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並非是庸將,作為曹氏苟到中後期發育成功的將領,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也是不算弱,一刀砍來,即便是廖化扭頭避過,尤自覺得一股勁風颳過脖頸,風壓刺得喉頭有些發疼!
幾乎同時間,曹真也將身體一側,讓過了廖化仿佛泰山壓頂一般的縱劈。雖然說廖化在最終略有些變化,但是依舊沒有追上曹真的步伐,只是在其手臂鎧甲上劃拉出閃亮的火星,並沒有給曹真留下什麼深刻的紀念。
兩人相互交手一合,便是立刻知曉了對方的長短深淺,便是比之前還要更加的謹慎起來,相互對峙了幾息之後,便是不約而同各自大喝一聲,邁步向前,再次搏殺!
雙方照面,曹真雙腿猛蹬,在瞬間再次加速,手臂伸展,竟然將戰刀用的如同短槍一般,刀尖晃動,眨眼之間便是刺出幾個影子,直扎廖化面門咽喉胸口!
戰刀一般人使用起來,基本上都是以劈砍為主,而曹真將戰刀使出短槍的技巧來,一時可以充分利用了戰刀的長度,另外一個方面也是察覺廖化之前的敏捷,考慮到單用劈砍的方式容易被廖化躲避而過。
對於曹真的刀法變化,廖化也是沒有料想到,臨場之時來不及多想,便改了戰刀的劈砍軌跡,並沒有去攔截曹真的刀尖,而是砍向曹真伸出的手臂!
不管刀尖怎樣變化,發力點依舊是在曹真的手臂之上!
曹真右手前伸,戰刀勢頭用老,也來不及做什麼改變,見廖化勢大力沉的一刀砍來,只能是將左手的盾牌猛地往上一提,擋住了廖化的戰刀!
『鐺!』
刀盾相互撞擊於一處,濺起漫天火星!
廖化力道強橫,再加上曹真是倉促格擋,猛然撞擊之下,曹真下盤吃不住氣力,不由得向後踉蹌一步,心中便是猛地一跳,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在火光晃動之間,只見廖化雙手持刀,已經是如影隨形,直撲曹真而來,戰刀如閃電一般斬下!
還沒有完全調整過身形的曹真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其他更多的躲避動作,只能是怒喝一聲,將盾牌立起,一面盡力講要害縮在了盾牌之後,一面將戰刀從盾牌邊緣探出,如同毒蛇一般朝着廖化的腰間捅去!
廖化看都不看曹真捅來的戰刀,只是全力劈砍而下!
『鐺!鐺鐺……』廖化就像是鐵匠掄起了鐵錘敲打着火紅的鐵塊,在曹真盾牌上迸發出陣陣星火!
盾牌一般是有兩個把手,手臂穿過其中一個然後手掌握住另外一個,以此來固定盾牌,以免在格擋的時候出現翻轉位移,但是問題是這種固定方式雖然加強了橫向的穩定性,但是縱向上只依靠手掌和手腕的轉動來調整和控制,相比較之下自然沒有足夠的力道來支撐抵擋連番的劈砍,所以對於有經驗的刀盾手舉盾的時候,一般都是根據對方砍扎而來的力道方向來調整自身手臂的角度。
可問題是廖化戰刀如同閃電一般,瞬間就砍出了數刀,在加上曹真為了保險起見,將要害都遮蔽起來,當然也就包括自己的臉,哪裏能夠再透過盾牌看得見廖化的後續砍來的力道方向?
當然廖化也看不見曹真在盾牌後面手臂的角度,只不過廖化卻可以根據戰刀砍在盾牌上的時候曹真盾牌的吃力情況來判定那個方向的防禦力道薄弱!
兩三刀之後,廖化便是找准了方向,又是連續兩刀,幾乎都砍在了同一個位置上,頓時就將曹真盾牌砍得向後一倒!
