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當然不會動,黏液幾乎不會流淌,所在範圍也很有限。山鼠眼睛裏閃爍着警惕的目光,鼻子一直使勁兒嗅着,確定這團食物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後,才猶猶豫豫走了過去。
尚未張口品嘗預想中的鮮美,山鼠就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抓住了自己,「嗖」的一下從地面上拎起,直接覆蓋在那團看上去很好吃的食物表面。
那是一道黏液。
它像箭一樣「粘住」了山鼠。
如果旁邊有高清攝像機捕捉到整個過程,一定會發現那是與變色龍捕食極其類似的動作。可憐的山鼠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彈出並粘住自己的液體死死按進了劉天明體表,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一個多鐘頭過去了,劉天明漸漸產生了變化。
身體不再熔化,那些黏液也不再流淌。它們正在變得堅硬起來。就像流出身體的血液在傷口附近乾涸、凝結,變成一層厚厚的覆蓋物。也許是因為氧化作用,乾涸後的黏液不再透明,而是呈現出與地面相似的暗灰色。在這個過程中,劉天明身上的衣服被盡數分解,就連內褲也沒有剩下。
黏液似乎有着強烈的腐蝕性,突擊步槍漸漸被溶蝕,槍彈也變成一團團帶有灰綠顏色的液體。黑暗掩蓋了一切,無人察覺這些正在發生的事。
一團不規則的物體正在形成。它以從空中墜落的劉天明為基礎。如果不是從特定的角度望去,根本不會發現那是一個側躺的人形。
……
天亮了。
陽光使地面上的一切沉睡者都甦醒過來。鳥兒開始在枝頭叫囂。是的,那絕對不是感情豐富的人理解的「唱歌」,而是對天底下所有蟲子發出的宣戰佈告————老子醒了,老子餓了,都它碼的一個個給老子從窩裏滾出來,我要吃掉你們!
三輛軍用越野車從遠處駛來,在靠近樹林的空地上停住。殷騰梟帶着幾名士兵在附近散開,仔細搜索着周圍環境。
有很多東西都可以判定這裏是降落點:燒焦破布和零件、零七碎八的食品、破裂的水壺……其中最醒目的物件,就是散落在喬木和灌木之間,表面佈滿髒污的白色降落傘。
它並不完整,只剩下一半。
一名士兵從地上撿起降落傘,用疑惑的目光注視着布料邊緣斷口。他不明白,這種強韌度極高的布料究竟是被什麼力量撕裂?不……這顯然不是被強力撕裂產生的效果,沒有線頭,也沒有裂縫,更沒有剪刀之類工具留下的光滑切口。它好像……是被火焰燃燒以後產生的效果,可是為什麼沒有黑色焦痕?偏偏是白色中略微泛黃?
殷騰梟看到了一隻在草叢裏探頭探腦的兔子。他以驚人的速度衝過去,抓住那只可憐動物的長耳朵,把來不及逃跑的兔子從土洞旁邊抓了出來。
變異細胞沒有發現同類存在的氣息。這表明附近沒有感染體存在,也就談不上什麼危險。殷騰梟把那只可憐的兔子高高拎起,湊近眼前仔細看着,滿是胡茬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今天晚上的肉菜有了。這隻兔子很肥,剝皮切塊放上料酒,多加大蒜和辣椒黃燜,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高興。
一名士兵走到殷騰梟面前立正行禮,認真地說:「報告,沒有發現倖存者痕跡,也沒有找到死者遺體。」
殷騰梟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這些傢伙逃得很快。說起來,也是地面監控站那些傢伙的責任。他們應該在發現目標第一時間就告訴我們,而不是派出什麼見鬼的戰鬥機。」
人人都想要功勞。明爭暗鬥在任何時候都有。地面搜索部隊直到今天凌晨才收到消息……原因很簡單:一次性損失了三架戰鬥機,這種重大責任足以讓值班軍官吞槍自殺。可是他還想進行最後的努力:就在昨天空戰結束後,又派出了兩架戰鬥機。很遺憾,那時候已經晚了。經過整整一個晚上確定目標客機被擊落之後,值班軍官這才鼓起勇氣向新北京基地報告。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激烈空戰肯定會引起所在區域的民眾關注。可是現在,附近的平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地面上的散落物件沒有任何意義,也無法憑着這些東西判斷降落人員的逃跑方向。殷騰梟欣賞了幾秒鐘手中的戰利品,衝着身邊的士兵隨口吩咐了幾句,帶着人走出樹林,重新坐進了軍用越野車,很快駛離了這個地方。
