙着玩耍。
夏天聽到門外有人在敲門,咚咚的直響。她知道,肯定不是家中之人,她進來的時候,門是開的並未從裏面上栓,若是她爹爹的話,肯定一推便進來了。
偏生外面之人一直在敲,誰道是哪個?
「安然,你去開門,瞧瞧外面之人是誰?」
「好。可是、我又擔心不會是壞人吧?」安然衝着夏天問。小模樣故意偽裝成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不會是壞人、我就在這裏看着,你怕什麼。」夏天覺着好笑,安然的心思,真是單純幼稚,這個妹妹,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麼東西。
安然小步跑了起來,輕輕拉來一些門,自個站在裏面。
瞧見門外之人,是她認識的,一雙眼睛帶了笑,張口清脆喊道,「梁鈺叔叔,你怎麼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啊,小安然又長大了。」他走進臉上帶着笑,彎身抱起安然,往裏面走。
瞧見夏天,恢復大笑,變得溫和,「你娘可在家裏?」
「嗯,在小作坊里炒貨,我去叫她出來。」夏天點頭,面上疑惑。
這個梁鈺她認識,只是,他這次前來的目的為何?單純的找她娘作甚?
梁鈺本想說,他自個過去,卻見夏天都的極快,他隨在身後,想要跟着。
安然抓着梁鈺的手,輕聲軟軟的說,「梁鈺叔叔放我下來,我也去叫我娘出來。」
安然追在夏天身後,一起往小作坊里去。
小娘子從裏面出來,走到前院,見識梁鈺,也是驚訝。
「你怎麼現在來了、可有什麼事情?」她笑着說道,伸手示意,讓梁鈺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
「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近日過的可好?應該沒什麼事吧。」他甚是關心的問道。
「一切都好,忙着田地和鋪子的事情,過的倒是安穩。」
「如此甚好,我這次前來是找侯爺,碰巧經過這裏,便瞧瞧你。過的開心便好,夫人也是希望你能過的幸福。」他一語雙關,卻不說他自個也很是關心。
之前或許還有心思,想撬了子墨,跟他回去。後來再想,若是子墨真的跟他回去,她還是那個堅守本真的子墨嗎?心中不舍,卻也不願去拆了這家。
尤其是,對安然越來越喜歡,真恨不得當成自己的閨女一樣疼愛。
「姐姐過的也很好,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今後若你有時間,可以去我們的採摘園瞧瞧,定會讓你喜歡的。」她輕聲笑着說。梁鈺身份擺在那裏,將來,不定有什麼事情,需要他的幫助,現在維繫好關係,也是極好!
「這是子墨說的,等我忙完手中之事,若有時間,便去你說的採摘園,真真正正的採摘一下,體驗體驗農夫的生活。」
「甚好。」
聽到外面在說話交談,荷香又忙着炒貨的事情,左右分不開身,輕聲喊了聽雨,讓她過到跟前。
「你去廚房,給夫人以及那客人,沖了茶水端過去。」
聽雨點頭,起身往外走。
「瞧聽雨手腳力氣大,但動作卻也顯得笨拙,真是長得人高馬大,卻少了精巧勁兒。」見她驅步離開,荷香在伸手低聲咕噥幾聲。
南鑫把翻炒的幹活,盛了出來,放到乾淨的位置晾着。
「荷香,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再來一波。」南鑫累的滿頭大汗,站在一邊停下身子,做暫時休息。
「不能停,這火停了還得重新燃,耗費乾柴,還差一些,馬上就能炒完了。」
她在裏面,用大鐵鏟時間翻騰鐵鍋裏面的打瓜子。
南鑫瞧着心疼,在旁邊看着干着急,也插不上手,這火候的掌控,翻炒的時間和次數,都是荷香自個拿捏的,旁人想學也學不來。
廚房裏,聽雨準備了茶葉,把開水倒入茶杯裏面,端着水,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出去。
她是步履穩重,不忙不亂。
就在這時,安然追着旺旺從旁邊走來,沒瞧見聽雨從一邊走來,正巧撞了上去,聽雨伸手擋住摔掉的茶杯,以防傷到安然,滾燙的水,落在她手上,順着衣服進入肌膚之內。
茶杯落地摔的粉碎,安然抱着旺旺立在原地,嚇的不敢動。
小娘子瞧見立刻走了過去,抓着聽雨的手,「燙着了,先別動,我去拿藥過來。」
聽雨伸手擺着,臉上甚是平靜,像是在說,:沒事,不用擔心!
