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接電話的時候,郁庭川沒再繼續睡覺,也沒打擾她,穿上睡袍回主臥沖澡。
客房裏,只剩下宋傾城一個人。
外婆打電話來,是因為剛剛在枕頭底下發現一串鑰匙,以為外孫女落下的,又擔心她昨晚沒鑰匙沒進家門,哪成想,電話接通後,說話的卻是個男人。
對方是誰,根本是連猜都不用猜的明確。
老人也沒料到,外孫女已經和對方住在一塊了。
這個發現讓老人慾語難言。
自己孩子上趕着,要怪就怪自家,不能把責任都推卸到別人身上。
沒說幾句,外婆就掛了電話。
宋傾城手拿着手機,又摟着被子坐了會兒,其實她能理解外婆的心情,自己讓外婆失望了,但是她也說不出再多安撫的話,安撫需要給出承諾,外婆想聽的想要的,她可以篤定自己現在做不到,所以,也不願意拿話去欺騙老人家。
剛準備起來,目光被脖子上的花珀吸引。
橙黃的花珀映着白雪肌膚,也讓固化的碎花更清晰。
宋傾城掀了被子,雙腳剛落地,看到地毯上凌亂的衣服,除了她的睡衣睡褲和白色低褲,還有男人深色的平角短褲,郁庭川凌晨是洗過澡過來的,倒沒有其它衣物。
地毯上,散落着幾張揉成團的紙巾。
宋傾城記得這是幹嘛過的,繼而想起凌晨的荒唐,哪怕現在客房裏只有她一個人,還是會感到不好意思。
以前,她是討厭這種事情的。
甚至可以說,存在某種心理陰影,源於幼年發現母親跟個男人去招待所。
或許也因為如此,當初跟沈摯在一起,她都不肯讓他親自己,有好幾次他低頭靠近,她都會不動聲色的避開,作出或繫鞋帶或看手機的動作。
潛意識裏,她抗拒所有異性的接觸。
即使是自己喜歡的沈摯。
如果還有別的選擇,她肯定不會走現在這一條路。
宋傾城沒把紙巾扔進房間的紙簍,怕鞏阿姨收拾的時候發現尷尬,而是丟去二樓公衛的垃圾桶,順帶把兩人的貼身衣物也拿了過來。
男人的平角短褲,沾着做過後留下的痕跡。
在帝都花園,她就給郁庭川洗過低褲。
雖然洗的時候心裏有些不自在,她更不願意讓別人來碰郁庭川穿過的短褲,哪怕鞏阿姨已經快五十歲。
宋傾城在洗澡的時候,腦海里還回放着凌晨的一幕幕,男人低頭咬着她的半圓,另一手,糙糲的手指還在她的身體裏,她稍稍垂下眼睫,臉紅的凝視着男人五官,也是在那樣的情謎下,第一次看到郁庭川手裏握着的那東西,是成熟男性獨有的象徵。
以前做的時候,她都刻意不去瞧,迴避着視覺上的刺激。
哪怕他沒有真的進來,她的身體仍然不住戰慄。
熱水滑過暈起淡紅的皮膚,宋傾城感受到自己的渴求,忽然有種體會,自己可能是遺傳了母親的劣根,要不然,郁庭川摟着她換了位置,讓她坐起來的時候,她不會順勢就騎在他的身上。
……
宋傾城換好衣服,人剛下樓,看見餐廳里的郁庭川,他正把兩個碟子放在桌上,身上是乾淨的襯衫西褲。
昨晚吃完宵夜,她沒有收拾碗筷,但這會兒餐桌上不見殘羹冷炙。
郁庭川說:「先過來吃早點。」
宋傾城在桌邊坐下,郁庭川已經熱好一杯牛奶拿出來給她。
蛋炒飯的品相很不錯,撒着蔥花,不像新手能做出來的,宋傾城捧着杯子抿了口牛奶,溫度剛剛好。
郁庭川很忙,還沒坐下又走去窗前接電話。
宋傾城手裏拿起長柄勺子,抬頭看向站在那的男人,淺灰色襯衫扎在西褲里,一手斜插着褲袋,另一手拿着手機在說話,她忽然就懷疑,可能是郁庭川買的早餐,否則他這身大老闆的行頭,怎麼沒濺到一兩點油漬。
郁庭川電話沒打多久,掛斷後回到餐廳,在宋傾城的對面坐下。
「今天還去醫院?」他問。
宋傾城點頭,想起江醫生昨晚的話,怕他不高興自己懷孕老往醫院跑,便道:「外婆剛轉院,我今天去找個護工,等外婆情況穩定下來,我就不用每天都過去。」
郁庭川沒有不贊同,只說:「要是找不好,讓江遲幫你問問。」
「嗯。」宋傾城淺淺地彎起唇角。
過了一會,郁庭川又道:「明天到醫院做次孕檢,等會兒我先讓人預約。」
「其實不久前我有做過檢查。」宋傾城想了想,把自己去看過婦產科的事說了:「醫生說孩子沒什麼問題。」
只不過她看醫生態度不好,所以只做了些常規的檢查。
郁庭川說:「那明天仔細的檢查一遍。」
