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市長如此自負,到底是憑什麼敢把賭注壓在薛市長身上。
    官場上,就沒有這樣的,眼見着就干翻了對手,對手稍稍喊停,就主動放對手爬起身來的!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黃思將來要如何應對蔡行天和邱躍進?
    活土匪不好惹,可這兩位又有哪一位是好惹得呢?
    黃市長這分明是在鋼絲繩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窺見胡耀華的茫然,黃思也懶得解釋,擺擺手道:「行啦,你小也別多想,好好干,眼見着德江的未來就是萬花齊放的局面,你小胡切莫自誤,好好抓住機會,爭取在這德江的政壇上也留下自己的足印。」
    勉勵一句,黃思便又拾掇起桌前的件夾來。
    見着他這番動作,胡耀華急道:「長,您這是要去哪裏?」
    黃思得意一笑,說道:「不該問的別問,我去哪裏,還用得着你操心?總之是好事罷了。」
    說着,合上件,望了望窗外的掛雲,忽的自語道:「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這回我黃某人也讓你們看看什麼叫風流人物。」
    正待移步,叮鈴鈴,桌上的電話響了,黃思接過,待那邊說了幾句,打斷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人都到齊了沒?到齊了就趕緊往城關區,我馬上到,政策都傳達到了吧?傳達到了就行,傢伙事兒一定得備齊了,我不認什麼破紙爛字兒,我只要真金白銀。」
    說完,啪的一聲,黃思便將電話撂了。頭也不抬地急匆匆行出門去。
    黃思方去,邱躍進撞進們來,幾日功夫。邱躍進似乎更瘦了,遭遇此等大敗。他依舊衣冠楚楚,質彬彬,絲毫不見頹唐模樣,只臉上那若有若無的青氣、以及眉間的清冷越發濃郁了。
    瞧見邱躍進進門,胡耀華招呼一聲,便要搶過茶几上的暖水瓶就要泡茶,卻被邱躍進揮指道:「別忙乎了,我不缺一杯茶喝。黃市長哪裏去了?」
    「黃市長……」
    吐了個字,胡耀華便啞巴了。
    的確,胡耀華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眼下,黃思明顯已經偏向了那位薛市長,可明擺着這位邱大書記和那位薛市長並未服氣,還憋着心氣要和薛市長一較高下,他黃市長卻先倒戈了,可偏偏這位黃市長此前是人家邱書記的戰友,想想,胡耀華都尷尬得不行。
    瞧見胡耀華欲言又止。邱躍進道:「小胡,你用不着瞞我,你們黃大市長這幾日台上台下。電視裏外,處處顯露身手,正風光得緊呢,我邱某人不是瞎,我今天到這兒,就是想找他黃大市長談談心,問問他有沒有稱過自己幾斤幾兩,能不能玩得起高空走鋼絲的雜技。」
    邱躍進話至此處,胡耀華幡然醒悟。
    的確。黃思的近來的舉動,高調異常。人家邱書記會是瞎?
    黃大市長要變風轉向的招牌幾乎要頂過了頭,誰都明了。他便是想替黃思分辨幾句也無從開口。
    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只不停地忙活着茶水,眼睛根本不敢朝邱躍進看去。
    邱躍進道:「耀華,你們長糊塗,你可是個聰明人,現在的情況不過是你們長一廂情願,眼下德江想舔薛向腚溝的多得是,你們長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擠得上槽,再者說了,他黃某人就不想想蔡書記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背主之賊,天下誅之。」
    一排刺刀亮罷,胡耀華果真面色如土。
    誠然,黃思背叛誰,投靠誰,都不是大事,官場上見風使舵的人多着呢,不說別人,市委那位孫明孫副書記就是最典型的例。
    這不,這兩日那位無節操的孫副書記,又人前人後厲聲疾呼德江未來的發展前途就是大搞旅遊經濟,城市經濟定位已然清晰。
    這番幾次市委的重要招商活動,這位分管人事的孫副書記更是不甘人後,場場參會,每次會上便是讚不絕口地誇獎曾經誹謗不已的薛市長。
    要說和孫明比起來,黃思黃大市長算是有節操的了。
    可偏偏黃大市長今次轉變風向,最背叛不得的便是蔡行天!
    蔡行天何人也?以黃思而言,最重要的身份不是其省委一號的顯赫光環,而是他黃某人的恩主舉主,換句話說,就是沒有蔡行天,就沒有他黃思的今天。
    在現行體制內,很大程上,秘書之於長,基本等同於明末士大夫化的座師之於考生。
    這種親密關係,幾乎約等於綱常。
    何曾有哪個秘書敢背叛自家長的?
