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沐落水當日,朱今許怕府上的人擔憂,派人去雲家送信,只說雲沐喜歡山莊裏的瓜果蔬菜,佳肴留客,要住一個晚上,口信送到慕容氏耳朵里,沒說雲沐遇上麻煩事,不然雲家又要大動干戈了。
怕雲沐在路上又遇上什麼歹人,便親自將人送回去。
天氣炎熱,朱今許棄了馬,與她一同乘馬車。
車廂內,他坐在她身邊,用扇子給她扇風,他昨日在畫舫上抱着她下來的時候,發現她並無任何損傷,只是昏迷過去了,又聽丫鬟說了來龍去脈,知道是那江重樓強闖進來,此時怒意還未消除,他冷着臉道
「阿眉,是表哥考慮的不周到,讓你受委屈了,那江重樓敢在我的地盤染指你,我必要他付出代價」
雲沐感覺到扇風拂在臉上,一陣清爽,馬車的帘子用掛在金鈎上,極目望去,青山碧水,蓮葉密密的挨着,如同一塊巨大的翡翠,荷花如同美人,欲語還休,看到這六月天的美景,雲沐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倒沒有之前的憤恨了,偏頭瞥了眼身邊的朱今許
「表哥,要不這件事情你別插手,朱今許不過只是個沒腦子的紈絝子弟而已,他竟然來輕薄我,我必要教訓他的,而且我已經想到了對付他的法子」
朱今許當然不能答應她,他知道江重樓不容易對付,所以更應該由他來做
「那怎麼行,表哥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保護你,豈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被人欺負卻置之不理,那我朱今許還算什麼男人!」
雲沐背靠着車廂,白皙如玉的臉蛋兒微微的偏着,一雙眼睛如同星光墜入湖裏,她的嘴角輕輕彎了彎,露出一絲笑意
「表哥,你就等着看好戲就可以了,我保證,可以對付江重樓,又不會傷害到自己,連累雲家」
朱今許知道她是個倔強的性子,只要打定主意來做的事情,輕易不會更改,心內無奈的嘆了一聲,終於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緩緩的點頭道
「好,我答應你不插手,可是他硬闖芙蓉山莊的事情,我可得找他算賬」
將雲沐送回家中之後,朱今許便馬不停蹄的去了衙門裏告狀。
她回家之後,並未聲張半句,只是將那幅還未曾畫好的荷花圖給畫好,到了日暮時分,才出了院子,四處走一走,如今雲淑已經出嫁了,府上待字閨中的女兒只有雲溪和她自己,雲溪被慕容氏逼着學些女紅針線,出門的次數也少了,倒是沒有兒時那般好玩了。
雲沐身後跟着杜若,不緊不慢在散步,這有晚風吹拂的夏日黃昏還是挺舒服的,若不是有些人忽然出現,她該要多停留一會兒。
雲朧不知何時出現了,她這個四兄,如今長高大了許多,雲家的子嗣都生的一副好皮囊,雲朧也不例外,越發的風清玉朗了,只可惜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雲沐停住沒動,雲朧看到她回來了,眼底瞧瞧的閃過一絲詫異,看雲沐完好無損的站在眼前,雲朧馬上就猜到江重樓沒有得手,他暗暗腹誹,真是可惜了,又讓着丫頭逃過一劫,心裏這麼想,臉上卻平靜無比,緩步走到雲沐身前道
「三妹妹,聽說你去了芙蓉山莊賞荷,看來是這芙蓉山莊的風景,是讓人流連忘返的,三妹妹待了一日才回來」
沒想到雲朧居然這麼不要臉,還能這樣一本正經假惺惺的問她風景好不好,若不是看在他也姓雲的份上,雲沐想一巴掌拍過去,也罷,眼前這個人,本就心術不正,他既然這般欺人太甚,那她就代老天收拾他。
她也不怕跟雲朧撕破臉皮,冷笑道
「這倒是要托兄長的福,不然我又怎麼會在芙蓉山莊多待一日,兄長如此這般的關愛我,阿眉定當投桃報李,往後多「關心」兄長!」
雲沐的話明擺着就是在指控他的意思,若是事情鬧大了,對他極為不利,雲朧當然不會傻到來承認,他面不改色的說道
「我不知道三妹妹在說些什麼,你若是想要關心我,就不必了」
雲沐瞥了他一眼,眸光銳利如刀鋒,在他的臉上刮過,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冷哼了一聲,帶着杜若離開了。
留下雲朧一人站在煙煙暮色中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出神了許久。
朱今許將江重樓告到衙門裏去,這種事情不能沒人知道,很快安國公小公子橫行霸道的事情舅舅傳遍了上京,當然這件事情沒有一個字是牽扯到雲沐的,朱今許要保護雲沐的名節,而江重樓肯定不想讓定國公府鎮國公府聯手起來對付自己一次,可最後事情還是不了了之,上京府尹左右都不敢得罪,罰了江重樓五千兩銀子配給朱今許,兩頭都說盡了好話,這才將事情壓了下來。
