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泓見他依然低着頭看畫,負氣隨手將那畫從他手中抽走,壓在案上,背過身擋着,謝祈見他有些孩子氣的舉動,不禁失笑。
姜泓道:「我方才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謝祈茫然地看着他,姜泓不悅道:「我剛才說,要你到我身邊來。」說完一雙烏沉沉的眸子一瞬不轉地盯着他看。
謝祈沉思了一會道:「恐怕不合時宜。」
姜泓知道他的性子,若是打定了主意向來堅定,思索了一會道:「這一件事,你不願意,也依着你,只是另一件事,你卻要聽我的。」
謝祈正有些好奇,姜泓卻傳了侍從說了句什麼,隨後殿內便走出來一個人來。
謝祈定睛一看卻是宦官打扮的雍玉,原來她一直藏在章華殿中。
姜泓對雍玉道:「十二,過來。」
雍玉便聽話地走了過了,對着謝祈眨了眨眼睛道:「水十二見過謝大人。」
玉字三拆便是十二水,謝祈想了想便明白。
姜泓道:「從此以後你便跟着謝大人,照料他衣食起居,若是有什麼閃失便惟你是問。」
此舉突然,雍玉有些驚訝地抬頭,但一眼望到謝祈,便不由開口應道:「諾。」
謝祈頓悟姜泓這是以退為進,方才大約就打好了這個主意,他看雍玉站在那裏乖乖的樣子,顯然聽姜泓支使慣了,瞪了姜泓道:「有這麼欺負人家小姑娘的嗎?」
姜泓無辜道:「我救了她,又不要她回報,只要她幫我做些小小的事情,又談何欺負。」
隨後又道:「十二你說是不是?」
雍玉笑道:「殿下之恩,銘記於心,更何況…」她又有些羞澀地抬頭望了謝祈一眼道:「服侍公子,是十二自己願意的。」
隨後望了望姜泓,又望了望謝祈,顯然有些好奇他二人之間到底是何關係。
謝祈這才想起她還並不知道自己身份,方才自己言語之間多有僭越,以後卻要注意,然而姜泓一片好心他心領了,這人卻萬萬不能留下,不然依照陸紀的心思,難免不對此事心生懷疑。
像是知道他所想,謝祈剛一張口姜泓便強硬道:「你這也不許那也不應,我又怎麼能放心…」
謝祈怕他越說越露餡兒,一直跟他打眼色,然而姜泓卻做沒看見一般道:「你自小身邊都沒離了人,慣不會照顧自己。你看看這些天將日子過成了什麼樣。」
謝祈聽他越說越不象話了,無奈道:「好好的,都聽殿下的。」
姜泓狡黠道:「這便對了。」
隨後便命人叫掖庭令來,派章華殿的十二到議事廳中當值。
那掖庭令唯唯諾諾站在那裏,也是一頭的汗,猶豫着開口道:「這…這…還…從未有這樣的先例。」
姜泓不經意道:「哦?」
那掖庭令知道天子有意立儲,將來誰是一宮之主皆有可能,此時卻不能因為這些小事而得罪了他,見姜泓似有不悅,即刻應道:「此事便由老奴來安排,殿下只管放心。」
幾日後議事廳中當值的宦官便悄悄換了一位,對於這種小事,似乎並沒太多人注意,但謝祈知道,以陸紀之敏銳,一定能察覺這其中微妙的不同。
謝祈雖應下了這件事,但真見了每日到他房中掃灑的人變成了雍玉,還是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雍玉卻懂他心意般,微笑道:「我在家中之時,身邊只有一個同我一同長大的侍女,一應起居全由自己料理,是做慣了這些事的。有時入不敷出,還要做針線托人拿出去換錢,並不怕辛苦。」
見謝祈只是望着他,又道:「我知道公子心裏憐惜我,便… 便更不覺得辛苦了。」
謝祈聞言便是一陣發懵,心道不知為何自己竟如此招姑娘們喜愛,一定都是這張臉的錯。
房間裏待不住,謝祈想出去透口氣,劉項卻匆匆向他走了過來,開口道:「原來謝兄在這裏,快隨我一同去見陸大人。」
謝祈跟着他一同到正廳中,卻發現陸紀正坐着,見他來了目光便立刻落在他身上,謝祈感受到目光中的壓力,便不敢說話,陸紀望了他一會才悠悠道:「天子欲巡幸天下,這幾日宮中便會忙起來,你們處理好手上的事務,便準備隨侍。
此言一出謝祈便是一驚,他身邊的劉項也是如此,天子沉湎長生之術,不出寢殿已有多年,為何會突然想到要出宮去,謝祈想起幾日前公主去見天子的那次,不由懷疑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劉項唯唯諾諾地應了,謝祈見此處只有他與陸紀二人,便試探道:「公子方才說,今日出巡,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為了拉近與陸紀的關係,故意稱公子而非大人,實是為了顯示出其實他是自己的人的意思。
陸紀豈非不懂的心思,笑道:「怎麼,不願意去?」
謝祈猶豫了一下,還是由衷點點頭,他總覺得在這個時候天子出宮,真正會出事的反而是宮裏。
陸紀嘆了口氣道:「不用你去,我方才只是那麼一說,我要你留在京中還有別的事交代給你。」
謝祈一怔,陸紀又道:「自然也不用我去。天子已指定由阮琳隨駕。」
陸紀見謝祈不怎麼開心的樣子,開口道:「怎麼,很失望。」
謝祈道:「自然不是,只是祈心中有個疑問,為何天子要在此時巡幸天下。」
陸紀深深忘了他一眼道:「傳說東海之濱,有仙山名蓬萊…」
謝祈一凜,果然,天子是要去蓬萊尋仙,果然還是與他一直夢寐以求的長生之道有關。
大約這事便是那位公主攛掇的,不知道她把天子支開,究竟要做什麼,她的計劃,陸紀又參與了多少。
想到此處謝祈不由驚訝陸紀居然將這樣的內情都告訴了自己,果然是當自己是自己人嗎。
陸紀見他思緒百轉的表情,淡淡道:「不說此事,還有另一件事令我十分之好奇。」
謝祈望着他,陸紀不理他一臉無辜的表情,開口道:「那位每日都到你房中掃灑的女郎究竟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