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澤格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一步。
腳下頓時傳來黏黏的感覺,似乎踩在了鮮血上。
然而,這裏並無血腥的氣息,倒是臭味沖天,熏得澤格不覺伸手掩住了口鼻。
瞳孔緊縮,終於瞧見了什麼玩意兒。
尿漬!
三樓某個牢房的馬桶直通於此。
果不其然,隨着樓頂傳來一陣「嘩啦」的響水聲,一股渾濁的人體排泄物順着牆壁流了下來。
「該死的!」
澤格禁不住地咒罵道。
待在這樣的禁閉室,正常人也會被折磨發瘋了。
呼吸着如此空氣,想要入睡都幾乎很困難,這哪裏是禁閉,簡直是在無形地折磨懲罰犯人。
「開飯嘍!」
一名中年食堂人員推着飯車,在三樓各個牢房前乘着飯菜。
當他將飯菜替刀疤男裝滿後,後者湊到牢房前,低聲說道:「喂,老於,幫我一個忙。」
老於面無神色地說道:「飯菜還不夠嗎?」
「對,不夠。」
刀疤男邊說邊將幾張揉作一團的舊鈔票遞了過去。
老於依舊面無表情,將錢迅速地塞進兜里後,淡淡地開了口:「說吧。」
刀疤男壓低嗓音:「新來的009號被關在禁閉室里,我需要你在飯菜里做一些手腳。」
老於警惕地瞄了瞄四周:「下毒?」
「不。」刀疤男搖了搖頭,「讓他腹瀉即可。」
「沒問題。」
老於應允後,邊高嚷着「下一位」,邊推着飯車離去。
刀疤男面露得逞笑意:「三天後,勞資要親自教訓教訓那小子。」
胖墩子似乎很忌憚:「疤哥,他的身手似乎很厲害,咱們幾個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瘦高個附和似的默默點頭。
「哼,我就不信他連續三天拉肚子,還有力氣跟老子叫板。」
瘦高個開了口:「沒錯,到時候咱們好好教訓那小子,剛進這裏,不孝敬老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動手,到時候我非爆了他不可。」
刀疤男一瞪眼:「那小妞是老子,誰都不許搶!」
「是,疤哥!」
二樓,禁閉室。
澤格聽到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緩緩走來,最後停頓在禁閉室門口。
二樓的禁閉室與三樓的牢房設計的不太一樣,前者幾乎是全封閉的,如果房間裏沒有安裝電燈的話,只有房門打開時,才能有明亮的光線照射進來。
鐵門下方,突然打開一個方形的小洞,緊接着一碗湯水遞了進來。
老於在外面吆喝着:「開飯了。」
微弱的光線下,澤格注意到,幾隻蒼蠅正繞着碗愉快飛舞着。
同時,一股飯菜餿味撲鼻而來。
這也能吃?
他強壓心中怒火:「這飯菜變質了。」
「愛吃不吃。」
老於邊說邊將方形窄洞從外面關上。
房間瞬間又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砰!」
澤格一拳砸在了鐵門上,整個房間都在微微顫抖,牆壁上的灰塵簌簌而落。
三天,澤格總共睡了不足十個小時的覺。
因為每當他剛閉上眼睛,頭頂沖馬桶的聲音總會將他吵醒。
三天,澤格一口飯都未吃。
當他走出禁閉室,整個人消瘦了五六斤。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三天,讓澤格幾乎不適應外面的光線了,眯着眼,好一陣子,瞳孔才恢復如初。
終於,他又回到了三樓的牢房。
獄警將他關進房間的時候,警告着:「009,這次不許再鬧事,否則的話,你還將繼續入住禁閉室。」
澤格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恥之徒安然無恙,自己反倒遭到了懲罰。
獄警對自己的態度絕對跟風家的關係有關。
所以,即便自己入了獄,日子註定都不會太平的。
「喲,小靚妞,回來啦。」
澤格的再次出現,讓刀疤男很是亢奮,從床鋪上爬了起來。
「說吧,是你自己脫褲子,還是讓老子幫你。」
澤格不發一言。
「疤哥,你看這小子都瘦成啥樣了,一定是沒吃好,哪還有什麼力氣脫褲子。」
「說的也是。」
刀疤男跳下床,指了指另一張床上的飯碗說道:「巧了,這裏還有一些飯,想不想吃啊。」
碗裏的飯菜,此刻在澤格的眼中看來,無異於美味佳肴。
澤格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哎,等等。」刀疤男突然朝着碗裏吐了兩下口水,將其遞了過去,「吃吧。」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開打。
澤格端過飯碗,突然將其猛然扣在了刀疤男的臉上。
隨後一腳踹中對方的腹部。
當然,力道明顯減弱了許多,畢竟三天的折磨讓他消耗了太多太多的體力。