曹真大驚失色之下,根本無法繼續調整防禦,更不用說還反擊進攻了,只能是順着廖化的劈砍的力道,狼狽不堪的一個懶驢打滾逃出廖化的攻擊範圍。
廖化連續劈砍,氣力也是消耗極多,急劇的喘息着,也沒有繼續追擊曹真,轉頭一看自己身後的護衛,在看到其又上好了弩矢之後,便是毫不客氣的又是一指曹真……
廖化護衛二話不說,上前一步,抬手就射!
『艹!』
曹真此時此刻,真是魂飛天外!在求生欲望之下,曹真甚至來不及站起,只是在地上如同野狗一般四肢用力,猛地向一側蹦去!
弩矢強勁,又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即便是曹真躲開了要害,也沒能躲得過其他部位,電光火石之間,便是鮮血如曇花一般在夜色之中綻放,被弩矢擊中的曹真在地上向後飛出!
這幾下兔起鷹落實在是變化得極快,四周的兵卒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便是見到了曹真負傷落敗,一個個先是呆立原地,猛然間又是醒悟過來一擁而上!
廖化的手下的爭搶曹真的首級,而曹真的護衛則是在一面阻攔,一面搶着去救曹真,倒是將廖化給擠到了後排……
在光影亂晃之中,廖化透過人影的縫隙,似乎看見了曹真被或抬或扶,像是被射中了腿腳,只能是一隻腳蜷縮着另外一隻腳蹦,正在踉蹌而逃,不由得嘖了一聲,但是也沒有繼續追殺的必要和欲望,因為相比較取將領的首級而言,還是需要完成既定的戰略目標才最為重要!
廖化大吼一聲,重新殺入陣線之中,在失去了曹真統領防禦,而原本南營主事又是戰力無能的情況下,便是如雪消融一般的崩壞,整個營地之內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而在漢水北營,徐羽雖然勇猛,但是也不是傻子,知道想要僅憑着近千騎兵衝擊曹軍營地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做出攻擊的姿態,不過是逼迫着夏侯惇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對付南營的廖化,給廖化多創造一些攻擊窗口而已,並非是真的要進攻曹軍大營。
因此徐羽雖說氣勢洶洶而來,但是見到曹軍如同流淌出來的泥水一般,開始在營地之外列陣的時候,便立刻下令撤退。
『嗚……』
號角聲中,如同準備立刻要和曹軍見生死的騎兵立刻分左右開始掉頭,然後將火把扔在了前方的地上,相互掩護着退出了火光的映照範圍,他們來得突然,退得同樣突然,沒等曹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正是寅時初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那些被大營里的火光照得眼花的曹軍將士根本看不清沒有火把的驃騎騎兵在什麼地方,只聽到有馬蹄聲響就是不見人影。
曹仁派遣了一隊曹軍步卒向外試探着追擊,但是很快就被迎頭一陣亂箭給射了回來,驃騎騎兵向來就是多面手,臨時充當弓箭手的攻擊力也不會比步弓手小多少。
難題就擺在了夏侯惇曹仁面前,收兵回營麼,穩妥是穩妥了,但是一來距離天命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保不准對方還會再來,到時候自己的出兵還是不出兵?更何況原先夏侯惇和曹仁的計劃就是要進攻樊城,眼下雖然說南營紛亂,但是眼前的樊城顯然更加的誘人,不可能就此就徹底放棄。
於是乎曹軍在曹仁的號令之下,開始舉着火把向前推進,而曹休也帶着騎兵從步卒陣線繞出,準備配合曹軍步卒,一舉將樊城的這些騎兵吞下!
曹休領着騎兵,從步卒陣列後面斜斜兜向了樊城,他主要的任務並不是直接和對方的騎兵進行交戰,而是攔截,然後在關鍵的時刻衝擊樊城城門!