宋傾城沒有意見,昨天肚子不舒服,嘴上沒說,但她心裏也有不安,端起杯子喝牛奶,嘴唇上沾了些奶漬,不好用舌頭舔,想要拿紙巾擦掉,郁庭川先抽了張紙巾遞過來。
宋傾城只當是給她的,伸手去接。
郁庭川卻沒給她,而是直接替她擦掉嘴邊的牛奶,男人的身體稍稍往前傾,襯衫下,是他肌肉賁張的臂膀,宋傾城沒有動,看他這個動作做的很自然,不禁流露出淡淡的羞赧,儘管被她努力遮掩着。
剛才郁庭川講電話,她聽到他有提到南邊那個產業園,還有機票什麼的。
這會兒,藉此打破沉默:「你還要去深圳?」
郁庭川默認,忽而抬起頭,含笑看着對面的女孩:「不捨得我走?」
宋傾城大概猜到郁庭川昨天是特意回來的,看向稍稍後仰靠着椅背的男人,見他的臉廓深邃,因為連日出差有些消瘦,開口問:「這次走,什麼時候回來?」
「快的話兩三天。」郁庭川回答。
郁庭川是十點多的飛機,從市區去機場大概要四十五分鐘。
宋傾城突然道:「那我送你去機場。」
「已經學會開車了?」
宋傾城聽出他在打趣自己,耳根有些紅:「讓趙師傅開車送一趟,我就跟去看看。」
等到他們要出門,老趙也準備好了車。
上車後,郁庭川吩咐趙師傅:「先去南醫一院。」
宋傾城原以為是去機場,郁庭川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緩緩道:「你現在雙身子,不合適去機場這種人流量大的公共場所。」
上午七八點,正是早高峰,黑色大奔在市中心的路段踽踽緩行。
路上,郁庭川的電話沒有停過。
車子抵達醫院,宋傾城沒讓他送自己上去,因為趙師傅在場,不好做出太過親昵的舉動,只能關心幾句:「那你在深圳要按時吃飯,也不要工作到太晚,還有,一路風順。」
最後那句,像是詞窮後的結束語。
郁庭川看出她不自在,也沒故意為難她:「先上去吧,替我向老人家問好。」
「嗯。」宋傾城下了車,三步一回頭的進住院部。
直到她走進電梯,黑色轎車才駛離大門口。
……
在病房看到陸韻萱夫婦,宋傾城不是不訝異,但隨即臉色恢復如常,握着門把的手緊了緊,然後走進去。
外婆當着外人的面,沒跟她表現出疏離,看着那對璧人露出微笑:「沈摯跟韻萱已經來了會兒,我說要給你打電話,他們說不用,就這麼坐着陪我這個老婆子打發時間。」
陸韻萱坐在床邊,模樣明艷動人:「算起來,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外婆,這趟過來就是為了探望您。」說着,她轉頭看向宋傾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在外婆面前,傾城你得往後靠一靠。」
宋傾城的視線落在陸韻萱貼着紗布的手上,又聽到陸韻萱說:「不過今天過來,也是為了跟傾城道個歉,上回的事,因為家裏的保姆造成這麼大的誤會,我媽事後也非常懊悔,覺得是自己衝動了,如果不是要照顧我爸,她肯定會親自過來。」
外婆的臉色緩和:「既然是誤會,說開了就好。」
陸韻萱莞爾,握着老人的手:「我就怕傾城不肯原諒我,也怪我嘴饞,不削蘋果皮就不用去拿水果刀。」
宋傾城沒再去欣賞陸韻萱的自導自演,這就是陸韻萱的厲害之處,哪怕那時候拿水果刀割自己,陸韻萱都不曾說過她的不是,還要幫着她辯解,這種好心卻往往適得其反,不但說服不了別人,更像是火上澆油一樣。
有陸韻萱在,似乎永遠都不會冷場。
聽着她哄老人家的話,宋傾城自嘆不如,乾脆拿了熱水壺出去打水。
「傾城,我跟你一塊去。」陸韻萱拿着包站起來,笑容嫣然:「剛好跟你說些悄悄話。」
等兩人離開,病房內只剩外婆跟沈摯。
沈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對着門口方向,但是自宋傾城進來後,沒有往他這邊多看一眼,直接把他當成隱形人來對待。
「這麼些年沒見你,你還是老樣子。」外婆突然感嘆,看着沈摯的眼神,沒有掩飾那份喜愛,神情更加柔和:「傾城小時候就喜歡跟着你,一直把你當哥哥看待,看到你跟韻萱現在這麼好,我也替你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