刀疤男連退兩步,抹了一把滿臉的湯水,暴怒道:「給我將他弄死!」
瘦高個跟胖墩子聞言,立刻衝上前去,一左一右,展開攻勢。
幾乎是同一時間,刀疤男從正前方施展開拳腳。
澤格唯有後退,才能避開不同方向的襲擊。
但是他的人生中沒有畏縮,哪怕倒下,也是朝着前方。
房間裏,頓時混戰一片。
直至大批獄警出現,他們依然沒有停手。
澤格被打出了鼻血,而對方更是好不到哪裏去。
瘦高個跟胖墩子被打骨折了,躺在地上直哼哼,刀疤男的面部五彩斑斕,眼眶烏黑,被扁出一對熊貓眼。
「都造反了嗎?」
獄長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張馬臉,眼神陰厲,看上去痞氣十足,沒有警務人員的氣質,反倒像極了壞人。
他走進牢房後,望着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大發雷霆。
「廢物!」
獄長先是用警棍在刀疤男的身上猛地連戳了幾下。
後者慌忙躲閃,是敢怒不敢言。
獄長隨後又一陣亂棍,劈頭蓋臉地砸向澤格。
很快,飛濺出的鮮血沾染在他的衣衫上。
澤格也不廢話,直接拳擊獄長,直接將對方的鼻血爆了出來。
「敢特麼對我動手?」
獄長吃痛,捂着鼻子,鮮血沖指縫間流淌出,不禁勃然大怒,警棍更是狠狠砸了過來。
其他的獄警見狀,也是紛紛掏出棍子,朝着澤格一陣猛打,像是朝死里打的節奏。
「好,實在是太解氣了。」
刀疤男在一旁叫好。
很快,澤格則被打昏了過去。
「獄長,這小靚妞交給我來處理。」
刀疤男走上前,準備扒澤格的褲子。
「夠了!」獄長一腳將刀疤男踢開,「一點小事都辦不明白,還想享樂,哪有這麼好的事?」
隨後吩咐着手下:「將009號關禁閉一周。」
一名獄警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獄長,一周的時間是不是久了點。」
通常情況下,在禁閉室呆上三天,人就吃不消,五天的話,管你是意志力多堅強的漢子,基本都會崩潰。
一周,那是會逼死人的。
獄長不以為然:「這小子不是很厲害嗎,我倒要看看他成囂張多久,不給他點苦頭吃吃,他還真容易忘了這裏是a監獄。」
「是!」
幾名獄警將昏迷中的澤格抬了出去,到了二樓,隨即將其扔進了禁閉室。
「砰!」
隨着鐵門的關閉,房間霎時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澤格,澤格。」
幽暗中,夏凝夕突然呈現在了禁閉室內。
她一襲白衣,笑容溫婉甜美,緩步走了過來。
「凝夕?」
澤格驚詫不已,她怎會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來了?」
「我不忍心你在這裏受苦,所以就過來探望一下。」
澤格伸手抓住夏凝夕的縴手,迷茫地問道:「你醒過來了?」
他記得很清楚,醫生曾經面色凝重地跟自己講過,病人由於頭部遭重創,成為了永久性植物人。
「嗯,我已經好了。」
夏凝夕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輕撫着澤格的面容,深情款款地柔聲地說:「讓你受苦了。」
「我沒事。」澤格微微一笑,「這些算不上什麼。」
「臉上的傷疼嗎?」
「不疼,過幾天就好了。」
「在這裏要好好照顧自己,你都瘦了。」
夏凝夕的眼眸里,心疼無比。
「嗯。」澤格點了點頭。
「探視的時間到了,我要走了。」
夏凝夕朝房門外走去,不時回頭深情地望着。
「凝夕,別走。」
澤格着急,追了過去。
夏凝夕突然化為一道光亮,那光亮越變越小,最後長為了一個光點。
追着追着,澤格醒了過來。
原來剛剛發生的,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然而,黑暗的房間裏,的確有一個很小的光點在飛舞着。
淡藍色,藍中透黃,很微小,卻足夠震撼人心。
那是一隻不知道從哪裏飛進來的螢火蟲。
澤格的目光緊緊地追隨着那螢火蟲,喃喃自語:「你是凝夕帶給我的力量嗎?」
他回憶起在夢中,夏凝夕叮囑自己的話:「在這裏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又想起葉凡對他的交代:「答應我,進了監獄,要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澤格的喉結蠕動了一下,渾身似乎充滿了力量,他必須要等到葉凡到來。
不能就此倒了下去。
黑暗中,他摸索着,在臨近鐵門的位置,找到了一隻冰涼的飯碗,然後將其端起,大口大口地吞咽起食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