就是這幾天,梁州傳來捷報,秦王帶領大軍打敗戎族,搗毀了他們的老巢,戎族逃到漠北去了,大軍在十日前已經班師回朝,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啊,尤其對於鎮國公府上來說,簡直就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雲騰和雲佐都參與了這場大戰,回來之後論功行賞自然是不必說了,最主要的是,分別兩年的親人終於可以團聚了。
那日雲佑從衙門裏回來,一是宣佈這個好消息,等大家都高興完了,他才私底下問女兒
「阿眉,程婓有許多日不曾上朝了,聽說那日在芙蓉山莊受了傷,爹爹記得當日你也在芙蓉山莊,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佑能將這個事情記載心上,可見是真的關心程婓這個外甥,也不怪,程婓位高權重,又得皇上喜歡,三天兩頭往雲家跑,簡直把雲佑當成自個親爹似得,雲沐佯裝迷茫道
「爹爹,我倒是不知道,那日我在山莊並沒有看到程婓表哥」
雲佑見女兒的眼底如同浮着一層輕煙的寒潭一般,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既然女兒這麼說,雲佑也沒有多懷疑,他也知道雲沐不太喜歡與程婓往來,因此沒往下面多說,免得女兒不高興,只是道
「爹爹知道了」
又隔十天半月,到了秦王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
秦王雖然是那等雷厲風行,冷酷絕情之輩,可他屢次在戰場上打勝仗的消息傳入京城,讓一乾熱血男兒十分興奮,傳聞中秦王雖然冷酷,但是用兵如神,屢戰屢勝,眾人對他又是敬畏又是欽佩,凶是凶了點吧,但是這等勇猛剛決的男兒郎還是值得後輩們敬仰的。
因此回來的這一日,上京城的街道上,大家都將攤子給收了,站在街道兩旁,夾道歡迎秦王大軍入城。
與戎族抗衡的兵馬一共是八萬,戰罷,秦王西州的人馬已經西去,他只帶了三千騎兵回京,剩下的便是原本從京城這邊調過去的將士,現在三萬將士在城外紮營,秦王帶着三千騎兵以及此戰的主將進城。
儘管烈日炎炎,卻也無法阻擋上京城百姓出來歡迎秦王回京的熱情,待那一隊人馬從城門外進入之後,百姓們開始歡呼起來,時下風氣開放,不少待字閨中的少女也從閨房裏跑出來,一睹秦王風采,眼下見到自己的夢中人,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忍不住尖叫雀躍。
秦王身穿銀白的鎧甲,陽光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然而甲冑折射出寒光如雪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是冷冰冰的,他頭上戴着頭盔,只露出一張如寒玉般的俊美面容,鳳眼俊眉,眼底寒芒如刀,他縱馬緩行,兩旁的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如今的秦王殿下,正是二十歲的年紀,風華正茂,慕容家的男女素來以美稱於世,他威風凜凜打馬而過,這一幕已經能讓人許久不能忘懷了。
慕容昀的目光只是在周圍輕輕的一掃,沒有見到想要見到的人,馬上就收了回來。
雲騰就在他身後隔着半個馬身的距離,見慕容昀似有意無意的這樣看了一眼,他立馬就想到了些什麼,他勾着嘴唇,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別看了,我妹妹是不會來看你的,兩年過去了,她肯定已經將你給忘了!」
慕容昀回頭望了一眼,在沙場上歷練了兩年,仍然不改昔日那幼稚的脾氣,對慕容昀說話還是這般無禮,儘管當年慕容昀好意推薦他去戰場殺敵,他就算知道了,也半句感激的話也沒說
慕容昀懶得跟他計較,這些年,她寫給他的書信,他一直妥帖的收起來,貼身帶着,一個月前,雲沐才給他來過一封書信,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了,他非常能理解雲騰做哥哥的心裏,無非就是不喜歡他搶走自己的妹妹,他輕飄飄的說道
「也難怪你會這麼說,你一定不知道沐沐這些年給我寫了多少封書信」
要知道雲沐可沒寫幾封書信給他啊,雲騰被氣的吐血,他的好妹妹啊,怎麼就被慕容昀這個小子給迷得神魂顛倒,連親哥哥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