而子墨已經快速從屋裏拿了藥膏,家中有孩子,所以備的藥膏很多,拿了清涼燙傷的藥膏,拉開聽雨的手臂,幫她塗抹。
聽雨死勁扛着,不讓動,子墨卻以為她是不想讓人擔心,才故意這般。
「聽雨,聽話啊,這燙傷了得抹上藥,不然會留下疤痕的,我輕輕的,保證不弄疼你,先忍着!」
她輕輕捲起聽雨的衣服袖子,瞧着裏面的肉,被燙的紅腫。
聽雨肌膚不白,是健康的亞麻色偏黃,和胳膊上的肌膚相比,倒顯得臉白了些。
子墨推開衣服,抹着藥膏,卻發現在她胳膊關節出有一個圓形的、刻着奴字的標記。
她手碰到這處,聽雨渾身緊繃,子墨擔心,伸手輕輕觸碰,問道,「聽雨可是疼的厲害?」
聽雨搖搖頭,眼眸含淚,東家夫人的語氣,這般關心她,她有種莫名的感動。
低眉看向那手腕上的圓心標記,她終身為奴的標記,是被注入藥水所致,永遠都洗不掉。
只等藥膏抹好,聽雨立刻垂下手臂,帶着水的衣服,把手臂遮擋住,那個奴字痕跡,她從不願示人。
她指着杯子和灑落的水,又指向廚房位置,意思很明確,她再去沏一杯茶。
小娘子點頭,聽雨進入廚房,重新沏了茶。
安然躲在子墨身後,輕聲呢喃,「娘,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給聽雨道歉。」
「好,你去對聽雨說對不起,剛才是你不小心碰到的,去吧!」
安然能過來詢問,其實心中已經知道自己犯錯了。
梁鈺站在子墨身邊,瞧着聽雨放下茶離開,眉眼深沉。
「子墨,那個姑娘是?」
「哦,你是說聽雨,她是夏天從鎮上買來的,當初照顧夏天奶奶的,後來、夏天奶奶去世,便留在家裏了。」
「有什麼事嗎?」子墨說完,並不見梁鈺說,這才又問。
「沒事。你們先忙,我必須去找侯爺了,事情緊急不敢耽擱時間。」
本想說,下次接她去京城,一想,為人婦為人母的子墨,可能沒那麼多時間。還是下次等他有時間再來吧!
梁鈺要走,子墨自然不會留,只是相熟之人,連朋友都算不上得關係!她是因為梁鈺和姐姐關係好,才客氣相待的!
梁鈺騎馬,身邊跟着六個侍衛,從戈壁村離開,直奔鎮上,瞧不出他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子墨進了院子,剛轉身,便瞧見聽雨在身後站着。
「沒事了,你也忙自己的去吧。」
聽雨指着遠走之人,又指着她自己,甚是自責的表情。
小娘子誤以為聽雨是覺着,她的失誤讓客人感覺不舒服被怠慢,隨即搖頭輕笑,「他不會放在心上的,你不要擔心。」
這才,聽雨微微放鬆了面容,像是在笑。
聽雨很奇怪,像是從來不會笑,即使笑了一次兩次,也像是那種被強迫的笑般,強顏歡笑,對!
子墨和荷香都說,讓聽雨隨意吧!也沒逼着她去笑。
小娘子進入院子裏面,接過洛塵,這么半天都是夏天在看着,倒是辛苦她了。
聽雨站在門口,停了許久,隨即關上門,暗中舒口氣,真怕,剛才那人發現她的身份。
她見過梁鈺、梁軍師。
他可能沒見過她,但知道她手臂上的為奴的印記,聽雨擔心,萬一梁鈺知曉她的身份,那時該如何?
抬頭瞧着東家夫人,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和這樣溫暖的人在一起。
只希望現實別來的太快,讓她活在當下,安安穩穩的先活着。
鎮上,顧南城把商城籌備的事情交代了一些,還有很大一部分並未準備好。所用到的木材和材料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
早先聽聞,用土灰和泥土混着拌在一起,用來壘牆,黏度會很強,他正在嘗試去做,卻屢屢失敗。
眼看天色漸晚,他邊從鎮上回去,馬東手下的人,送他回去。
剛進入馬車,正欲進入,卻瞧見馬東一瘸一拐的從裏面趕出來,手中拿着東西,走的迫切着急。
「等一下。」馬車停下,顧南城坐在裏面掀開車簾,「何事?」
「是一封信,寫給東家的,沒有具體地方,在鋪子裏放了兩日了,我今日才從賬簿中找出。東家您看看。」馬東說的氣喘吁吁,這一條腿跑路,真真是累的很。
「嗯,我知道了。」他接過拿在手中,並未拆開。
端詳看着那封信,字跡粗糙,只寫了他的名字,三個字:顧南城!
到底是誰寫的?
半個時辰不到,他到了家中,讓鋪子裏的小廝、用馬車帶了一木桶的打瓜子,一併捎帶回去。
荷香和南鑫幫忙抬上去的。
「記住啊,你帶走的這個是綠茶味的,帶着甜。這裏還有綠茶味帶着辣的,若是缺貨,明日讓你們掌柜的一併過來取走貨物。」
「我記住了。」
那小廝重重點頭,駕車折回離開!
