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清晨來臨,船工的號子一聲聲響起,大船緩緩離岸,付海微微睜開雙眼,看到旁邊的船工正在起錨,他手臂上的肌肉一分分繃緊,力量一分分增強,鐵錨「嘩啦」一聲破水而出。
付海豁然而悟,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付海意識到自己是被崔沖的正統修真給誤導了,崔沖是法修,體修真正的修煉之法早就失傳,真正的武者是怎樣的?早就無人知曉。
其實所謂蘇南提過的邊城體修,付海特意向多金道人打聽過,其實只是類似於俗世界的武者,功法所限最多修煉到養精期,肉體力量比法修強大,但是還達不到開山裂石的程度,主要是因為邊城多獸穴,需要體修衝鋒陷陣。
今天的一番觀察,讓付海看到了力量的細微之處,想到了得到疾風劍法時的通天巨柱,巨柱上有無數的花紋,也可以說只有一個花紋,就象一個細小的花紋在不斷地放大,不,應該是,長大!每次只有一點點,但最終卻貫通天地。
一理通百理明,道家所謂,「無極生太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是同理,萬事萬物首先從無到有,由「一」到「二」得到規律和發展,由「二」到「三」突破極限,並持之以恆,最終可以達到亘蓋無涯。
法修可以神融天地﹑神化天地,而身化天地﹑天地即我身就是體修。付海長嘯一聲,聲震四野,身合自然,引起濤聲轟鳴,大船隨即被推離岸邊,不等船工起漿已經逆流而上。在這一剎那,付海就是大船,大船就是付海,二者合為一體,大船就是付海所能感受到的天地。
但是付海馬上嘆息一聲,退出了這個感悟,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以他現在的修為感悟天地一體,只有死路一條。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付海依然感到全身虛脫,十分疲憊,但是付海卻神情振奮,自己起碼知道了自己應該走一條怎樣的路,這條路將是他自己獨有的一條路,無人為師,無人可以為師,自身即為己師。
「修士大人,今早見大人出關,特意為大人準備了早餐,還請大人品嘗。」一個婦人手提餐盒,向付海微微欠身施禮。
「哦?!多謝了!」付海大喜,來的正是時候,此時吃一些靈物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其中的精華。
兩菜一湯,瞬間清掃乾淨,付海舔舔嘴唇,有些餘味未盡,這個婦人的手藝比杜家的廚子強多了。「請問夫人是……?」
「廚三娘!」廚三娘微微一笑,聲音中帶着喜悅,「上次我們見過,大人還喝過我的玉菊湯。」
付海恍然,「在下唐突了,上次還未謝過夫人呢,付海多蒙照料,謝過夫人!」
「叫我三娘就行了。」廚三娘掩嘴輕笑,「我見過不少修士大人,卻沒有象大人這般隨和的,大人不是蒼青源的人吧?我聽說大人是被一道水柱噴出來,落得了船上。」
「我的家鄉是一個叫登玉城的小地方,並不屬於蒼青源,三娘只怕沒聽說過,究竟離這裏有多遠,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在蒼青源的什麼方位,我也不知道。暫時是不可能回去了。」付海搖頭苦笑,「何況我的未婚妻也失落在此處,我還要去找她才行。」
「大人真是有心人。」廚三娘收拾好碗筷,剛要轉身離去,突然又道,「妾身之前在翠風樓當過廚子,現在還留有修士大人賞賜的靈茶,付公子可有興趣品嘗?」
「靈茶?」付海不禁有些好奇,靈氣食物中靈茶和靈酒最難製作,但對修真者的好處也最大,可惜金象城中沒有這些東西,付海早就想嘗嘗了,當下點點頭,「如此討擾三娘了。」
似乎因為廚三娘與修真者接觸較多,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種傲氣,再加上平時尖牙利齒,連船老大也怕她三分,但對付海卻謙卑有禮,船老大和船工雖然好奇,卻無人敢過問。