    那幾乎是犯了官場上最大的忌諱!
    若真發生此事,那其人今後在官場上幾乎就是個人人側目的局面,簡直成為官場的另類,還何談前途,未來?
    胡耀華的眉宇,邱躍進瞧得分明,知道這位聰明的胡大秘已然被己說動,又溫聲道:「耀華,你們長是個怎樣的性,到現在,我就是不說,想必你也明白,他註定就不是個意志堅定,能幹大事的人,薛向夾袋內,能人無數,你們長靠過去,真能見用?這些話本來不是我該對你講的,可看你家長如此糊塗,我不提點也不行了,說實話,他糊塗,我不認為有什麼,可你胡耀華怎麼也能跟着塗塗,在我眼裏,你可是個少有的聰明人,就算你不關心你家長的命運,可你自己的命運總要眷顧吧,別忘了,蔡行天書記現在還沒退呢。」
    邱躍進這番話,簡直是拿捏到了巔峰。
    他是明目張胆地在黃思辦公室內策反黃思的大秘胡耀華。
    原本,胡耀華打定主意,不管邱躍進如何言語,他就抱定一個主意,不動不搖,不說不話。
    畢竟,這是這些大領導之間的事,他摻合進去,註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頂撞邱躍進這顯赫衙內,明顯是自尋死,可要背着黃思跟邱躍進暗通款曲,那也是犯了秘書的大忌。
    畢竟,從來就沒有過秘書跟長唱反調的,若此事一經傳開,他胡耀華便是在邱某人處得了獎賞,那日後也必得見棄於官場了。
    他此刻若是背着黃思跟邱躍進打成一夥,日後黃思知曉,並不需要對他做什麼,只需將此事傳揚開來,他胡某人的名聲也就要爛大街了。
    可邱躍進最後一句話,也就是蔡行天書記還沒退呢,算是打在了胡耀華的腰眼上。
    是啊,他不能背叛黃思,可黃思又如何敢背叛蔡行天?
    如今,黃思示好薛向,擺明了是和蔡書記唱反調啊,他黃市長擰不清楚,我胡某人可不能糊塗。
    念頭到此,胡耀華咬咬牙,說道:「黃市長去了城關招待所,邱書記您可得好好勸勸市長,讓他懸崖勒馬,千萬別一錯再錯,我胡耀華的前程榮辱是小事,可市長的安危,名聲我卻不能不顧啊。」
    事已至此,他也唯有給自己的背主之名上,懸一塊大義凜然的招牌。
    至於他是如何知曉黃思行蹤的,這自然不是難事。
    雖然黃思近來行蹤隱秘,可身為市長大秘,他不知道黃思為何奔忙,但要知曉黃思的行程,還是易如反掌。
    得了胡耀華的指點,邱躍進面色沉重,重重拍了下胡耀華的肩頭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思市長做對的事不多,唯一做對的就是選了你耀華同志作秘書啊,行啦,今天的事,我就當發生過,你耀華同志放心,有我邱躍進在德江一天,就有你胡耀華一日的前程。」
    邱躍進不愧是世家弟,於權術一,耳濡目染,所通頗多,此刻,一打一繞一拉,管齊下,胡耀華簡直就似他網中游魚,再難脫身。
    果然,得了邱躍進這番應承,胡耀華像是卸下了心中最後擔心的巨石,又感激地沖邱躍進表起了忠心。
    奈何眼下的邱躍進正火燒眉毛,沒工夫聽他囉嗦,拍着他肩膀又勉勵幾句,便急急遁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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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關招待所位於寶豐區和城關鎮的交界處,這個招待所是城關鎮轄下的唯一官方接待機構,地處偏僻,但選址佳,位於城南十里桃花瘴深處,小橋流水,綠樹成群,最難得的是數里長短的鵝卵石,直接聯通寶豐區的一一省道。
    又得了這交通便捷的妙處,是以,這城關招待所自設立以來,生意便一直紅紅火火,只最近這兩日卻突然冷清下來了。
    當然,這冷清只是在尋常外行人眼裏的表象,稍微有些官場常識的便知曉此間要進駐大人物了,不說別的,單看這兩日城關鎮的曹書記,徐鎮長,先後率隊來此,鎮委鎮政府各大辦公室勤雜人員更是被網羅一空,盡數投駐於此,做着最細緻的清潔衛生,幾乎每一處角落,每一個縫隙都被關注到了。
    便連那招待所所長鄭秀娥向鎮上反應了不下十回的招待所西北桃林處的崗亭垮塌,也在這兩日得到了鎮政府的高重視,短短兩個日夜的加班,便順利竣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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