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是個孤兒。」
洛兮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一雙黑亮的眼睛霎時睜得大了起來。
不等他表示出什麼,雷蒙已經朝他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狹長的鳳眼裏似乎有一絲類似回憶般的情緒一閃而過,沒有停留,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你知道嗎,我跟你一樣,小時候也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不同的是你似乎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生活,我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被他就被人收養了。」
雷蒙笑了笑,洛兮發現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收養我的人非常的有錢,可能看起來我比你要幸運一些不過誰知道呢,都是命吧!但是小洛,正因為這樣,我真的很了解你的不容易,了解我們這些來自底層的小人物奮鬥的不容易,所以我也是真心想要捧你,想幫你實現在演藝圈的夢想因為在你身上,我好像也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雷蒙的鳳眼中閃爍着一種帶着複雜情感的怪異光芒。
洛兮看到了那份光芒,在那個短短的瞬間裏,他有一些真心的感動,也有一些只有自己才懂的落寞與無奈,在他的心裏交織着、糾結着。
「雷總,謝謝您對我的坦誠,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知道,那種在孤兒院長大,從小身邊沒有親人的感受其他人是無法體會的,真的,謝謝您,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簽約的事兒,您放心!」
傅辛東剛剛掐滅手中的煙頭,打算到影棚里看一看那位賓利車的主人雷老闆是不是和洛兮在一起的時候,卻看見雷蒙和洛兮竟然一起從棚里出來,朝停車場走來。
他的眉毛不受控制地皺了起來,眼看着洛兮笑着和雷蒙握了握手,目送雷蒙上了車,並看着黑色賓利揚長而去。
等洛兮拉開車門上車的時候,傅辛東不客氣地揮了下手,「你身上什麼味兒?那個姓雷的噴香水了還是抹香粉了,怎麼弄你身上這麼股怪味呢。」
洛兮楞了一下,雷蒙身上確實有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不過聞起來淡淡的,既不誇張,更不娘炮,倒和他的身份氣質十分契合。
他瞄了一眼一臉黑線的傅大警官,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故意向前探了探,在傅辛東身上聞了聞,「沒覺得有什麼怪味啊,就是這車裏有股子酸了吧唧的味兒,不知道是哪位大爺打翻了醋罈子。」
傅辛東橫了他一眼,「吃他的醋?哼,他還不配內個,他找你幹嘛?剛才就你和他在一起嗎,屋子裏沒別人?楊偉不在?」
洛兮的眼睛和嘴角同時浮現了一抹笑意,面前這個努力保持臉色黑沉的男人在他眼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他找我談與他公司簽約的事兒,偉哥他媽今天從老家來了,他過不來,雷總就親自過來找我談了談,怎麼說呢,雷總方面還是挺有誠意的。」
他沒有對傅辛東說出雷蒙對自己說的那些特殊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有些事情,似乎現在還不能夠讓自己的愛人完全了解。
或許,是時候未到吧!
「你工作上的事兒我不想過多的摻合,畢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麼多年摸爬滾打的,也非常的不容易,對自己好的機會,該抓住還是要抓住的。「
「不過,叔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叔不是在吃醋,也不是在針對一個對我來說根本還算是陌生人的人,我是真的有一種直覺,這位雷老闆給我的感覺特別古怪,總之你和楊偉都要注意一點兒,別為了走紅掉進了什麼圈套里。」
傅辛東用力踩下了油門,車子在他說完這些話飛快地駛出了停車場。
「叔謝謝你。」
洛兮把手放到傅辛東握着方向盤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他知道這個男人對他的好。
傅辛東接到局辦公室的電話,通知蘇軍和他跟隨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去津天市參加系統內的會議,日程三天。
臨行前的晚上,傅辛東和洛兮躺在床上,兩個不着一縷的男人剛剛打完一場惡戰。傅辛東吸着煙,洛兮側着身體,背對着他翻閱着朋友圈。
傅辛東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在了男生光潔白晰的腰部,那裏有一排四個鮮紅而古怪的圖案,最外緣的一個似乎要比其他的來的更加的紅。
