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京既然想着要使用神契術,在短暫的猶豫後,他還是結印用了幻術,換上了白衣緋褲的巫女服,從袖中摸出檀紙紮起頭髮。
當他做完這一切,就聽到旁邊一個人開口說話了。
「朔君有……異裝癖嗎?」
椎名京二話不說,拔出白夜,橫到了某人脖子邊。
「安倍君想要死的話,我送你一程。從這裏去往黃泉,再近也沒有了。」
安倍晴明連連擺手,絲毫都沒有驚慌,笑眯眯地說:「別這麼認真嘛,我年輕的時候為了捉鬼也曾經扮過女裝,如果朔君只是單純的喜歡巫女服裝,也沒什麼不好啊。」
「……多謝安倍君,不過我對巫女服談不上喜歡。」
椎名京收起白夜,被「一代大陰陽師毫不猶豫地說自己年輕的時候扮女裝」還如此坦然的氣度給弄得無話可說。
「過會兒,我要使用『神契術』來呼喚一位戰神。安倍君有興趣的話,可以記下咒文,但是……」
安倍晴明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接口:「但我能不能學會,要看我的資質,如果一次不能成功,就永遠也不會成功,對吧?」
椎名京剛想說「很正確」,突然想起了這是他在教通靈術的時候說過的話,頓時笑了起來。
「嗯,從道理上來說的確是這樣,能否使用神契術同樣只看天賦,能夠召請到什麼位階的神明,就要看神明是否喜歡你了。假如是風音小姐的話,她應該可以召喚高天原中偏向於『陽』之一面的神明,不過國津神與司掌地下的神明大概不會回應她。」
安倍晴明舉一反三,稍加思考就說出了答案。
「道反大神鎮守於此,固然有利於世間,對出雲的神而言卻是眼中釘。」
「孺子可教。」椎名京這麼夸完,直接閉眼開始念咒,硬是把安倍晴明想要反駁的話給憋了回去。
神契術的咒文就念這麼一次,他現在不仔細聽,哪裏還有第二次機會?
神契術的咒文非常短,相比大型的陰陽術而言短的驚人,安倍晴明甚至產生了一種「什麼?這麼隨意就能召喚神明?是不是在逗我?」的感覺,但當他看見了全副武裝的破壞神的虛影乘着一道藍色的神光降臨在「朔君」身後,並且在一聲「合神」後化為流光與「朔君」合二為一,他除了目瞪口呆,只有默默驚嘆。
椎名京睜開眼睛的時候,安倍晴明試探地走過去問:「現在……朔君體內的神明是……那一位?」
「要對付八岐大蛇,除了神話之中斬殺過它的戰神,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椎名京握了握拳,隱約聽到了素盞鳴尊的笑聲,他忍不住哀嘆一聲,更加肯定了——這次就算他能活着沒事,未來他在熱田神宮被八岐大蛇追着咬,一定是自己的鍋……
「須佐之男啊……」安倍晴明咋舌,好奇地問道,「那麼,現在朔君可以使用須佐之男的神力,還是……必要的時候,須佐之男可以直接神降?」
「……都可以。」椎名京對着這位陰陽師微微一笑,「很敏銳啊,安倍君,知道現在主宰這身軀的仍是我本人的神智。走吧,天色漸漸晚了,參拜的人應該都走了,正是我們動手的時候。」
安倍晴明笑着跟上去,忍不住感慨:「朔君這模樣……被昌浩喊成『朔姬』實在不奇怪……」
椎名京默默地拔刀,平靜地做出提醒。
「安倍君,容我提醒你一句,被我斬殺之物,靈魂將會直接墮入地獄。你想要試試看嗎?」
「啊哈哈哈哈,那就不用了!」安倍晴明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這種待遇還是留給其他人吧。」
椎名京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走。
道反的聖域之中不見日光,只有一片昏暗,走出了聖域,外界依然是一片昏暗,因為此時已經是傍晚。
安倍晴明看着前方白衣緋褲的神子,隨口開個玩笑。
「說起斬殺八岐大蛇的話,還要帶上神酒吧。」
「……那麼安倍君去假裝一下奇稻田姬嗎?」
椎名京面無表情地反問。
安倍晴明煞有介事地思考了幾秒後點點頭。
「說的有理,可以試試。」
椎名京看着對方頗具中性美的年輕容顏竟說不出話來,無語地搖搖頭,揮手在安倍晴明身上放了一道結界。
「過會兒如果看到智輔地神的祭祀,安倍君可以直接殺了,反正也要搶回八咫鏡,這件事不可能善了。不過……之後安倍君就要做好終身不再踏足出雲的準備了。」
安倍晴明笑呵呵地說:「只要這次能夠活着離開出雲,請我回來我也不會回來了。」
椎名京深有同感地點頭。
他跟出雲這個地方絕對是八字不合。
現在回想,國津神們每次看到他都……態度比較微妙,弄不好也是這次造成的鍋,只不過國津神可能以為「天照的神子」是兩個人,如果他們肯定了「神子」就是同一個人,說不準他第一次進入出雲就……
傍晚的山上果真荒涼了許多,參拜的信眾離去之後,這裏的神社也變得有些蕭索。
智輔宮司一人打理這間神社,而這裏供奉的還是地神與荒神,一到太陽下山,神社之中的陰氣甚至勝過了陽氣,讓人一走進來就渾身冷得發抖。
椎名京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安倍晴明就更沒有,兩人走到神社門口的時候,智輔宮司已經邪笑着出來迎接了。
「啊……這是誰啊?真是稀奇,安倍晴明……竟然又變成了年輕的模樣……而這幅身軀卻已經老了……」
智輔宮司掀開了兜帽,露出了那張屬於「榎笠齋」的臉。
「老友,還記得我嗎?被你殺死的人……從黃泉回來找你了。」
