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 www.bixiale.cc,最快更新過來人 !
轉眼到了八月下旬,傳說中的檢查組遲遲不見現身,林皓就明白了:哪有什麼檢查組,分明就是周一兵找了一個調開自己的藉口。筆硯閣 m.biyange.net明白了這點,不由有些灰心喪氣,心說難道自己就在這個「冷宮」一直待下去嗎?待到何日是個頭?
前天孫全福來過,兩人坐在那抽了根煙。孫全福那天也在會上,也投了林皓的票,此時再見他不免有些尷尬,說:「林總,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實我知道真要是檢查組來了,沒有誰比我更合適出面接待了。」
林皓笑笑,說:「在這公司這麼多年了,你老孫的為人我還是了解的,不用多說。」
孫全福頭髮灰白,戴着副黑框眼鏡,悶頭抽了會煙,又說:「你的事處里上上下下全知道了,都在議論這件事,有的說你做得對,換誰這口氣都咽不下去;有的說你公報私仇,氣量狹隘。唉,其實你我都是男人,我能理解的。」
林皓說:「你有所不知,我即便再想公報私仇,他要是樣樣都合格,我也找不到藉口,還是他有隙可乘嘛。」想了想,又說「我知道這次我是犯了眾怒了,擋了某些人的財路,所以他們處心積慮要把我換掉。現在我就想知道,我的任命文件是真沒下來,還是被周一兵扣住了?」
孫全福說:「他沒這麼大膽,據我所知文件是齊總簽字蓋了章的,正要下發的時候有人寫匿名信舉報你,說你生活作風有問題,在西安和一個女大學生糾纏不清,回來就離了婚。」
林皓說:「這他媽都哪跟哪兒啊!明明是我離婚在前,出差去西安在後,在西安我幹了些什麼於大友和技術部那倆小伙子都可以給我作證。」
孫全福嘆了口氣,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總部的人在找周一兵核實情況,這份任命書究竟能不能下發,還要看周一兵如何處理這件事,他要是為你開解也就幾句話的事。」
林皓悶悶不樂,抽了口煙卻發現火已經熄了,拿起火機又重新點上,問道:「招標文件發出去了嗎?」孫全福說下周一開始發標,已經通知各家單位了。」
林皓說:「看來得等招標這件事塵埃落定後,我才能離開這冷板凳。」孫全福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遠離這是非圈也好。」
林皓在樓梯口碰到了於大友,於大友迴避不及,神色尷尬,只得叫了聲:「林總。」
林皓說:「我現在不是什麼總了,以後還是喊我名字吧。」於大友訕訕說:「只是任命文件還沒下來而已,早晚的事......」
林皓忽然道:「老於,咱們上次在西安的時候一直住在一起,我和那個女大學生是什麼情況你最清楚,聽說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告到總經理辦公室去,說我生活作風有問題。」
於大友慌忙搖手,說:「我可沒說過這件事,這個你要相信我。」
林皓點點頭,說:「我猜也不會是你。去西安就咱們四個人,你我排除掉那就剩倆了。」
於大友不知如何回答,說:「這個......這個......就不好說了。」
林皓笑笑,說你忙吧。於大友如獲大赦,匆匆離去,快走到門口時林皓回頭又叫住了他,說:「你女兒工作的事解決了吧?」於大友一下就呆在那裏,像個木頭樁子。
上次跟林皓去西安出差的技術部兩個人,一個叫馮家坡,另一個叫劉海,兩人都是前年招進來的。後來林皓看兩人比較機靈,出去考察也讓於大友叫上他倆。
馮家坡比劉海大一歲,人也長得高大,那晚在西安遭遇有人搶包,就是他帶頭衝上去將搶包的人摁住的。劉海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眼睛很活,很會來事。林皓將兩人的人事檔案找出來,坐在辦公桌前細細看了一遍,將兩人分析了一下,感覺劉海舉報他的嫌疑最大。
當時去兵馬俑玩的時候,劉海向秦莫莫一路大獻殷勤,這些林皓都看在眼裏,會不會是他見秦莫莫送了自己刮鬍刀後,大生醋意,回來向周一兵匯報了此事。又或者是周一兵這次找不到打壓自己的藉口,主動找他倆了解的情況?
