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虔白臉鐵青,冷哼一聲,轉身上了車,轟隆一聲發動機響,轉瞬就去得遠了。
    周道虔上車的當口,孔凡高對着蒼茫夜色,怔怔出神,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那沉悶的感覺,便是用鼻也能嗅到。
    是呵,此時,孔專員心頭就剩了無力,漫無邊際的無力!
    「夏書記,別急着走啊,我還得隨您回紀委協助調查呢。」
    薛老叫住方要踏上車門的夏耀東。
    夏耀東臉上一熱,瞪眼道,「你別得意,這事兒還沒完呢。」說話兒,綠皮吉普屁股騰起一道尾氣,飆射而去。
    「是還沒完呢,這麼就完了,那多沒意思。」
    盯着遠去的車隊,薛老自語出聲。
    ……………………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張徹,你給我完完本本地說清楚,廢物,簡直就是廢物,這麼簡單的事兒,竟讓你辦成這樣……」
    屬於張徹的木屋內,孔凡高咆哮如雷,張徹,蘇全,蔡京,趙明亮四人,盡皆在內。
    孔凡高當然沒有直接回地委,巨大的挫敗感,和心頭巨大的疑雲,讓他如何能安下心來,當即就趕到了雲錦管委會大院不遠處,住了車,借着夜幕和風雪,潛進了張徹的木屋。
    他進門時,從不飲酒,性好整潔的張徹的辦公室兼居所,酒瓶倒了一地,張徹,蔡京,蘇全,趙明亮幾人竟在對着火爐,喝着小酒。
    見得此景,霎時。孔凡高心頭無明業火燒起萬丈,一腳就踹飛了爐,喝罵開了。
    張徹幾人哪裏是在喝酒。分明是在借酒澆愁,這會兒孔凡高心氣不順。他們一夥兒亦沒一個心氣兒順的。
    今夜的事,發生得實在是詭異了,到現在,他們這幫人也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
    原來,彼時,各村領頭的帶領後續大部隊趕到時,蔡京一夥兒已經擠進了人群,憋着勁兒要看大戲。
    可讓人驚掉眼珠的一幕發生了。各村領頭的口調,竟驚人得一致,這群野慣了的山大王,出口就是呵斥眾村民務必遵紀守法,誰也不准妄為,等候管委會的調查。
    縐縐的詞兒沒說幾句,便又扯着嗓開罵了,立時就各自帶着自己的村的一波人,四分五裂地退散了。
    如此反轉性的一幕,簡直挑戰了蔡京等人的思考限。直到這會兒孔凡高喝問,還是渾渾噩噩,不明就裏。
    「騙鬼呢。怎麼就這麼邪乎?你們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你們辦事不力,給弄砸了,還是在這扯鬼話蒙我,那群老頑固連槍都不怕,能被薛向降伏……」
    聽罷經過,孔凡高是半個字也不信,又厲喝出聲來。
    「愛信不信,誰求你信的。真他娘的憋氣,天寒地凍的。老先回去睡了!」
    不須猜,敢直嗆孔凡高的。除了蔡京沒別人。
    使了老鼻力氣,憋了勁兒要看大戲的蔡衙內,卻看了出烏龍大戲,心裏頭的憋悶可是到了高峰。
    這會兒,再聽孔凡高罵詞鏘鏘,一臉的懷疑,蔡衙內心頭的怒火哪裏還壓得住,硬頂一句,一腳踢開大門,閃身就去了。
    霎時,孔凡高脹紅的老臉轉黑,指着蔡京的背影,直喘粗氣,口中再吐不出言語。
    ……………………
    「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戲法到底是怎麼變的,簡直神了!」
    「是啊,當時聽說石碣村弄出那等鬼事兒,被人圍了,我頭皮都炸了,這可不是誰搶魚沒搶着,誰多搶了五條,誰少搶了半斤的事兒,石碣村的那幫傢伙,可是耍了人家好幾年,人家這口氣能咽下?就是待選小組和人大代表們恐怕都窩着火兒呢,他們再是拼命,也攔不住,可沒想到那幫老頑固竟似轉了性一般,沒趁機挑事兒不說,還愣幫着把火兒給熄了,這豈不是奇了,怪了!」
    薛向辦公室內,江方平,戴裕彬好似吃了鴉片果的猴,上竄下跳,圍着薛老問個不停。
    無怪二人興奮,實在是這驚天翻轉,叫人莫名其妙了。
    薛向也不賣關,抽口煙道:「裕彬,前一陣,德江軍分區兵役科和德江武裝部的同志,來咱們雲錦,你還記得不?」
    戴裕彬急道:「這怎麼能不記得,好傢夥,那幾天,全雲錦,四十八個村莊,我好一陣跑,腿都快溜細了……」
    「小戴,趕緊說重點,你這兒到底是叫苦,還是表功呢?」
