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看着麻爺,眼神中滿是敬重,開口道:「老爺子猜得不錯,本官原本的來意的確不善,只是現在本官改變了看法,像老爺子這般至孝之人本官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你會做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麻爺笑了笑,神情充滿自嘲,「謝謝大人的信任,只是老頭子已經猜到,以大人的本事老頭子做的那點見不得人的事情必定是隱瞞不過的,沒錯吧?」
李閒搖搖頭,說道:「老爺子錯了,您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相反,您的所作所為本官打從心眼裏敬佩。」
麻爺有些意外,但旋即神情黯然的道:「打着美化都督府的名頭,採購宮粉羊蹄甲中飽私囊,難道這還不算見不得人嗎?」
李閒斬釘截鐵的搖搖頭,沉聲道:「您老為母親治病欠下高利貸,才不得已用這種法子還錢,而且那些宮粉羊蹄甲還是您老每天不辭辛苦親自到野外去採掘的,如果這也叫做見不得人,那本官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情是能見得了人的。」在等候麻爺這段時間,李閒等人與麻爺的老母親閒聊,老人家沒什麼戒備,幾乎把與兒子有關的事情都倒了乾淨。
原本李閒還懷疑麻爺是與馮大慶發瘋有關,但聽老人家說過後才知道,那段日子老人家患了重病,麻爺為給母親治病借下了高利貸,為還錢才打着旗號為都督府採購宮粉羊蹄甲,但其實他沒有絲毫的中飽私囊,只是自己親自去野外採掘,轉賣都督府,價格還比市價便宜兩成,在得知這個的時候,李閒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堂堂都督府的大管家,真要是想撈點錢,那不啻反掌般容易,何況麻爺家中還如此的困難,便是做了,也情有可原,可即便如此,麻老爺子還是堅守着自己的原則和信念,宮粉羊蹄甲這事,在李閒看來,只有更讓人敬佩,而不會對他的名聲有絲毫損害!
麻爺露出一抹欣慰,但旋即又面色黯淡的道:「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理由,這種做法都是見不得人的,大人若是來抓我老頭子歸案,我絕無怨言。」
李閒對這性情方正的老人家越發心生敬意,說道:「老爺子真誤會了,本官說了是來找您幫忙就是幫忙,您多想了。」
麻爺一怔,「怎麼,大人真不是來抓老頭子的?」
李閒打趣道:「要是您老這點事都要抓,那本官剛剛收了廣府近半官員的賄賂,豈不是該直接拉出去砍頭了?」
麻爺趕忙擺手,「那不一樣,不一樣,何況大人也不可能是那種貪官。」
李閒頗有幾分無奈的道:「貪還是不貪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就好像老爺子您不也是為了老太太的病才不得已而為之嗎,只要目的是好的,能夠幫到更多人,也就問心無愧了。」
麻爺露出沉思之色,想了想道:「或許大人說的是對的,對了,老頭子還不知道大人想要我幫什麼忙,若真需要我老頭子,定當萬死不辭。」
李閒道:「老爺子言重了,其實本官只是想問您老一件事,就是用宮粉羊蹄甲裝點督府的主意是您老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指點,望您老實言相告。」在李閒想來,既然不是麻爺謀害馮大慶,那一定還有其他人暗中擺佈,麻爺應該只是一時不察才被人利用。
「原來是這事,「麻爺想了想:」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老頭子給娘治病是從慕容斯人那裏借的高利貸,得知老頭子重新當上督府的管家,慕容斯人便讓人催債,當時老頭子沒辦法,就去找功曹胡大人,胡大人和慕容斯人是熟人,老頭子就想找他幫忙說說,寬限幾天,不過胡大人拒絕了,倒是給我老頭子出主意,說我這督府管家弄點錢還不是易如反掌,我老頭子一時糊塗就,哎。」
李閒眼中光芒一閃,「老爺子是說這主意是胡萬生出的?」
麻爺沉吟一下,從李閒眼中他看到令人為之膽寒的光芒,點頭道:「不錯,正是胡大人。」
李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幽幽道:「果然是他,哼。」
麻爺一直在看着李閒,這時試探性的小心問道:「大人問這事,莫非是與馮大慶貪贓案有關?」
李閒恢復如常,淡淡道:「老爺子猜的差不多,只是比貪贓案還要嚴重,具體如何本官就不好多說了,還望老爺子見諒。」
麻爺神情有些古怪,忙道:「老頭子明白,明白。」
恰在這時雲氏兄弟買了東西回來,麻爺便趕緊的準備桌椅板凳,要留李閒幾人吃飯,誰知等他準備好了卻發現院子裏已經空空如也,李閒幾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麻爺愣愣的站在院子裏,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深吸口氣,沖屋子裏喊道:「娘,兒有點事出去一下,您不用等我,吃完飯先休息吧。」
不等老太太說話,麻爺已經快步離開。
不一會兒,老太太蹣跚着來到門口,目送兒子的背影,不無擔憂的道:「不會出什麼事吧?老天保佑啊。」或許是人活的太久都會有種預感,老太太總覺得會有不祥的事要發生,心中忐忑下,她亦步亦趨的來到西邊廂房,對着廂房正中供桌上的牌位虔誠燃香祈禱,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那供桌上的牌位竟然是空白的,上面一字全無。
再回到官舍天色已然見黑,寧道務芸娘顯然短暫的彌縫後恢復了往日的柔情蜜意,尤其芸娘又有孕在身,寧道務對其更是百般呵護、關愛有加,李閒他們回來,兩人才有些收斂,上前詢問李閒有否發現。
李閒便把麻爺所說與寧道務轉述,然後道:「從麻爺所說,胡萬生嫌疑最大,不出意外他便是在李千里指使下,利用麻爺,謀害馮大慶,現下只是還不知道他們的動機何在,若只是為了掩蓋那喪盡天良的生意,似乎不止如此!」
寧道務目中閃着寒光道:「管動機是什麼,只要證明馮大慶是李千里一伙人謀害的,便足夠將他們緝拿歸案,沒有了李千里支持,慕容斯人的生意便可禁絕,到時看那楊大太監還有什麼理由強擄人戶、販賣人口!」
李閒點點頭,雖說這樣做過於迂迴,但卻也是不得已之舉,畢竟直接對抗楊重雋,除非三大家族與陸元方都站到一個隊列,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李閒道:「現下便要看許神醫對馮大慶的檢查會有什麼結果了,只要馮大慶的隱疾確定是哮症,那拿下胡萬生和李千里便名正言順了!」
寧道務、雲氏兄弟還有芸娘都是精神一震,唯有寧無瑕,仍舊雲淡風輕,與世俗無乾的平靜。
便在這時,陪同許神醫去檢查馮大慶的勿部昕返了回來,許神醫知曉了馮大慶的事情,暫時便被留在都督府,安置在馮大慶之前所住的別院,待事情了解才能還復自由。
看到勿部昕,寧道務迫不及待上前:「勿部賢弟,許神醫診斷出結果沒有?」
勿部昕臉色有些肅然,沖寧道務頷首示意,轉而對李閒道:「許神醫檢視過了,馮大慶確實有哮症。
李閒一干人均面露喜色。
「但是,」勿部昕一個轉折,讓一干人的心又都提了起來,「但是許神醫還判斷馮大慶的哮症並不嚴重,不至於因為宮粉羊蹄甲的花粉便嚴重發作,換言之,馮大慶等於沒有隱疾!」
一眾人都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