他有些意外地坐起身,結實的手指伸到那個紋身的上面,輕輕揉搓了一下,「洛小兮,這個是什麼時候紋的,我怎麼不知道?」
洛兮下意識向前躲閃了一下,「叔,輕點兒,還有點疼呢。」
他扔下手機,整個人像一條光滑的銀魚般鑽進了傅辛東的懷裏,整個人嚴實合縫地貼在傅辛東的身上,不老實地在被子裏摸索起來。
「昨天晚上你加夜班時我和偉哥去紋的,好看不?白裏透紅,是不是看着特別刺激,是不是看了後特別想干我?」
洛兮的嘴伏在傅辛東的耳邊,一邊吐着溫熱的氣息,一邊對他說着低低的細語。
傅辛東只覺腦袋裏「嗡」地一聲,腦海里原本有些好奇想要問的東西瞬間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只有一股灼熱和欲浪從小腹下竄了起來。
「靠!你他媽真說對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就是想干你!要出門三天呢,你得先把這三天都給我補上再說。」
男人翻身上馬,在夜的戰場上開始了又一輪新的馳騁。
傅辛東出差時雖然沒有特別交待,但是林梵卻依然堅持每天晚上去葉歸舟的住處偷偷監視着他的動向。
他發現,葉歸舟的病症似乎越來越重了。
那個當紅的巨星最近已經幾乎絕跡於公眾的面前,除了偶爾會在保鏢的陪同下去醫院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留在住處,從不出門。
有時候那個中性打扮的女經紀人會上門來,葉歸舟好像已經失去了正常會客和談工作的耐性,開始時還會堅持和她說上幾句,後來,則乾脆不再見她。
他大多數時候會一個人在空曠的臥室里走來走去,有時躺在床上,卻又不睡,只是睜着無神的雙眼,望着無盡的遠方。
還有很多時候,林梵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葉歸舟已經進入了一個神智不清的狀態。他會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躺就是半天。
林梵發現自己抽煙的速度越來越快,由每天的半包,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包,又變成了現在的將近兩包。
他也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關注這個人,這個孤獨而病態的男人,不僅僅因為他是一個超級明星或是自己監控的犯罪嫌疑人,更多的,是因為他那雙無神的雙眼,因為那雙眼中他的主人已不自知的極度悲涼。
夜色在一點點濃重,天上不知何時竟飄下了如絲的細雨,在這春夜的山上,說不出的陰冷,說不出的寂寞。
林梵看見床上的葉歸舟已經半天沒有睜開眼睛,似乎難得地早早進入了夢鄉。
他似乎有些不捨得打擾這個男人不易得來的好睡,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又朝房間裏望了一眼,轉身上了車。
林梵的車子拐過那座在黑夜的燈光下依舊可以看得出漂亮大氣的別墅,開上了回城的小路。
幽寂的房間裏,一個人影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聽着窗外削薄的雨聲,緩緩穿上了床邊的鞋。
北方的雨後空氣總是特別的清新。
第二天一早,正在津天市會場內的傅辛東接到林梵的信息,昨天晚上,京北又發生了一起殺人案。
這一次,死者沒有死在自己的家,而是被人殺死在一個幽深的小胡同里,那裏有一個監控的盲區,而現場正好就在這個盲區之內。
被害人是一家公司的保安,已經六十歲了,他是死在午夜交班後回家的路上,大概三更天的時候。
林梵信息的最後一句是,「他也被掉割了生殖器。」
傅辛東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他略略想了想,給林梵回了信息,讓他馬上調查死者的身份,尤其要注意向前追溯,看看和京北孤兒院有沒有關聯。
大約兩小時後,林梵的信息又發了過來,「死者在十多年前曾經在京北孤兒院做過打更的更夫。」
孤兒院!
傅辛東在筆記本上重重地寫着這三個看似簡單的漢字。
他發現,這幾個案件綜合起來,很像是一個圓。所有的人物,似乎都和圓點,也就是孤兒院有關。
只有老政委,除了住得稍稍近了些,目前還找不到和孤兒院更直接的聯繫。不過,傅辛東隱隱已經覺得,那聯繫不僅存在,而且就在他最後的血書之中。
看來,自己回到京北的頭一件事,就是要到那家已經搬到郊區的孤兒院去,希望在那裏,能夠找到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
大概是滿腦子都是孤兒這兩個字在來回晃動,他不知不覺便想到了那個可愛又迷人的男生,他的洛兮。
是啊,他也是個孤兒,一個從出生便被人拋棄,只能用進入孤兒院的時間做生日的可憐的男孩。
不知道他在孤兒院的那段歲月里,曾經有過什麼樣的成長經歷。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和他在黃旗鎮看望小樂姐弟時洛兮說過的話,「他們雖然是孤兒,可靈魂卻並不孤獨。」
那麼,我親愛的洛兮,你的靈魂,孤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