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面容清瘦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從他被修剪整齊的指甲和整潔的外貌來看,即便是在醫院,他也受到了良好的照顧。
現在他鼻尖插着輸氧管,有些渙散的眼神安靜的看着天花板上並不刺眼的燈光。
病房之中十分安靜,並沒有其他人守在這裏。
顧盛因飄了進去——沒錯,以人類的目光來看,她的雙腳是沒有動的,而是像平行滑動一般,徑直來到了男人的面前。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對方很明顯也看到了她。
顧盛因一眼就看到了他驚恐的神色——任何一個正常人,突然看到自己床邊出現一個這樣奇怪打扮的人,估計都會感到害怕。
「你不要害怕,我是來接引你的。」冷冰冰的聲音在男人的腦海之中響起。
「你是誰?」男人問出去之後才感到了奇怪。
因為他沒有開口說話,早在半個月之前,他就已經沒辦法再開口說話了。
剛剛那句話只是他意識之中的想法而已,可是他明明發出了聲音,並且和面前這個奇怪的人交流了起來。
男人看着顧盛因的樣子,和她手上那柄十分具有特色的鐮刀,突然想到了什麼,原來就蒼白的神色更加慘白了起來。
他想,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他輕聲的問道。
回答他的依舊是那樣冷冰冰的聲音:「活着的人,是看不到我的。」
知曉了顧盛因的身份,那個男人反而鎮定了下來。
他想了想,問道:「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顧盛因看了一眼手中的記錄冊:「十分鐘。」
男人面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神色,他問道:「我現在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但是我想在臨死之前見一見我的女兒,你能幫我按一按呼叫鈴嗎?」
他這話剛剛落下,突然就察覺到似乎有什麼冰冷的東西進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自從患病以來一直枯朽無力的身體突然充滿了力量,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還十分健康的時候。
身體健康的人永遠都不會理解這樣的感覺,男人在那一瞬間,甚至有一種要落淚的衝動。
他自己爬起了身,然後拔掉了鼻尖的輸氧管——都只剩下十分鐘了,這些東西,他也不在乎了。
男人衝着顧盛因笑了笑,然後側身按動了床邊的呼叫鈴。
護士很快就走了進來。
男人看着她根本沒有理睬就站在自己身邊的死神,而是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
「原先生,你怎麼把輸氧管拔掉了?還有,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護士說到一半突然沒有再說話。
她看了一眼半坐在床上面上難得帶上了一絲紅潤的男人,突然之間鼻尖就湧上了一股澀意。
這位原先生的病情她很清楚,根本不可能突然好轉,除非——迴光返照。
男人一直表現得十分安靜,這時候突然開口說道:「小玲在醫院嗎?我想見見她。」
他七年前和妻子離婚,兩人唯一的女兒小玲,判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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