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坐到窗下的案前,臨窗,正好能順着開着的窗子,看到樓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由於這裏離西市很近,所以,等着中午進西市買東西的人很多,即使不在這酒樓休息,也會在其它小店裏停個腳,喝杯熱茶。
付偉坐到付新的對面。
見她張着頭往窗外看,也跟着往外面看,有什麼好看的。
原來樓下面,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提着一籃子的桃花,正跟在行人後面兜售。他們剛進來時沒有,定是剛到的。
現在這時候,城裏的桃花已經到了晚期,有些罷了。
但那籃子裏桃枝上的桃花,還多半都是花骨朵。
繡燕從外面接了茶,給付新和付偉倒了一杯,放到了桌上。
付新笑着對繡燕和苦菊道:「你倆個也尋了凳子坐會兒吧。出門在外也挺累的。」又着對着窗外又說道:「沒想到這時候,居然還有桃花。」
付偉笑道:「這定是山上采的。自家園子的,就是還盛開着,也捨不得采。」
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怪笑,極為清晰地話也傳了過來:「哈哈哈,他果然讓你洗了一晚上的澡?哈哈哈」
付偉皺了下眉,但也得忍着。
現在滿京城,沒一個敢和李林甫對着幹的。他的侄子
付偉耳聞,李林甫有一個侄子名李武,十六七歲,是個出了名的紈絝。整日家除了好事,什麼事都干。聽着聲音,像是招了伎人來當陪客。
因為就在那張狂的聲音過後,便就傳來一聲嬌嗔:「奴還說謊不成?」
一眾的附和笑聲過後。
剛那個張狂男人笑問道:「那你跟我學學,他是怎麼讓你洗一晚上澡的?」
女人嬌滴滴的聲音道:「讓人將奴喊了去,一進門就嫌奴髒讓洗澡,洗完了,他也不摸不碰的,就讓奴站在地中,他上下的看。然後便就說奴沒洗乾淨,再去洗。一遍又一遍,奴皮都快洗掉了,還不滿意。幸好天亮了,要不然,奴還指不定洗成什麼樣呢。爺瞅瞅,瞅瞅,這都昨晚上洗澡搓的。」
原來李林甫有一子,名李演,今年十七歲,卻是個極愛乾淨的人。
他自己住的院子,不算屋裏的,加起來有五十個奴婢婆子,每日分班地打掃收拾,李演都嫌髒。
就說一件事吧,李演喜歡風雅,看別人院裏種株梧桐,每當樹葉滿枝,微風颯颯,當月步庭中,或是秋冬之時,枝幹嶙峋,感覺不錯。
於是,李演便就學別人,也在院子中種了一株。
但,李演卻嫌梧桐樹皮看起來不乾淨。
於是,每日家讓僕婦洗樹皮。
什麼樹擱得住這麼洗?所以,他每年開春都要往庭中移梧桐樹苗,可從沒種活過。
李武自然知道李演的毛病,於是私下裏就好奇李演這麼幹淨,與女人快活過嗎?李武認真觀察了一段時間李演屋裏的丫頭。
收用過的,能看出來。
李武據自己多年的經驗,李演決沒有和女人上過床。
於是,就像小貓撓心一樣,很想知道,李演這麼愛乾淨,看什麼都是髒的,跟女人在一起會怎麼樣?
於是昨天的時候,約了一幫子的狐朋狗友,順便也約了李演出來玩。自然,李演讓個漂亮的小丫頭,拿着他專用的椅墊等物,才勉強與李武他們同席。
李武和着那幫子人,左引右勾再激將法的,終於讓李演找了個伎人帶回家。
以己度人,李武以為美色當前,李演也是假乾淨一個。這伎人名花奴,可是慣會些功夫的,李武就不信李演能挺住。
所以今兒早上,一直打聽着花奴回去了,便就要請。
怎奈花奴的丫頭說,花奴疲累,晚些時候才去。
李武和着他的一幫狐朋狗友,一肚子的花心眼,還以為能聽到什麼大戰三百回合之類的。結果花奴姍姍來遲的原因,竟然是李演嫌花奴髒,碰都沒碰一下,只是讓花奴洗了一晚上的澡。
難怪累,擱他們身上,洗一晚上的澡,也累。
付新見付偉面色漸沉,笑着說道:「爹爹,我想要那桃花,咱們買來吧。」
現在雖說是初春,但到底還未大暖。賣花的小姑娘穿着衣服單薄,又瘦又小的,看起來就很可憐。買得起花的都乘着轎子,來往步行人,又有幾個有那閒錢買的?
所以,付新看了半晌,見那姑娘一枝也沒賣出去,很是可憐。便就藉口她喜歡,央着她爹付偉去買。
付偉如何不知道付新的心思?
不禁笑了。正好店小二來上菜。付偉就讓店小二下去,將那賣花的姑娘喊上來。
順着窗戶,付新見店小二出去,喊那賣花的姑娘往酒樓里走。
付偉給付新布菜道:「別看了,一會兒就到了,先吃點兒飯,完就去西市里玩。裏面大着呢,吃不飽可走不動。」
付新笑着問道:「西市真那麼大?比咱們廣陵的市場還大嗎?」
付偉笑付新的沒見識,道:「你當着京城裏的人這麼說,可會被笑話的。西市離開遠門近,西域的貨來了,先到西市,完再往東市分的。你說大不大?繁華了繁華?」
沒見過,所以付新也就聽了個似懂非懂。到底怎樣個,沒有參照物,也就沒有個概念。
付偉見付新一臉懵懂,笑着摩挲了下付新的頭頂,道:「不用想了,一會兒西市開了,咱們就去,到時不就知道了?」
付新一聽,來了精神,立時快速地吃飯。
可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賣花女上來。
付新不禁拿眼睛瞅她爹付偉,付偉也頗覺得奇怪。
正自納罕時,就聽外面一陣地吵聲,和一女孩兒的哭泣討饒聲:「求大爺放過小人吧,小人就是賣花的。花大爺喜歡,小人不要了,大爺不要,不要」
付新再傻也聽出來了,但她並沒有衝動地就往外跑,而是看向了她爹付偉。
雖然這個賣花姑娘是被他喊上來的,但隔壁那般的吵,她爹都忍了,說明隔壁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他們若是這麼冒冒失失地去救,能行嗎?
付新瞅着付偉,不出聲。
付偉也猜着,聲音聽得這麼清晰,定是隔壁的人。這是狎妓不過癮,又想要強搶良家子!
但若是這麼坐視不理,好像又良心上過意不去。
這時,又傳出了店小二的求情聲:「大爺、大爺,她還就饒了她吧。她是付國公府家,廣陵二爺喊上來的,求幾個大爺看付國公府面上,就放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