曹軍騎兵舉着火把,馬蹄聲如鼓鼓雷霆,卷過在前方曹軍步卒的耳際,也同樣引來不少羨慕的目光。之前曹軍和江東一場盤腸大戰,曹休這些騎兵可是着實出了不少的風頭,加上因為得勝之後獎勵也是豐厚,自然是引得曹軍步卒羨慕不已。而這些目光又引得曹軍騎兵心中多少有點自得,控制着戰馬,一路馳騁,很快的越過了不斷前壓的步卒,然後又看見了前方影影綽綽之間的驃騎騎兵。
『在那邊!』曹軍騎兵大呼,一邊給後續的曹軍步卒指路,一邊跟住這些驃騎騎兵。在經過了江東大戰之後,曹軍騎兵的士氣顯然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
『別讓賊兵跑了!』
『追,追上去!』
剛開始的時候,曹軍騎兵還多少有幾分的謹慎,但是在發現驃騎騎兵似乎毫無戰意,只想着退回樊城,連弓箭都沒有射擊過來的時候,於是曹軍騎兵不由自主的開始踹着戰馬的馬腹,加快了速度,眼看着越追越近,就連前方驃騎騎兵人馬的喘息聲似乎都能聽到!
『殺!殺上去!』曹軍騎兵忍不住舉起了手中的戰刀,端平了長槍,加快速度向前沖了過去。
就在此時,沖在最面的一匹曹軍戰馬忽然悲鳴一聲,馬失前蹄,栽倒在地,馬背上的騎士猝不及防,騰雲駕霧的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又是兩匹戰馬摔倒,緊接着又是三匹。
『小心,有埋伏!!』
曹軍騎士們一邊勒住韁繩,一面高聲大叫,提醒後面的同伴小心。可是他們之前太過於迫切了,急奔馳之下,哪裏能說收就能收得住腳步的?於是乎即便是連聲呼喝,依舊是有人中招,接二連三的巨響中,十幾匹戰馬摔倒,使得原本流暢的隊伍頓時變得凌亂不堪。
『戒備——!』
在隊中的曹休一邊極力控制着戰馬,一邊高聲吼叫道。可沒等他的吼聲傳到每個曹軍騎兵的耳朵里,一陣陣凌厲的嘯聲從黑暗中傳來,迅速的在接近。
『嗖,嗖嗖!嗖嗖嗖!』
一枝枝利箭從黑暗中疾飛而至,射在曹軍騎士的身上,甲上,也射在戰馬的身上。一些箭矢被戰甲彈開了,但是也有一些箭矢綻放出血花!一時之間,曹軍騎兵慘叫聲,戰馬悲鳴之聲混成一片,掙扎的戰馬和騎士在零星的火把照耀下,顯得非常悽慘。
『是鐵蒺藜!』
『全軍停步!舉盾!』
曹休大喝着,不敢再繼續向前,畢竟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率領騎兵趟這種類似於『地雷』一般的鐵蒺藜地面,無疑就會有極大的戰馬損耗……
畢竟戰馬只是打了一圈的馬蹄鐵,馬掌中間還是血肉,被扎進去一根鐵蒺藜,就算是沒有其他傷勢,也需要漿養好些時日才能好起來。而遠處黑暗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鐵蒺藜等着呢!
曹仁帶着步卒趕到,等舉着火把讓步卒上前用長槍等器物一陣亂掃,清理出一條道路來之後,徐羽已經帶着人輕輕鬆鬆的進了樊城,然後將大門轟隆一關,只剩下了下餘音裊裊,就像是在嘲笑着曹仁和曹休。
樊城之中,徐羽跳下馬背,哈哈大笑:『過癮!太過癮了!』聲音之中,掩飾不住的興奮,這一次,他算是服了諸葛亮,就用樊城之中僅有的這三千人馬,竟然將萬餘的曹軍玩弄於股掌之間,並且曹軍所有的反應基本上都在計劃裏面,就像是曹軍在配合着諸葛亮演戲一般!
樊城城中便是一片歡騰,而諸葛亮站在城頭,夜風吹拂起了其衣角,只是微微而笑,目光依舊看向了遠方。
攻擊樊城兵馬,然後趁亂襲擊樊城的計劃全數落空之後,夏侯惇才猛然間發現,南營的變化也是同樣超出了其預料!