包括殷騰梟在內,所有人都看到了躺在土坑裏的劉天明。
沒有人認為那是一具屍體,也沒人把他與正在搜尋的目標聯繫在一起。劉天明躺在坑裏只比地面高處兩公分左右,周圍都是灌木和雜草,已經變成硬塊的黏液表面粗糙,看上去就像一塊半埋在土中的岩石。
如果有人走過去,用手指敲擊表面,一定會聽到「嘭嘭」的空洞聲響。
可是沒有人這樣做。
只要是腦子正常,或者沒有特殊愛好的傢伙,都不會用手去敲什麼石頭。
車隊漸漸遠去,一切又重新恢復平靜。
連續多日的酷熱終於有了緩解的跡象,天空中的雲層不斷變厚,稀稀拉拉的雨滴也落了下來。
……
陳琳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非常刺鼻的煙味。
這是一幢房子。窗戶高懸在陳琳的頭頂。玻璃很髒,表面覆蓋着一層不知道是什麼的污物,以至於她無法看到外面。但是這層髒東西擋住了陽光,使光線變得柔和。雖然是仰面朝天,也不會在光線直射下覺得難受。
那股刺鼻的煙味還是那麼濃烈。
陳琳發現自己不能活動。她掙扎了一下,驚恐的發現雙手被捆在身後,雙腳也被併攏,一根白色電話線牢牢綁住了自己的足踝。整個人躺在地上,背包不見了,就連平時插在後腰上的格鬥刀也感覺不到。
煙味來源當然是燃燒的火焰。陳琳努力側過身子,看到了房間中央用磚頭和石塊砌成的土灶。灶台邊緣露出幾根顯然是劈碎的木製家具,一口很大的鐵鍋架在灶上,與磚塊連接的邊緣縫隙里,不斷有火焰飄出。就像惡魔紅兮兮的舌頭,不斷舔着黑乎乎鍋底。
傳來了腳步聲,兩個女人從敞開的房門外走進來。一個很胖,另外一個有些矮。兩人之間的從屬關係從身高體量上就能判斷出來。無法動彈的陳琳看見那個很胖的中年婦女走到面前,蹲下,她嘴裏叼着一根點燃的香煙,牌子與陳琳放在背包里的香煙一模一樣。
那應該是我的東西。
「你醒了?」
胖女人趿着拖鞋,說話的同時,嘴裏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臭味,差一點兒沒把陳琳活活熏得昏死過去:「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陳琳強忍着對方嘴裏飄散出的強烈口臭:「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捆住我?」
她聽到房間中央灶上那口鐵鍋里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那是水開了才會有的動靜。不知道為什麼,這聲音讓陳琳覺得心裏發虛,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胖女人沒有搭腔。
她隨手解開陳琳胸口的衣服紐扣,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膚。
站在旁邊的矮個女人很是不屑地冷笑道:「居然是紅色的,真是個不要臉的賤貨。」
她指的是陳琳的胸罩:大紅色,表面裹着網狀蕾絲,聚攏型設計使整個胸部朝着中間匯聚,仿佛火山一樣向上凸起。陳琳對自己的身材一向充滿了自信,巨量的尺寸使內衣根本無法全部遮擋,就連紅色頂端也從內衣邊緣悄悄冒出來,如同做賊般偷偷摸摸的透氣。
陳琳不由得一陣惱怒:老娘穿什麼衣服要你管?紅色又怎麼了?關你屁事?
這些話她當然不可能說出來。現在局勢很詭異,她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顯然,自己是跳傘落地的時候被摔暈了,這才落到對方手裏。
胖女人獰笑着,肥胖短粗的手指向下延伸,在陳琳的屁股上狠狠捏了幾把。
她的臀部形狀不多,肌肉結實。沿着腰身向上的圓弧,整個身體在這裏凸顯出極其美妙的線條。這是常年運動的結果,陳琳在和平年代就保持着健身習慣。她甚至還有拉丁舞九級考試證書。很多女孩雖然比陳琳年輕,卻沒有她在鍛煉方面的決心和毅力。比較下來,又圓又翹的臀部就是陳琳身上引人注目的資本,甚至比臉蛋上的容貌得分還要高。
「你身上可是帶着不少好東西。」
胖女人從嘴上摘下香煙,用手指彈着煙灰,轉過頭,瞟了一眼側面的牆壁。順着她目光的指引,陳琳看到了自己的背包。
拉鏈開着,露出裝在裏面的鐵皮罐頭,還有幾塊沒開封的壓縮餅乾。突擊步槍就靠在旁邊,六個滿裝彈夾疊摞在一起。
胖女人用骯髒油滑的手指捻了捻陳琳的臉,發出充滿威脅的話語:「告訴我,那把槍該怎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