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的主位上坐着朱老夫人和雲佑兩人,很快到了獻壽禮的環節,雲佑乃國公府的主人,他什麼都不缺,各位準備壽禮也不過是一片心意,按着輩分來,先是府中雲沐的各位叔伯,然後才是眾位兄弟姐妹,大房,二房主母及眾姬妾,以及三房都獻過了,大伯父官職較低,只領着一點微薄的俸祿,大部分還靠着國公府的例銀過日子,禮物不算貴重,雲佑並不會放在心上,倒是鄭俏看着那份禮覺得寒磣,臉色淡淡的。
三房的慕容氏乃宗室女,雲佐與雲佑又是親兄弟,她備了厚禮,鄭俏看着那份禮物,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她是不敢得罪三房的
可三房的慕容氏又看不上鄭俏這個女人,她出生名門,老夫人又看得起她,若不是不想管府內的閒事,這國公府主母的位置輪不到鄭俏。
這兩個不是重點,雲沐來府上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雲佑所有的姬妾,雖然是重活過來,可她對這些人都沒什麼印象,三叔和大伯都沒有妾室,雲佑的妾室足足有七個,其中還不包括那些安置在院子裏沒有名分的,個個都是花容月貌,體態婀娜,鶯鶯燕燕,她記得其中有個鳳姨娘年紀最小,足可以當做雲佑的女兒了,他也真的是下得了手。
雖然都是妾室,不過這些女子可並非空有美貌,都有才藝傍身,跟着雲佑不僅是因為他有權勢,更重要的是他風度翩翩,俊美沉穩,又懂女人心思。
鄭俏看到這些人心裏雖不舒服,可臉上還是維持着主母端方的笑容。
輪到小輩們,長公子云朋送的是一個童子獻壽的玉器擺件,雲淑送的是自己的繡品,雲朝送的是一副玉制的黑白棋子,雲騰不在家自然就不用管這些禮節,雲溪準備的是上好的陳年普洱茶,輪到雲淺和雲沐的時候,鄭俏便高興的對雲佑說道
「老爺,這位為了準備你的壽禮,淺淺可花了許多的心思,她這份孝心可真是難得!」
雲佑點點頭微笑,看着正廳中央站着的少女,若不和雲沐比,雲淺也算得上是個難得的美貌佳人,明媚燦爛,雲佑笑道
「不知淺淺給爹爹準備的是什麼禮物?」
雲淺笑了笑,瞥了雲沐一眼,見她神色平靜的很,以為雲沐還沒有發現任何端倪,讓藍玉將匣子端過來,雲淑看到這個匣子,神色立馬就變了,她咬着唇,這不正是那日她們從雲淺那兒拿回來的匣子嗎?裏面裝的是雲沐畫的蘭草圖,她抓緊帕子…難道…難道是,真的被掉包了?
她心裏頭暗暗着急,看着身旁的雲沐,卻見她神色淡淡的,三妹妹…她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雲淺已經將匣子打開了,把蘭草圖緩緩打開在雲佑面前,聲音清脆的說道
「爹爹,這是淺淺畫的蘭草圖,上面的詩是淺淺求夜曇寺的無因大師題的詩,淺淺知道爹爹一直很喜歡草書,而無因大師的草書可謂為天下一絕,淺淺將這幅畫送給爹爹,祝願爹爹松鶴常青,日月長明。」
雲佑眼裏露出驚訝之色,在夜曇寺的那幾日,他都在與醉心於棋藝的虛止大師下棋,甚少去關注幾個子女,因此雲淺到底在做什麼他也不清楚,沒想到這孩子瞞着他,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驚喜,無因大師的真跡他在夜曇寺看到過,果真與這個是一模一樣的,而讓他意外的是,似乎那蘭草圖畫的更有□□,生於幽谷,清雅高潔,雲佑有些動容,誇讚道
「好孩子,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機緣,你這份壽禮,爹爹很喜歡,蘭草圖畫的很好,你的技藝又精進了不少」
雲淺在他說道畫技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滯,眼角餘光瞥見雲沐,見她也正看着自己,她心一虛,將目光迅速的收回來,乖巧的說道
「謝謝爹爹誇讚」
雲沐將這幅場景收在眼底,等雲淺說完,便緩緩的站起身來,走過去到雲佑面前,說道
「爹爹,你錯了,這幅畫是女兒所畫,送給爹爹的,前些日子被姐姐拿去觀賞,姐姐說要還給我,誰知姐姐將真的留下,還給女兒的卻是一副假的畫作,請爹爹為女兒做主!」
她的聲音不大,嬌嬌軟軟的,如同枝頭上的倦鶯語,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晰,程婓的目光不知不覺的就被她吸引過去了,今日雲沐穿着一身粉色芙蓉紋齊胸襦裙,手臂上挽着嫩綠色的輕紗,頭髮挽着元寶髻,發間插着金累絲牡丹嵌粉碧璽簪子,膚色泛着白瓷一般的釉光,長眉毛輕輕的眨動,眼睛跟水洗過的黑曜石一般。
程婓呼吸微微一滯,目光不自覺的就落在她身上。
雲佑一怔,眸光看向小女兒,透着銳利之色,他鎮定的說道
