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相信同志們都明白了,從目前來看,薛向強姦馬秀芬同志,幾乎是確定無疑的!」
鄭行高說完了,滿場無聲,誰也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個結果,不少人心中甚至都浮起了難道是自己錯了的念頭!
不錯,幾乎在座大多數常委,在聽說薛向因為強姦誰誰,被潑糞,下意識地,便判定此為無稽之談,純屬栽贓。
當然,這個下意識,卻是眾常委憑藉多年宦海沉浮的人生經驗和政治經驗做出的,向來精準異常。
就像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判斷一加一等於二一般,無需思,只須條件反射。
可偏偏鄭行高此時,爆出了如此強有力的證據,顛覆了大家的條件反射的結果,自然讓眾人懷疑自己的直覺。
便是打算死挺薛向的陳道林,也生出了疑惑。
哪知道就在眾人震驚之際,紀委書記程雪松又放出了重磅炸彈,但見他抽出壓在他面前筆記本下的一個油皮紙件袋,道:「鄭書記說完,我這兒也說幾句,因為知道今天的議題,我特意在紀委信訪室,問了問有沒有關於薛向同志的舉報,結果,細細一檢,發現了七八封舉報信,當時,我就打開瞧了瞧,竟然全是舉報薛向同志猥褻,流氓的,思及今天的議題,我特意就把這信件收攏,帶了過來,哎,沒想到啊!」
程雪松這一擊,雖沒有鄭行高那一招來得猛烈,卻是致命的,這叫好像毆鬥,鄭行高那一刀捅穿了薛老的胸膛,看似鮮血嘩嘩。傷口恐怖,一時間,卻不致命。而程雪松又握着刀柄輕輕攪動了一下,這就要了薛向的小命了。
因為即便是鄭行高弄出了切實證據。大伙兒雖然驚疑,心中疑慮卻是未消,而程雪松出示的東西,幾乎完全打消了眾人的疑慮。
畢竟這世上的事兒,往往就逃不過一個從眾心理,一個人說你壞,你未必壞,可一群人說你壞。那你就很多證明自己是好東西。
眼下的情況正是如此,鄭行高這邊方舉證了薛向強姦馬秀芬,那廂鄭行高又丟出了這麼些舉報信件,有力地證明了薛向確實格有問題,幾乎從側面為強姦罪名成立,釘上了棺材板。
滿場沉默良久,陳道林幾乎整整抽完一支煙,按滅煙頭,他終於再出言打破了沉默,「程書記。方便不方便,透露這些信件的來源!」
程雪松微微愕然,便笑道:「沒什麼不方便的。這些信件都是從如下地方寄來的,有天香棉紡廠馬秀芬的同事,還有武德區某黨政幹部家屬,有紅牡丹紡織廠,還有交大婦聯單位的幹事,等等,總共七八件吧,至于姓名,我就不透露了。陳書記若還有懷疑,可以向汪書記申請。我這邊無條件放開。」
陳道林問舉報信來源,無非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在舉報薛向,想從中尋出些蛛絲馬跡,畢竟與他和薛向的短暫相交,知道此人絕非淫邪之輩,這點相人之術的自信,陳道林自問還是有的。
他期待程雪松的舉報信件,全是來源市委辦公廳,若真來自薛向的工作單位,想驗證就容易了,畢竟都是眼皮底下的人,要知根底就容易,可哪知道程雪松報出的竟是些莫名奇妙的地方,而督查室的面向對象又如此廣大,若人硬說薛向藉助工作之便,行苟且之事,他就不好辯駁了。
陳道林窺不破其中究竟,這很自然,畢竟設此局之人,機心之密,用心之深,當世罕見。
當然,若是薛老在此,當得惶然大悟。
原來,程雪松報出的這些地方,全是薛向年前受黃偉指派,所處理的督查室公務。
當時,黃偉來下達任務時,薛向便生了疑心,畢竟有蛇山之行的前科在,薛向怎會對黃偉完全放心。
可真當這一件接一件湧來的案件被處理完後,薛向偏生又沒發現什麼奇異之處,當時,他便以為黃偉不過是想變着法兒的折騰自己。
而此刻,他若側身此間,當能明白,人家哪裏是來折騰的,而是埋下的千里伏線,就等今朝引爆。
卻說,這鄭行高、程雪松,一前一後,兩齣手,便將這案定的死了,便是陳道林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如何鼓動唇舌,反駁辯論。
滿場再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其實這種狀態本身就很正常,至少對今天的議題如此。
因為今天的這種案,擺明了是個漩渦,除了有利益牽扯的幾人外,既然事不關已,自然無人願意攪合進去。
段鋼掃了眾人一眼,道:「今天召集大家開會,也不是讓大家屈尊做刑警,去推敲案情,只是我覺得事關重大,有必要向大家做個通報,畢竟薛向同志,不是一般幹部,當然,我這裏說他不是一般幹部,不是因為他的伯父安遠同志,而是因為薛向同志自參加工作以來,在各個崗位上都乾的其出色,屢創佳績,尤其是在黨的思想領域裏,廣有聲名,這樣的一位青年俊傑,後起之秀,在黨內外,都享有很高的關注,所以,對於他的問題,我認為應該拔高到一個相當的層次上來考慮!」
段鋼這番話,卻是肺腑之言,他的確很在意這位薛主任的身份,不光他如此,在座諸位,對今日案情,大多閉口不言,也正因如此!
