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康良是個無賴。
那話怎麼說的,不怕無賴來耍橫,就怕無賴太聰明。
梁康良就是個聰明的無賴,他想出來的賺錢法子,能把人氣死,還拿他沒有辦法,碰到了他,還得乖乖地給他。
他的絕招,就是討喜。
這一天,他又得到消息,說星期六的時候,辛莊村的小蘭要跟個城裏人成親。
他凌晨三點就起了床,跟三德子一起,趕着他那幾十隻羊就上了鄉公路,那是小蘭出村的必經之路。
他撒了一把鹽,那些羊就在公路上吃起鹽來。
兩個人坐在路邊上打起了瞌睡。
忽然聽到「嘀嘀」兩聲汽車喇叭聲,兩個人睜眼一看,見面前的路上停着一個車隊,全是小臥車,最前面是輛攝影車,正是他們等待的迎親車隊呀。
兩個人頓時來了精神,走到婚車前,偷眼看了一下新娘子,見新娘子白白嫩嫩的,很是饞人,不覺吞了吞口水。
新郎探出頭來說:「這羊是你們的吧?麻煩你們給趕開吧,別碰着。」
梁康良不陰不陽地笑着問他:「你是城裏人吧?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吧?」
新郎問他:「啥規矩啊?這位兄弟,麻煩你告訴我。」
梁康良笑着說:「其實也沒啥,不過就是討個紅包,你家辦喜事,鄉親們都跟着沾點兒喜氣兒啊。」說着,他就伸出手去。
新郎抓過兩包糖和兩盒煙遞過來,微笑着說:「謝謝兄弟捧場,給你們點兒喜煙喜糖,也算是沾了我們的喜氣啦。」
梁康良接過了喜煙喜糖,仍是嬉笑着說:「這點兒喜氣兒可不夠,我們起這麼大早兒,專門在這裏等着沾你們的喜氣兒,不好就這麼輕易打發了,紅包呢?紅包的喜氣才夠大,記得,要粉紅票子的呀。」
新郎生氣地說:「有你們這麼沾喜氣兒的嗎?這不是搶劫嗎?這一路上出來這麼多人沾喜氣兒,我再有錢也給不起呀。告訴你,就這兩包糖兩包煙,要就要,不要沒有了!」
梁康良又從口袋裏抓出一把鹽,撒到車前面,一群羊又聞着鹽味兒跑過來,只顧低頭吃着。
梁康良得意地說:「兄弟呀,你好有脾氣,有本事從我這羊身上軋過去,看看我不讓你賠到姥姥家!」
新郎的倔脾氣上來了,大聲吼道:「我就是賠個傾家蕩產,今天也不慣着你們這個臭毛病!」說完,他就命令司機發動了車子。
梁康良和三德子見車子發動了,可不想被軋死,忙着閃到一旁,那車隊果然向羊群衝去。梁康良看到他的羊群要被撞到,一陣心疼,下意識地就去拽車,邊拽邊喊着:「別撞我的羊,我不要紅包了!」
他剛拽到車,就聽「咔嚓」一聲,那車門兒竟被他拉掉了,而且很輕,就像紙做的一樣。他正愣怔間,卻見新娘子從破損的車門裏摔了出來。
車隊無聲無息地從羊群中滑了過去,那些羊居然還在那裏吃鹽呢。
那新娘子從地上爬起來,扭回頭來恨巴巴地瞪了他們一眼,就一蹦一跳地往前去追車隊了。
三德子驚恐地大叫一聲:「見鬼了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梁康良也挨着三德子坐下來,卻聽到身子下面一陣「噼里啪啦」響。
他忙着跳起身,卻見自己坐在了剛才拿到的糖果包上。他迷惑地拆開糖果包,才發現精美的糖紙包裹着的,竟是紙糊的糖塊兒,就連那兩包喜煙,也是紙糊的,被他給壓癟了!
三德子戰戰兢兢地問他:「哥,咱遇到鬼了吧?」
梁康良咬牙切齒地說:「鬼才知道是什麼古怪!天亮咱就到小蘭家去,看她家還有什麼古怪。」
三德子壯着膽應了。
天一亮,梁康良就帶着三德子趕到辛莊村,打聽着找到小蘭家,卻見她家門裏門外一片肅靜,根本就不像辦婚事的樣子。
找到鄰居一打聽,這才知道小蘭早些年到城裏去打工,半年前得怪病死了。
前些日子,她爹把她葬在了村東,還立了塊石碑。
最逗的是城裏有戶人家死了個年輕男子,還沒成婚,怕他到那裏孤單,居然想給他結個冥婚,倒不知道小蘭她爹答應沒有。
梁康良暗罵自己倒霉,居然去截了一個冥婚車隊,還要找人家討喜,真是可笑。
兩個人出來,三德子驚恐地說:「早上,咱八成是遇到鬼了。」
梁康良連着吐了幾口唾沫說:「不吉利,真不吉利,咱得討個大喜,趕緊把這晦氣給沖走。」
兩個人就商量好,兵分兩路,打聽看誰家有辦婚事的,再去討喜。
梁康良很快就得到一個消息,小辛莊有戶人家,明天一早聘閨女。
他就跟三德子說好,明天一早,去截婚車討喜。
第二天早上三點多鐘,他們又早早趕到那條必經之路上,故技重施,又在公路上撒了鹽,讓羊群在路上吃起來。
沒過多會兒,就見前面的路上閃起幾柱燈光,結婚的車隊來了。
梁康良和三德子打起精神,攔在路上。
那個車隊無聲無息地開到羊群跟前,停住了,卻沒有一點聲息,梁康良和三德子面面相覷。
三德子害怕了,小聲說:「哥,要不,咱就別沾喜氣兒了。」
梁康良搖了搖頭,咬牙切齒地說:「這話要傳出去,以後咱就別想混了。」
他壯着膽子湊到婚車前,趴在車窗上往裏一看,只見婚車上連個司機都沒有,只有一個白白的新娘子坐在副駕駛位上。那個新娘子面無表情,臉若冰霜。
他不覺驚訝地「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真是怪了,婚車上怎麼沒有新郎啊?」
新娘子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恨恨地說道:「昨天早上,你把我的新郎嚇跑了,我追不上他呀,沒有新郎,我怎麼成親呀?你就給我當新郎吧!」說着,使勁一拉,梁康良就被拉得騰空而起,從窗口飛進了車子裏。
他給嚇得魂飛魄散,掙扎着想跑,但被新娘子按住了,一動也動不得。