    見戴裕彬半天扯不上正題,江方平連聲催促。
    戴裕彬興奮道,「是徵兵,征的還都是各村村霸,村長,惡名在外人家裏的小,當時,我還納悶兒,今年的徵兵的工作早就結束了,怎麼又開始了,我還跟長抱怨怎麼能淨把好事兒,給那些老頑固們(此段情節詳見304章臘八),到這會兒,我才明白,長是佈局在先,早有預謀,施恩感化了那幫老頑固,這不,這回,還真就靠那幫老頑固救了咱的急。」
    「感化?只怕那幫老頑固沒那麼容易受感化吧!」
    江方平較戴裕彬多的十來歲,到底不是痴長,對雲錦一帶的民風也認識更深刻。
    薛向點頭道:「沒你們想的那麼複雜,實話說,我在軍隊有些關係,那次定向徵兵,也是我走了關係,讓部隊開了後門,讓那些村霸,村長的小們,進了我的掌心,後邊的事兒,自然就簡單了!」
    說來,優良的軍方背景,算是薛老的一個大臂助,前番,在蕭山,他能迅速收服廖國友,也是託了軍方的關係,讓廖家小進了特戰師的緣故。
    今次,薛老考慮如何穩定雲錦大局,幾乎是抓破了頭皮,好在在收服了施工隊,重建了人代會後,雲錦最大的變數,就剩了基層的那些老頑固了。
    目標明確了,這腦就好開動了,轉瞬,薛老就想到了當初收服廖國友的一招。
    這年月當兵,可不比後世,還得搞什麼動員,如今當兵可是熱門行當,尋常人家想當兵,還得走關係。
    所以,薛老這招使出,就是陽謀,那幫老頑固歡喜還來不及,自然避無可避,墜入彀中。
    老頑固們的小,進了兵營,就跟落入薛老掌中沒啥兩樣。
    這不,新兵連的連部挨個兒尋了雲錦那批新兵訓話,嚴肅申明了凡是有家長為禍地方,嘯聚鬧事兒的,一律遣退,並取消提干資格。
    談話方一結束,雲錦這批新兵一個個電話往村里打得飛快,往死了跟老頭打預防針。
    如此,為了自家小前途計,哪個老頑固也提不起氣來。
    正是有着這個後備手段,接到周道虔,孔凡高的電話,薛老才不顧戴裕彬的阻攔,走得乾淨利。
    因為,施工隊的青壯和人大代表抓進手中,再補齊了地方頑固勢力這塊短板,整個雲錦新區的基層,幾乎完全納入了掌中。
    無論周、孔利用黨校,調走他薛某人的人馬,還是四處撩撥風雨,他薛老都能穩坐釣台,甚至不用自己出手,自有人着急着讓這漫天風雨,煙消雲散。
    這不,昨晚的石碣村多大陣仗,他薛某人都不帶掛心的,不照樣消得乾乾淨淨。
    「這下可好了,那些老頑固不敢搗亂了,新區的基層組織建設,就有戲唱了!」
    弄清究竟,江方平樂得直跳腳。
    這些日,他可以說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擔心雲錦的亂局,把自家領導陷進去。
    這下好了,掃平了基層勢力,雲錦已然全在長手中,這大好雲錦江山不就成了長手裏的畫板,隨意塗抹了麼?
    戴裕彬笑道,「江主任,您說這話,可小瞧咱們長了,這回,恐怕是不止那些老頑固不敢搗亂了,就是那伙兒總和長過不去的傢伙,這回也不敢搗亂了,不對,是沒法兒搗亂了!」
    …………………………
    「咚咚,咚咚……」
    「開門,開門,裏面的人趕緊把門打開!」
    巨大的敲門聲伴隨着響亮的吆喝,頃刻,將這沉甸甸的黎明徹底劃破。
    嘩啦一聲,大門被拉開了,巨大的力量使得木門被重重摔在牆壁上,身着厚實棉褲,毛衣的蔡京用力揉搓着猩紅的睡眼,眼睛還沒來得及外看,便厲聲高喝道,「草泥馬的,作死啊,大早晨的,才幾點鐘,喊喪呢!」
    昨日所謀大事不成,緊接着,又挨了孔凡高的喝罵,憋了一肚氣,凌成兩點才睡着,恨不能被剛有點熱氣兒,這邊就被人咣咣砸門,蔡京心中的不滿,簡直到了點。
    「蔡京同志,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雲錦新區紀委書記陳愛紅標槍一般立在門外,聲音清清朗朗,不含半點情緒。
    蔡京這才定住眼睛,朝門外看來,十幾個手提電燈亮着,將門外照得近乎纖毫畢現,除了陳愛紅帶領着紀委幹事出動外,陳道寬,曹偉帶領着十多名治安大隊的民警,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立在一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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