在擊敗了曹真之後,廖化並沒有對於曹真等人窮追猛打,只是做出了個樣子便轉頭沖向了曹軍停泊船隻的水門之處。
水門之處自然也有曹軍駐守,只不過這些曹軍連個正經指揮都沒有,僅是一名隊率在統領,在見到廖化等人撲殺而至的時候手忙腳亂,連號令都沒能完整的發出來。而奔襲而來的廖化手下,便是如席捲而來的狂濤巨浪一般,湧向了那些連立陣都來不及的水門曹軍兵卒。
『殺!』
廖化一躍而起,用戰刀撞開了一根長槍,然後隨手一刀就結果了對手,旋即撞進了敵軍之中,手起刀落,眨眼間連殺三人。曹軍兵卒頓時嚇得亂叫起來,陣列越發的混亂,廖化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帶着親衛們一涌而入,迅將缺口擴大。
沒有主將坐鎮的水門,幾乎都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轉眼之間就被廖化等人殺的一塌糊塗,屁滾尿流,將原本應該防護的船隻,徹底的暴露在了廖化等人的面前。
『燒船!鑿船!動作要快!』廖化立刀,環伺四周,下令道。
這一次分工協作,最重要的並不是殺多少曹軍,也不是破壞多少輜重,目的很明確,就是燒船。燒掉這些荊州殘留下來的船隻,使得曹軍失去交通上面的便利。
曹軍在船隻之中也有些值守兵卒,但是數量並不是很多,這些荊州兵大體上原本都是作為水手來用的,否則也不會留在船隻上睡覺,眼見凶神惡煞一般的廖化等人撲上來,紛紛嚎叫着四散奔逃。這些值守的兵卒一般都是荊州降兵,見到了正兒八經的曹軍都被殺得丟盔卸甲,毫無抵抗能力了,這些荊州兵卒就更沒有什麼抵抗的欲望了。
正是因為如此,廖化等人在傾倒火油焚燒船隻的時候,沒有受到太大的阻擾,兵卒們按照廖化的號令,或是衝進船艙之中,毫不留情的用戰斧砍開了船底,或是直接在船隻之中倒上了火油,然後扔出火把……
在夏侯惇第二波派遣的支援來臨之前,廖化已經將曹軍水門之處的船隻燒得燒,毀得毀,然後從容的撤離了。
從上游飄下來的木筏,畢竟沒有辦法像是有人控制的船隻一樣,精準的對於浮橋進行破壞,只是牽制和延緩的作用,雖然說燒了一個橋墩支架有些讓浮橋搖搖欲墜,但是在緊急加固之後,依舊是多少能用一用。只不過通過的速度快不起來而已。
『將軍,將軍!』
曹仁緊趕慢趕,但是依舊滿了一步,等他帶着人到了南岸之後,廖化已經進了山林。一旁的護衛見曹仁臉色蠟黃,不停的冒汗,不由得有些緊張。曹仁原本就有些傷,雖說並不是致命傷,但是也不能說短時間就恢復正常,眼見當下局面如此狼狽,若是再倒下去一個,那真的就是會對於整體士氣沉重打擊!真要是到了那種情況,別說進攻樊城了,能不能守住襄陽都是問題!
曹仁強笑了一下,『不礙事!去,傳令,速速撲滅余火,撈船……』曹仁說到這裏,便是一陣心痛,又是咬着牙忍着,才繼續說道,『另外……整頓隊列,清點損失,派出巡弋,維持秩序……』
一條條的號令發出,南營之中才漸漸的恢復了平靜。
夏侯惇身為主帥,居在中軍,不可妄動,南營現場自然就是曹仁來看。一番佈置完畢,曹仁便是差點支撐不住,若不是擔心自家軍心淪喪,說不得都要坐到地上去。
怎麼會變得如此境地?
仔細想來,不管是夏侯惇還是曹仁自己,每一步的應對,要麼是深思熟慮的,要麼是憑藉經驗判斷的,而不管是哪一種,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是覺得沒有什麼錯,是一種正確的應對方式,可是為什麼這些正確的舉措,偏偏沒有一個正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