顧家最不缺的便是瓜子,各式其樣的瓜子。
荷香更是厲害,心思靈動,換着花樣的做出很多關於瓜子仁的點心,這一處的紅豆糕、綠豆糕,全都帶了瓜子仁。
平日裏不愛吃甜食的小娘子,也吃了兩三塊,甚是膩的很,連喝了幾杯清茶,清理腸胃。
見她又要起身,顧南城抬手幫她把茶水倒好,「過來這裏喝茶,你現在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好,你在作何、百~萬\小!說?」小娘子輕聲應道,說着穿上鞋子,只着內衫,走了過去。
他倒是不害臊,伸手抱着小娘子,讓她不得已坐在懷中,「是漠西來的信,你也識字,瞧瞧看。」
漠西來的信,子墨伸手拿在手中,瞧着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字裏行間,像是有事相求,但卻不說是何事?這漠西是要做什麼?」
「子墨都看了出來,我豈能不知。不管他們有何事相求,這事我們不再插手。漠西養的是軍隊,軍隊身後的韓將軍,遲早會回京復職,我不願與做官之人牽扯太多。」
子墨點頭,她知道,要是顧南城有那攀附之心,早就去鎮上姐姐那裏,討好取巧侯爺豈不是更好。偏他這些時日,一直在鎮上,卻不曾過去一次。看來真的不喜與當官之人打交道。
「也好,省的牽扯到事情,我們甘願做一介平民,不與人爭。」
「你說的正好,這些正是我畢生所求。等手中商城籌備起來,先找人打理,等安然和洛塵長大,我也不用擔心他們衣食欠缺。其餘時間都歸你,甘心在這小宅院中被你困住一輩子。」他手掌收緊,抱住小娘子,下巴靠近她的肩膀。
她輕笑,面色溫柔,聽着他的話,想着今後的生活,是否真的那般完美無憂。
她所求的不多,只希望孩子平安無事,衣食無憂,兩人相伴終老,不算孤單。
若是上天憐憫,讓她再見一次清哥,那個孩子,她心中想的緊。
越是想的少的人,越是容易滿足,明確的知曉自己所求,才不會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之上。
月半梢頭,屋內儼然溫情脈脈,他起身抱着小娘子入了床,剛扯開衣服,她輕笑狡黠,搖頭說道,「近日不行。」
「我知道不行,我抱着不動還不行啊!」
她也只有在身上不舒服的時候,才吃些甜食。他記得清楚,今夜恐怕是只能抱着不能動手了。
翌日。
夏天和安然都在家,算是休息一天,連忙碌的顧南城也在家中休息,荷香和聽雨在廚房做了不少點心,分了好幾份,有給南鑫留着的,也有給懷義家的。
荷香在廚房裏面輕聲喊了夏天,「夏天,你幫我給祥林嫂家送去一些可好?上次吃了人家的羊腿,一直找不到回贈的東西。今日便多給一些點心吧!」
「荷香姑姑,讓安然去吧,安然在院子裏呆着也沒事做。」夏天想到之前她和懷義之間的談話,甚是彆扭,心中也是不想見。
「也好,你提着出去給安然,讓她送去,那你去瓜田給你叔叔他們送,還有劉氏一家,也給一些吧!」
那劉花兒也是個勤懇實在的,對顧家都很好。
「荷香姑姑最是心善,身邊的人都送了一圈了。」她癟嘴笑着說。
「都是相互的。」
安然被安排的便是去懷義家送點心,提着籃子,牽着旺旺,走着玩着。
兩家離的不遠,她走到的時候,懷義和天美正在門口站着,兩人臉色不對,懷義面帶怒氣,伸手想打人的架勢、抬起又放下。
「你剛才的話收回去,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他眼神陰狠的盯着天美。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成親,我、我有喜歡的人了。」她眼神低眉,不敢看眼前將要發怒的人。
「滾、你給我滾。我之前送過去的彩禮,一分不少的給我拿來,否則,這婚不退。」他強硬的語氣,帶着幾分難堪,他就這般被人瞧不上?
渾身帶着落寞和傷感,這個少年,他窮極一生想追求的到底是什麼?腦海中隱隱出現的是那個極為相似的羞澀笑容,溫溫的、淡淡的。可惜,不是她!
安然怯怯的看着他,張口軟軟的喊道,「懷義哥哥,這是給你的點心。」
「安然、你怎麼來了?」他驚訝,安然是何時到的。
小小身子的安然,很容易被人忽視,瞧不見。
天美跑的快速,等他抱起安然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
見到安然,懷義臉上才帶了些笑,這個妹妹,長得極好,他甚是喜歡,和夏天一樣都是招人喜歡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