新娘子輕聲說了句開車,婚車就無聲地啟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婚車停在一座豪華別墅前,梁康良就被新娘子拽下了車,跟她去拜堂成親了。
他想跑,可他卻邁不開腿,他簡直成了一個木偶,被新娘子遙控着,跟她一起參加隆重的儀式,拜堂成了親,還給親戚朋友們敬酒。
等這一切都忙碌完了,他就被新娘子扯進了洞房。
新娘子鎖好了房門,回過身來,笑容可掬地望着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說:「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新郎了,要對我忠誠,要對我負責任,我最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了,你要敢異心,我就先剜了你的心。」
梁康良只好連連點頭,心裏卻充滿疑惑,他想不透啊,這到底是啥地方?
新娘子見他應承了,就滿心歡喜了,慢慢脫掉她的衣服,呈現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線。
梁康良看到女人的身子,眼裏就冒出火來,頓時熱血澎湃,可他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很詭異,哪敢動一動。
新娘子倒反身抱住了他,把他壓在身下……
梁康良醒過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路邊,身上壓着一塊石碑。
他忙着把石碑推開,爬起身來,剛才的遭遇竟是歷歷在目,跟真的一樣。
三德子給嚇壞了,不敢再沾喜氣兒。
梁康良也有些怕了,身邊再沒個助陣的,也不敢去了。
他就踏踏實實地養起羊來,這兩年羊絨的價格猛漲,梁康良那幾十隻羊可值了大錢,狠賺了一。
他看養羊挺來錢,就擴大了規模,自己忙不過來,就想雇個人,村東的劉燕聽到信兒,就找上門來。
梁康良腦袋搖晃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你可不行。」
劉燕的倔脾氣上來了,問他:「我咋不行?」
梁康良就給她分析說,她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將來一定是要出嫁的。
現在跟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成天地在一起,難免會傳出些風言風語,那些話好說不好聽,會影響她將來嫁人的。
劉燕卻乜了他一眼說:「我只顧着眼前過好一點兒,哪管將來咋樣!」說着,眼圈兒一紅,掉下淚來。
梁康良明白了,劉燕早就想過了這些,她也是沒有法子了才來找自己的。
劉燕的老公出去打工,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當場就摔死了,丟給劉燕一個兩歲的女兒和半身癱瘓的婆婆。
劉燕就靠着那幾畝地生活,一個女人,苦啊。
梁康良嘆口氣,就雇下了她。
兩個人在一起呆久了,還真是日久生情,越走越近乎。
外面就有些流言,說他們兩個人好上了。
梁康良就對劉燕說,還是避一避吧,別真誤了她的將來。
劉燕忽然傷心地哭起來,說那些男人只想占她的便宜,沒有一個肯娶她的,她盯着梁康良問:「你願不願意娶我?」
梁康良點了點頭說:「願意。」
劉燕就撲進他懷裏。梁康良抱着一個溫溫軟軟的女人身子,聞着她頭髮上的洗髮水的香味兒,先就暈了,猴急猴急地扒掉兩個人的衣裳,撲到她身上。
忽然,他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冷笑。他忙着扭頭看去,卻見他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新娘子竟冷冷地盯着他,眼睛裏放射出怨毒的光。他慌忙爬起身來,驚愕地問她:「你怎麼來啦?」
新娘子咬牙切齒地說:「我說過了,你娶了我,就得對我負責任。你稍有異心,我就會剜你的心。」
說着,她就從背後伸過手來,手裏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劉燕驚叫一聲,嚇得連滾帶爬,縮到了床角里,還是顫抖不止。
梁康良想動,但他的身體卻被下了咒一般,一動也動不得。
新娘子走到他面前,的尖兒對準了他的心臟,一點一點地刺進去。
梁康良疼得一聲尖叫,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梁康良這才醒過來,發現他正躺在鎮衛生院的病床上,是劉燕把他給送來的。
劉燕怨恨地說,想不到他這麼沒本事,連這點兒好事都做不成,居然犯了心臟病。
梁康良忙着分辯說,自己從來沒有心臟病啊,身體壯得跟牛似的。
劉燕嘆了口氣,對他說,他確實有病,很嚴重的心臟病,說完,就揚長而去了。
梁康良隱隱覺得,他這一輩子,就得跟他那個新娘子在一起了,再也當不成別人的新郎了。
想到這兒,他真不想活了。
這麼行屍走肉般地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他轉頭就往牆上撞去,卻被人給攔住了。
他抬頭一看,見新娘子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呢。
他嚇得一哆嗦,心上一緊,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