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驄馬有看着器宇軒昂,有成年男子胸口高,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真是不可多得的良騎。不過它對於錦繡來說,就太高了。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可能有些恐高。
「皇上,我想下去。」錦繡捂着眼睛說道。
她被封煜撈上來,還沒有放穩,馬兒噠噠往前走,顛地她很不舒服。
封煜幫她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坐在前面,自己順勢摟着人,「這裏離皇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是一路走下去,明日你的腿也就不要走路了。」
「真的很遠嗎?」
「騙你作甚。」
錦繡沉默片刻,想到明日還要出門還是妥協了。她坐在前面,雖然被摟着,但是也不是很有安全感,這麼高的地方,真摔下來得有多疼,不由得扯緊封煜的衣袖。
封煜今日穿着白色雲紋錦袍,因為生的英俊,倒也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說是有幾分,是因為他身上上位者的氣息太過明顯,叫人一眼看去只記得威嚴,容貌倒成了次要的了。這樣簡單的穿着,更適合如今的氛圍。
錦繡則是一身杏色襦裙,頭飾也是能簡則簡,比平時更清新了幾分。她本來年紀就小,柳眉杏眼,嬌嬌嫩嫩的,如今縮在封煜懷裏,顯得更加嬌小了。
如今兩人相依,氣氛溫馨,遠遠看去,真有些神仙眷侶的意味。
封煜御着馬,看出她有幾分膽怯,便說道,「前兩日你不是說要學着騎馬嗎,如此畏高,還怎麼學,只怕到時候也只是半途而廢。」
錦繡自然不服氣,「皇上還沒教呢,怎麼就知道我學不會。再說了,且沒有多畏高,只是初到馬上有點不適應就是了,等一下就好了。」
怎麼說她都是有理的,封煜也不和她爭。到時候真要是學了,他也不會放水的,抖抖韁繩,「真的不怕?」
「當然不怕。」錦繡嘴硬道。不就是騎馬麼,有什麼好怕的,她坐在馬上向下看了看,其實也沒什麼高的,這樣的高度,多適應一下就好了。
不過見她這樣自信滿滿,封煜難得起了壞心思,韁繩向上揚起再高高地落下,青驄馬跑得快了許多,一下子將身後的人甩開了,錦繡甚至聽到,身後的宮人傳來幾陣驚呼聲。
封煜平日在宮裏,都是埋頭於書案,少有這樣恣意玩鬧的時候,所以聽着錦繡的連連地驚叫,竟然也覺得頗為有趣。
心思一動,青驄馬更是跑得歡快了幾分。宮外的氛圍,總會叫人掙脫桎梏。
這樣的速度,在錦繡看來就已然是飛快了。不僅快,還顛地不行。
這時候皇上竟然還故意鬆開了她,兩手只在旁邊虛扶着。
錦繡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抓着他的手不放,試圖穩住自己,又覺得不行,怎麼都不安穩,手忙腳亂之下冷汗都急出來了,只恨不得掐他幾把。心裏祈禱着趕快停下,趕快停下,可是時間偏偏過的極慢。
這樣的感受,是錦繡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上輩子也沒有,她生來體弱,哪裏禁得起這樣的刺激,就是現在,也感覺心臟差點不行了。一不爭氣,眼淚就刷刷留下來了,風乾後還挺疼,猶豫之下,更覺委屈,索性流的更多了。
好在封煜並不太過火,跑了一段路過後就趕緊停了下來。
再看錦繡時,才真是哭笑不得。
她整個身子都已經向後扭過去了,兩手死死地抱着封煜,頭也埋在裏面不出來,這樣子,未免太過滑稽,竟然連風度也不要了。
後面的人遠遠跟着,知道皇上似乎是在和才人玩笑,也默契地離地很遠沒有過來打擾。很識相,封煜心裏道。
「怎麼樣了,不是說自己不怕麼。」封煜將錦繡的腦袋托起來,正準備調笑兩句,突然間她眼眶紅紅的。封煜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堂堂一國皇帝,富有四海,威震天下,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平時在對朝中爾虞我詐沒有絲毫猶豫,殺伐果斷,如今面對這樣的嬌兒卻是無從下手。
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該怎樣哄。這樣的情緒,是封煜從不曾有的。
關鍵是,眼下這情況還是他一手造成的。原本只想着嚇嚇她,可是真把人嚇哭了,又捨不得了。
「嚇到了?」語氣儘量溫和。
錦繡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去,十分委屈地朝封煜埋怨道,「皇上你怎麼跑地這樣快,又沒有扶着我,我都快嚇死了。要是我掉下去了該怎麼辦?你又不扶着。」
「朕,」封煜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是我的不對。」
錦繡差異地抬起頭,差異的不是他語氣里的溫柔,事實上,皇上和她說話就沒有不溫柔的時候。錦繡差異的,是皇上的自稱。她是在皇上面前用了你我之類的,皇上也從來沒有斥責過,算是默許了。
不過皇上在她面前自稱我的,還是第一次。