如果安倍晴明沒有見到榎笠齋的靈魂的話,現在可能真的會因為這樣的情況感到動搖,但是,在他清楚知道榎笠齋的靈魂就在道反的情況下,再看到眼前的人褻瀆有人的身軀,他只會感覺到憤怒。
「智輔宮司。」
安倍晴明冷着臉說出了這個稱呼。
「是你吧,你的靈魂侵佔了笠齋的身體。」
這位垂垂老矣的智輔宮司低笑着說:「請換成,我讓他的身體得以存活至今,這種說法。畢竟,如果不是我的話,這身軀早已化為泥土,你,安倍晴明,也不可能再次見到友人的模樣了啊。對於我的這份禮物,高興嗎?榎笠齋雖然是個愚蠢的男人,不過他掌握的『控魂之術』相當有趣……你竟然沒有帶着神將來,那麼,就讓這位巫女嘗嘗這個術吧!去吧!替我殺了安倍晴明!」
智輔宮司閃電般地出手,背在身後的手早已準備好了咒術,直接丟向了前方的「巫女」。
安倍晴明只是稍有些驚慌,發現沒能阻擋住智輔宮司施術也只是轉身看向了對面的人。
「朔君?」
「我很清醒。」椎名京搖搖頭,隨手撣去了被智輔宮司吹過來的灰塵。
智輔宮司不信地再次催動咒術,竟然真的無法影響對面的巫女,他不由大驚失色:「你到底用了什麼邪法?!」
安倍晴明「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椎名京斜了旁邊一眼,答道:「以神契之術,請降神明於自身,則神子會得到神明的絕對神格防禦。放棄吧,想要突破這位神明的神格防禦,恐怕你再去轉世十次也辦不到。」
「絕對神格防禦……」智輔宮司的瞳孔詭異地縮起,露出大片的眼白,他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神格,太好了,既然如此,就將神格也留下吧!荒神啊——我在此為您獻上最高的祭品!」
智輔宮司揮手,大片的死氣從他掌中溢出,這一具將死未死的身體早已被死氣侵蝕,如果不以神力加以掩飾,簡直就像一具活屍。
這股灰暗的死氣落在地上,整個山頭都開始震動,神社的地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要冒出來,原本應當充滿「神聖清淨」之氣的神社竟然不斷散發出烏黑的瘴氣與死氣,甚至把這一片天空都染黑了。
這一片黑暗不斷擴大着、蠕動着,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面衝出來似的。
智輔宮司正想要功成身退,卻被早有準備的安倍晴明直接抓住。
重新回到年輕的模樣,安倍晴明也得回了過去強大的靈力,並且有着過去不可能有的豐富的戰鬥經驗,這一場戰鬥幾乎可以說像是在欺負人,智輔宮司憑藉着那樣腐朽的身體毫無還手之力,安倍晴明懶得廢話,直接以強力的攻擊咒術擊殺了對方。
在智輔宮司的靈魂脫離身體的剎那,榎笠齋的身體就迅速腐朽成白骨,緊接着白骨成灰,被地上蠕動的黑氣吞了進去。
安倍晴明立刻退開幾步,看到「朔君」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忍不住催促道:「他要召喚八岐大蛇,朔君不早些阻止?!」
椎名京一手將安倍晴明撥到自己身後去,鎮定地回答:「八岐大蛇已經失去了神體,如果神念不被完整地召喚出來,只會不斷地復生。」
安倍晴明愣了一下,突然指向了黑氣的中央。
「那裏……有一點光!」
「是八咫鏡。」
椎名京也看到了剛剛那一抹金色的亮光。
八岐大蛇的神念憑藉着八咫鏡作為憑依,開始瘋狂地吞噬周圍的力量,聚集自己的形體。
正是因為道反石的封印變弱,出雲之地已經有太多的黃泉陰氣經年累月地泄露積累,八岐大蛇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擴張着身軀,很快就佔據了整個山頭,八個頭顱漸漸成型。
當最後一個頭顱凝實的時候,八岐大蛇的十六隻眼睛都睜開了,看着下方的巫女,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納命來——!素盞鳴尊——!」
椎名京反手就把安倍晴明從山上推了下去,一點都不擔心他會不會摔出問題,雖然說來的只有他們,十二神將中有幾個還是跟了過來,其中就有風將太陰。
白夜出鞘,椎名京以水術控制着出雲之地空氣之中過分豐沛的水氣凝成了水,向着白夜刀身上裹去。
「素盞鳴尊,我祈求您的力量,請您將神劍天羽羽斬寄托在我的刀上——」
受到召喚而降下神念的素盞鳴尊早已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麼,慷慨大方地應允了神子的請求,直接抽乾了附近空氣里的水,凝成了十拳長劍天羽羽斬。
(去吧,神子,吾之神劍與汝同在!)
安倍晴明被太陰用風帶着停留在半空的時候,就看到黑髮的神子持刀沖向了八岐大蛇,毫不猶豫地向着正中央八咫鏡所在扎了進去。
神劍刺破了瘴氣的身體,白色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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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岐大蛇:是你!是你!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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