一個衙內,折也就折了,可一個有建樹有聲名的衙內,卻不是那麼好碰的,即便此刻在常委會上幾乎定死了其罪行,但要蓋棺定論,還得要勇氣,要決死一縱的勇氣!
就在這時,段鋼想起汪明慎來,心中暗道,這老汪還真是處處棋高一着,只怕人家已經料到了會上的結果,所以才早早地進了醫院,這個缸人家還是不願替他段某人頂啊!
「段市長的意思,薛向所涉的這樁強姦案,就此要蓋棺定論了?」陳道林想聽聽段鋼賣了這麼久的關,敢不敢狠下心來,把薛向整死。
若真如此,他陳某人即便救不得薛向,也值了!
因為這位段市長,以後只怕再也別想消停!
他陳某人可是研究過薛系的構架,這薛系崛起時間端,內部構架壓根兒不似其他豪門那般穩固,薛家核心也就薛安遠和薛向兩位,段鋼這一鏟下去,簡直就挖了老薛家的根,老薛家不找他拼命才怪!
段鋼擺擺手,道:「話不能這麼說,咱們這個會議,就是通報情況,不存在什麼蓋棺不蓋棺的說法,畢竟案該怎麼走,終歸還得實事求是,要重證據,走司法程序,當然,我提議召開這個會議,除了通報情況,也是有些私心的,畢竟薛向是我要下來的幹部,他在曾經的各個崗位上,都做得其優秀,就轉到咱們明珠來,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想薛向同志的本質還是不壞的,再者,年輕同志難免有些把持不住的時候,更何況,人一輩哪有不犯點兒錯誤的,我想,對薛向同志,咱們就不要一棒打死嘛,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提議,雪松同志,行高同志,具體怎麼處理,怎麼操作,你們二位還要多多費心!」
「老奸巨猾,真當打一巴掌揉揉,是這麼好玩兒的!」
透過薄薄的鏡片,陳道林的目光凝在段鋼那滿是血絲的眼珠上,心中冷笑。
在他看來,段鋼終究是慫了,不敢一巴掌將薛向拍死,不過,這倒也符合其性格,謹慎有餘,魄力不足。
畢竟段某人功名之心甚重,既不願,也不敢往死里得罪老薛家,想放薛向一條活,結一份人情。
只不過,在陳道林看來,段鋼這是在做夢,他真當這一盆污水潑上薛向身,靠這關鍵時刻抬抬手,就能抵消的麼,且看後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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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氣,依舊嚴寒,呵氣成霧,冰雪未消,小竹軒外,便是鏡湖。
細說來,這鏡湖說是湖,其實很勉強,不過二畝見方,其中水源,正是從天藻閣內湖分流而來。
而在天藻閣的初期工程上,本來是沒有鏡湖的存在的,這還是胡東海搬到小竹軒後,徐龍象特地為他鑿辟的,因為他知道胡東海樂山愛水,性好風雅。
午後的溫,算是一天中最高的了,鏡湖顧名思義,取平滑光亮如鏡之意,而一天中也只有這時,鏡湖卻做不成平鏡。
因為每到這個時候,越冬的釣魚鳥,露絲,都會光顧這片小湖,時不時穿雲而入,一頭扎進水裏,釣走一條不甘的小魚。
每到此刻,胡東海就會放下書本,靜坐窗前,凝視着這片小湖,因為從臘月起,他便經不得嚴寒,不得出屋了,雖然每日裏徐龍象都會抽空來陪他,且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熱鬧,即便是要個戲班來小竹軒唱戲,徐龍象也會全力張羅,可他明白這種熱鬧是別人的,只有到這個時候,面對鏡湖,望着那剛剛釣走一條白翹的銀鷺,他的心才是熱鬧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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