於大友的話林皓還是相信的,他知道於大友不是那種打小報告的人,那麼最大的嫌疑就是這兩個人了。
他合上檔案,坐在桌前抽了根煙,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又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忽然腦子就清醒了好多,整件事的脈絡也漸漸清晰起來:
任耀東第一次給自己送錢,被自己拒絕了,並挑明了賈書梅的事,過後他定是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向周一兵說了,周一兵肯定給任耀東出了主意,讓他再次來做自己的「工作」。
等到第二次鬧翻了以後,周一兵就親自出馬了,先是到自己辦公室旁敲側擊地點他,讓他適當放寬本地某些企業的條件什麼的,過後自己故意給江南公司設定了難以實現的條件,唐大年明知承諾不了,所以過後也沒有承諾書發過來,這樣林皓報上去的名單就沒有江南公司,於是周一兵就痛下殺手了。
很可能周一兵就是這個時候找到馮家坡和劉海了解的情況,然後授意他們其中的一個寫匿名信,讓自己的任命延緩下達,最後又搞出個眾人投票的鬧劇,徹底將自己踢出了局。
於大友和劉文建本就得了任耀東的好處,當然不敢有異議,至於馮家坡和劉海,收了任耀東的好處不說,和自己還有那麼一層扯不清的微妙關係,很有可能在沒有異議的前提下,反而格外主動積極也說不定。
想通了整件事後,林皓覺得舒服點了,心想幸虧上次在廈門秦莫莫沒有碰見於大友他們,不然自己可又多了一條「罪狀」。
想到秦莫莫心情好了許多,掏出電話給她發了條信息,說晚上一起吃火鍋。自己被打壓的事他沒和秦莫莫說,跟她在一起每次也都高高興興的,他不想把工作上的事帶到私人生活中,況且說了也無濟於事,最多得到她幾句安慰而已。
秦莫莫真是個不錯的姑娘,和他交往到現在一直堅持經濟獨立,每次出去吃飯唱歌都是她付賬得多,自己經常還大包小包給他添置生活用品,簡直就像個不要錢還貼錢的保姆。一想到這林皓就覺得很內疚,常想着哪天瞅機會給她買樣東西,好在下個月就是她的生日,看來得要好好準備一番。
第二天他上樓去行政部找一份上半年的行政報表,卻不想在二樓遇到了陸海春。
陸海春剛從劉文建辦公室出來,見到他愣了一下,說:「這不是林總嗎?」
林皓說:「你來找老劉啊?」陸海春點頭,說:「他在三樓開會。我又不好自己在他辦公室等他。」
林皓說:「你們倆那麼熟,還在乎這個呀?要不到我那坐會兒?我辦公室在一樓,你先去,我馬上來。」陸海春說那就打擾了。
陸海春打量着檔案室,說:「我的天哪,這裏陰森森的就像個古墓,哪是人待的地方!」話一出口感覺不妥,忙道:「哦哦,不過也挺好,清靜!哈哈。」
林皓拿着茶葉罐給他泡茶,說:「我自己也覺得像個古墓,可惜這裏沒有小龍女啊!」
陸海春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林總還挺幽默的!」
林皓把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說:「我以前不幽默嗎?我對你很嚴肅嗎?」陸海春說:「都把我轟出去門去了,還不嚴肅呢?」說着自己又笑了,「我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個。」
林皓在他對面坐下來,接過他遞過來的煙,說:「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不近人情啊?」
陸海春搖頭:「不不不,我跑這一行十幾年了,見過的大領導小領導加起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不瞞你說,我前腳給他們送完禮,後腳出門就罵他們祖宗八代,看個個人模狗樣的,盡幹些巧取豪奪敲竹槓的事,吃人不吐骨頭。」
林皓說:「那天出門有沒有罵我?」
陸海春擺手:「真沒有,你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像個當官的樣的人。」又說「你的事我聽說了,這任耀東和周一兵下手也夠狠的!」
林皓擺擺手,指了指門外,說:「不談業務,只管喝茶。」
陸海春會意,說「對對,此處只關風和月,哈哈。」
閒談中陸海春滿腹牢騷,嘆經濟環境不好,生意難做,又說一個生意做下來被層層扒皮,官欺民訛孬種賴,再這樣下去國家遲早要完蛋。
林皓說:「就不能正大光明做做生意嗎?非得要走關係請客送禮?」
陸海春說:「我的林總,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現在這個社會,不花錢走關係想真殺實砍做生意,牙都能餓掉。」又說「遠的不說,就說眼前這個項目,到時候能分一杯羹的哪個不是一路撒錢進來的?表面上看某人做了多大的項目,掙了多少錢,其實那都是虛數,都是給別人掙的,躲在後面的人掙得比他都多。」
說到這裏他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我現在為了這個項目花了多少錢了嗎?」林皓問多少?陸海春伸出一個巴掌,說五十萬。
林皓說:「有句話我本來不該說的,但我要好心提醒你下,劉文建的能力有限,也就是穿針引線的作用,值不了這個數。」
陸海春說我知道,這五十萬裏面我用在他身上最多八九萬,我有預算,在他身上不超過十萬塊。
林皓說那你另外四十萬花哪去了?
陸海春嘿嘿地笑,說這我就不能說了,事情還沒辦成呢。
陸海春走後他把他的話又想了一遍,覺得那四十萬很可能花在周一兵身上了,除了他誰還能值這麼大的價錢。
又想,陸海春做的還只是整個工程的一小塊,九牛一毛。這麼一算整個工程做下來,周一兵不得有七八百萬的進賬!頓時感到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