廚三娘將付海引到一處靜室,焚香三柱,神情逐漸變得沉靜如水,輕聲道:「此茶名為雲夢,茶藝名為雲夢三疊,請公子品評。」然後起身﹑束衣﹑淨手﹑煮水﹑洗茶﹑添盞,廚三娘做起來如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煙火氣息,仿佛變了一個人。
茶香四溢,茶氣升騰,如雲霧一般,廚三娘的面容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公子,請茶。」這個聲音好熟悉,付海楞楞地接過茶盞,直勾勾地盯着奉茶人,「你是誰?你的聲音好熟悉。」
「是我呀,公子。」奉茶人緩緩抬起頭來。
「倚月?!」付海驚喜地大叫,一把握住倚月的手,「倚月,真的是你?我好想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不要再離開我了!」
倚月嫣然一笑,眼前的雲霧扭曲成一個旋渦,極速地旋轉起來。付海再次感受到那不可抗拒的撕扯力量,而倚月始終一臉笑容,付海大叫:「我一定會娶你,一定會娶你,倚月,你要等着我,我一定會娶你,……」
「修士大人,修士大人,……」一聲聲輕喚在耳邊響起,付海猛然驚醒,看到廚三娘正在收拾茶具,自己手中的茶盞空空如也。
「修士大人可還滿意此茶?」
「啊!?唔,好茶。」付海有些失魂落魄地將茶盞放到茶盤中,起身走出靜室,廚三娘看着付海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後付海似乎由回到了原先的生活軌跡,不停地練功,感悟天道,偶爾會吃一些廚三娘做的靈食,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付海不開心,眼中的落寞和憂鬱濃重得化不開。
「此處是石鷹鎮,大船只能到達這裏,沿着這條小支流,越過前面的大山,就到紅瓦寨了,付長老請見諒,我們只能在此等候了。」富貴號總算到達目的地,一路上無驚無險,這一趟是船老大開船以來最輕鬆的一趟了。付海點點頭,一言不發,下船而去。
付海離開金象城前,曾聽杜金龍說起得到瑩月草的經過,杜金龍和杜青鸞在石鷹鎮採購藥材時,遇到大雨,不得不逗留幾天,雨過天晴後,剛要離開,結果在碼頭救起了一個被大水衝下來的小姑娘--張小花,張小花為了答謝二人,告知二人,她爹曾經採到一株瑩月草,她可以讓她爹低價出讓給他們,於是三人一起去往紅瓦寨,結果張老爹未收分文,將瑩月草送給了兩人。張老爹是個實在人,如果向他表明身份,請他當嚮導,一定不會推辭。付海沿途未做耽擱,直接按照杜金龍描述的按圖索驥,直奔紅瓦寨。
「請問張老爹在嗎?」付海輕叩柴門,向院內張望。紅瓦寨中只有二十幾戶人家,張老爹家並不難找。
「我爹不在,你找他有什麼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從內屋走出來。
「原來是小花姑娘,在下付海,是杜金龍家族的供奉長老,這次來是想採買一些瑩月草。」
「嘻,大哥哥說謊,大哥哥這麼年輕怎麼會是長老。」小姑娘嘻笑道。
「是真的,是真的。」付海急忙掏出一個腰牌,上面寫着一個「杜」字,還畫着一條金龍。
「嘻嘻嘻,不用不用,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大哥哥沒說謊,而且還是個心地很好的人。」小姑娘看都沒看一眼腰牌,就打開柴門,讓付海進入。
「你怎麼能判斷我沒說謊?」付海收起腰牌,邊走進小院邊好奇地問。
「感覺!我從小就能感覺到,人或者小動物有沒有惡意,長大一些之後,可以知道人有沒有說謊,心地好壞,但是可惜我不知道別人或動物心裏在想什麼,不知道我再長大些,會不會知道別人心中想什麼,能不能跟小動物講話?」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說着,付海身上有一種讓她覺得很安心的感覺。
付海微微一笑,不禁用凝神術向小姑娘看去,見她體內有一黑一綠兩條靈根,如小蛇般不停地遊動,不禁贊道:「呀!水靈根﹑木靈根,水木相生,而且兩條都是地品靈根,小姑娘你天賦異秉,天地鍾秀,且心地純淨,如果你去修真肯定進境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