錦繡覺得這才是重點,皇上這樣說話,她覺得很開心,這份開心讓她暫且忘了剛才的不愉快,就當做過去了,錦繡安慰自己道。
「以後不許再這樣了,不過這次就算了,我先原諒你了。」錦繡揚着小下巴,一臉高傲地對封煜宣佈道。
這表情要是別人做,說不定已經死一萬次了,但是錦繡這樣,在封煜眼中卻是怎麼看怎麼可愛。親親她的臉蛋,替她將淚痕擦掉,封煜縱容地說着,「放心,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再說,我也不會讓你掉下去的,且放心好了。」
錦繡真的放心了,也滿意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發現,他現再哄人的手段,是越來越高明了,再過些日子,恐怕錦繡就招架不了了。
約莫走了兩刻鐘的路程,一行人終於到了皇莊。
皇莊正門前有一塊匾,上書明元二字,字體遒勁,筆走龍蛇。
早有一群人立在皇莊前面,見到封煜他們,立即跪下來行禮。這些人,都是裏面的管事之類的,前些天就已經收到了今日皇上將要駕臨的消息,所以早早地候着外面。
錦繡幾人,被為首的太監領着進了山莊。
到底是皇家資產,裏面果真不凡。
那人似乎注意到錦繡是第一回來,又見皇上對她頗為縱容,便留意了許多,一路走一路介紹着這皇莊內的景致。不過說了許久,皇上竟讓也十分耐心地沒有打斷,這太監心裏也靈活,說的就更加細緻了。再看錦繡的時候,也多了份鄭重。
錦繡一邊賞景,一邊分心聽着他的講解。封煜看她這樣一心二用,放心不下,怕她到時候摔了,少不得又要過去牽着她走。
明元山莊佔地十分廣,分為東園西園和中園,東園山水相間,多為亭台樓榭,建造也精緻,是專門給皇族中人居住。西園樓台也多,卻是給朝中官員家眷休息的地方。而中園,多是賞景之地,以水為中心,依水而建,有的亭榭直接直入水中,延伸到了湖中間。
園子裏最敞亮的,莫過於東園的倚玉軒了,往年皇上也都是住這裏。
那太監名叫張生,安頓好了皇上以後,把這周圍的住所都過了一遍,真被挑一個最近的給這位才人。斟酌了許久提議道,「離依玉軒最近的是聽雨軒,那裏環境也清幽,早就有人打掃好了,葉才人看怎麼樣?」
錦繡不知他說的是哪一個,但是聽說離這裏近,便想着答應了。
不料皇上突然出聲拒絕,「不必了,葉才人就住這裏。」
張生猶豫了一會,皇上不論是在宮裏還是在宮外住着,身邊伺候的人都要有一定的數量,否則就是怠慢了,他這個老太監也擔待不起。往年可沒有這樣的事,若是葉才人也住這裏的話,那依玉軒侍候的宮人又要多添上許多人了,這地方雖說比起其他居所是大了一點,但是畢竟容不下那麼多人。
衣食住行,到底是跟着皇上來,還是按照才人的分例來,張全愣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排。
還是李德全知道皇上的心思,見狀提點他道,「皇上既然讓葉才人跟着住依玉軒,自然是什麼東西都要準備兩份,但是伺候的宮人就不用那麼多了,葉才人習慣了身邊這幾個伺候。」
張生看了皇上一眼,見他沒有反對,才答道,「是,奴才知道了。」
封煜見這裏沒事了,想起後日秋狩還有事情沒交代,囑咐了錦繡幾句,就領着李德全張生幾人出去了。
皇上走的快,沒一會就把兩個老太監落在後面。
張全跟的氣喘吁吁,直道自己是老骨頭了。他和李德全交情不淺,兩人被落到後面的時候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說起方才的葉才人,張全也是大為好奇,去年還沒見過這位主子呢,怎麼今年就突然出來了,還叫皇上這般放在心上。
李德全拍了拍老夥計,「這位,你往後可得敬着。」
就是他,那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的。
以前李德全一直不大看得起錦繡,覺得這位和淑妃是一個路子的,豈料這位運道來了,哪裏是淑妃能夠比得上的。
皇上以前可是最不耐煩去後宮的,可是為了這位還不是沒晚都去,連白天有時候都忍不住去轉了轉才行。雖說他在王太醫那裏也猜到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認,這葉才人是真得得寵。
張生又不傻,皇上那寶貝樣誰看不出來,「這事,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啊。」
錦繡這邊,因為很少去過別的地方,如今的來了這裏,倍覺新奇,將這依玉軒,里里外外轉了個遍,如此下來,才覺得滿足了。
錦繡這次過來,知道了知秋知夏和明玉,玲瓏覺得杜蘅殿美人看着不放心,怎麼都要留下來,宜香是除了小廚房哪裏都不肯去。所以只帶了三個人過來。
知秋見才人逛完了,湊上去好奇地問道,「才人,你說這次秋狩,葉家那邊會不會來人?」
錦繡到真被她問住了,她壓根沒有想到還有葉家人這回事。
「要是李氏過來見才人,才人是見還是不見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
她忽然說起葉家,說起李氏,錦繡差不多忘掉的事卻都想起來了。
這樣的日子,葉啟文又是尚書之職,李氏怎麼可能不來,想到日後可能會和李氏對上,錦繡的心,可真是興奮地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