「沐沐,你有何證據說這幅畫是你的?」
整件事情,大夫人和雲淑,以及鄭俏和雲淺,還有謝彤兒都是知情的,雲淑有意想要替雲沐辯駁,被大夫人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雲淑知道她娘是怕得罪鄭夫人,她不敢違拗她的意思。
雲沐不緊不慢的說道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因為大姐姐想要看無因大師的書法,女兒便將畫借給大姐姐看上幾日,誰知姐姐不管不顧的就從大姐姐那兒將女兒的畫給拿走,姐姐將畫臨摹了一份,真的給自己留下,假的去還給了女兒,爹爹若是不信,女兒這裏還有那幅假畫!」
眾人聽了她理直氣壯的說出來,神色不卑不吭,頓時就明白過來了,在座的人都是豪門貴婦和當朝權貴,這裏面的原委一看就明白了,定然是鄭俏和雲淺容不下繼妹,沒想到居然用這種手段,也太卑鄙無恥了。
一些異樣的目光便落在鄭俏和雲淺的身上,鄭俏的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暗罵雲淺這個小蹄子壞事。
雲朝一開始並不知道這個事情,妹妹沒讓他知道她找過無因大師,可沒想到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這麼算計妹妹,心中憋着一團怒火。
鄭俏母女,真的是太過分了!
水仙配合的將那幅假畫拿出來,當着眾人的面打開,雲佑看着兩幅畫,目光將兩幅畫掃了一遍,那幅假畫雖然逼真,但是細節處到底沒有真畫細膩,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雲佑精於此道,一眼就識辨出了真假。
他見女兒神色篤定,眼睛裏透着堅定之色,如果雲沐說的是真的,那麼說假話的就是雲淺,難怪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大女兒的畫怎麼忽然就精進了這麼多,而且她怎麼能這麼輕易的見到無因大師,看向雲淺的時候,眼光轉冷,他說道
「淺淺,這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如你妹妹所說?」
雲淺最會演戲,嘴巴一扁,馬上眼眶就紅了,「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她眼裏面蓄滿了淚水,委屈的說道
「爹爹,女兒知道妹妹一直對我不喜歡,可她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啊,我這幅畫分明是我自己畫的,並拿到夜曇寺三跪九叩的去求無因大師,大師才幫女兒題詩的,妹妹這般顛倒黑白,爹爹,你不要相信妹妹說的畫!」
她一副言辭懇切的模樣,雲佑的心裏又有點動搖,目光中露出一些疑慮
雲沐聽她信口雌黃,冷笑道
「姐姐,你如何證明這幅畫是你的?」
雲淺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嘴硬道「這幅畫在我的手裏,自然是我的,還用得着證明麼?」
雲沐嘴角揚起,她笑了
「哦,是麼?恐怕是姐姐沒法證明這幅畫是你自己的,但是我能證明這幅畫是我的!」
目光轉到雲佑臉上,她說道
「爹爹,這幅畫上有女兒的私印,印在蘭花花瓣上,不容易察覺,請爹爹仔細看,若真是姐姐所做的畫,為何上面卻刻了我的私印?」
雲佑沉着臉,讓人將畫拿到跟前來,他的目光在畫上逡巡了一眼,果然若是不細心,很容易忽略這一點,在蘭花花瓣上真的看到了如新月眉一般的黑色印記,用小篆寫了阿眉兩個字。
那個臨摹之人,雖然能看出來這是私印,但是顧主只要他畫的一模一樣,至於為什麼要臨摹他自然就不多問,雲淺也是太大意了,沒有細細的去研究,所以才忽略了這一點,聽到雲沐說的這番話,她神色變了變,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
雲沐以為,這樣就可以揭穿她麼?
什麼也不用說,這已經可以證明一切,雲佑哼了一聲
「淺淺,這上面的確有阿眉的私印,你又如何解釋?」
雲淺面不改,她繼續歪曲事實道
「爹爹,女兒錯了,女兒的確是隱瞞了爹爹,因為我知道妹妹作畫在我之上,這幅畫是我求着妹妹畫的,打算在爹爹生辰之日送給爹爹,她畫的這些幾盆蘭花還是女兒院子裏的君子蘭,誰知道到了今日,妹妹卻忽然反悔了,說這幅畫是我調換過的,女兒真的是冤枉啊!」
雲沐心中大駭,她怎麼也想不到雲淺居然這麼不要臉,連這種話都說的出口,她穩了穩心緒,克制住怒火,外面卻忽然進來一個小廝,上前說道
「老爺,秦王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