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寵妻錄 4. 陌上誰家年少(四)

    「太白,何故如此莽撞,小心衝撞了貴人!」

    他身後有兩人匆匆趕來,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急忙喚道,忽見許萱在此,便微微避過身去,滿是歉意道:「幼侄唐突,還請這位娘子不要見怪。」

    許萱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麼了,唯記得前面兩個字——太白!

    「你就是李白?」問出這句話之後,許萱才覺得有些不妥。

    李白疑惑的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聲音如同潺潺流水,很是悅耳。

    李白身後的另一位男子打量了許萱一番,笑着開口道:「莫非娘子便是許使君家千金?」

    許萱本想脫身離去,聞聽此言只得略施一禮,溫聲道:「奴家正是。」

    「啊——」那位喚李白幼侄的男子眼前一亮,急忙再次作揖,「原來是許家千金,失禮失禮。」

    他一邊說着,一邊悄悄捅了一下李白。

    李白緩過神來,急忙跟着李衍作揖行禮致歉。

    許萱點了點頭,好心提點道:「出了角門朝右走,轉過迴廊,便是家父的書房了。」

    李衍急忙道:「多謝多謝。」又悄悄打量了許萱兩眼,才拉着李白匆匆離去。

    許萱怔怔的看着已經空無一人的角門,心道這李白和她所想全然不同,她知李白不僅才華橫溢,也是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卻沒有想到這般好看!

    「萱姐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我找了你好久。」

    郝象蓉忽然出現在女主面前,將她從思緒中驀然拉回,郝象蓉不明所以,忽然看到許萱手中的箋紙,打趣道:「姐姐莫不是也被這曲子弄得魂不守舍,一個人偷偷哭鼻子想心上人罷?」

    許萱沒有理會她後面一句,只疑惑道:「『也』?誰哭了?」

    郝象蓉古靈精怪的翻了個白眼:「還有誰能,郝象潔唄!除了她還有誰這樣矯情!」

    許萱無言,又見郝象蓉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的問道:「萱姐姐,你真的相信那個賴頭和尚說的話嗎?」

    許萱沒有回答,反而微挑秀眉,責備她道:「什麼賴頭和尚,那可是你的堂兄!」

    郝象蓉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鼓着腮幫滿不介意:「誰知道他是不是呢,堂兄走了那麼多年了,況且他自己也不承認,光我大伯父承認有什麼用。而且就算他是,也不能給郝家傳宗接代了,大伯現在也有了知禮。」

    「不管怎樣,終歸是你兄長,郝家的長孫!」許萱耐心勸她,順道將那箋紙收好放入袖中。

    郝象蓉沒有再繼續此話題,左右她出生時,那位兄長早已離了家,現在回來見了面,也沒有什麼感情。郝知禮要比她大幾歲,雖比她小一輩,卻是一同長大的,她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看了看許萱的臉色,她試探的問道:「聽說大伯關了知禮的禁閉,沒有考得功名前不許外出,我昨兒個去看了他,滿臉的憔悴,瞧着真是不忍心。」

    因是被過繼過來的原因,郝知禮素日裏來小心謹慎,從小便格外的懂事,生怕給郝家添麻煩抹黑,現在卻真是頭一次和郝處俊頂撞,其中原因,許萱自然是清楚的。

    「知禮他很好,可惜我不能害了他。」許萱側過頭去,避開郝象蓉的目光,低聲道,「會有更好的姑娘等着他的。」

    想起郝知禮的腿,雖然平時沒有什麼妨礙,但到底和以前不能相比,郝象蓉心中亦是清楚,為自己的大侄不平道:「哼,我倒要好好看看那個賴頭和尚口中的『有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許萱便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位清冷淡漠的男子,看似灑脫不羈,眼中卻又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壓抑,不過郝象蓉若見到了他的模樣,不知又是怎樣一番說法。

    李白今日來不知是何原因,許萱總覺得一定和她的婚事有關,用過晚膳便沒有直接沐浴就寢,而是寫了一會兒字,如果真的和她有關,那麼父親一定會按捺不住來找她的。

    果然,剛到亥時,許自正便找了過來。

    「大人請坐。」

    許萱讓人上了茶,許自正自然沒有喝茶的意思,他端着杯盞低頭思考着,忽而抬頭看了一眼許萱,小心的試探道:「菁諼,若是為父在為你說一門親事,你可還同意嫁人?」


    許自正是很欣賞今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昨日宴會上便被他的詩詞所震懾,不僅如此,就連司馬道君亦極其推崇此人,甚至將紫綺裘贈予這少年,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而且許圉師也十分欣賞他!唯有一點,這年輕人卻好似沒有太大的雄心抱負,出身如何暫且不提,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想為她許配一個樣樣都好的夫君,最好是能讓逐漸沒落的許家再次風光起來。

    但他又擔心經歷了之前那些事情,許萱不再想要嫁人

    「兒謹聽大人之命。」許萱忽然開口回答,她低眉順眼,臉上沒有多少喜悅,亦沒有多少哀怨,仿佛在說明日用什麼早膳一般風輕雲淡。

    許自正大為驚訝,又拿捏不准女兒真正的想法,猶豫的問道:「可是你怎麼都不問問那人究竟是何人?家境如何?相貌如何?品性如何?姓甚名誰?」

    許萱抬眸看着許自正,說實話,他真的是一個好父親,對許萱幾乎是百依百順,素日裏也是寵愛有加,或許也是因為他只有這麼她一個女兒的原因。

    「不光是那賴頭和尚,元道長亦說菁諼有命定之人,既然如此,知道那些和不知那些,又有什麼關係,左右都是一樣的結果。」許圉師十分看中李白,而她心內並無所愛之人,所以對方是誰,倒不是十分重要,況且她對李白還是很好奇的。

    許自正憐惜的看着自家女兒,無論是相貌還是家世,亦或是才華,那都是一等一的,李家兒郎再好,當然也沒有他自己的女兒好,他總覺得委屈了女兒。

    「若是你實在不願意,我就去和你阿公說說」想起父親提到李白滿臉欣賞的表情,他不禁覺得頭大。

    「不必了,大人為女兒選的,定然是經過千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不是李白,也會是別人,與其這樣,還不如順應歷史,但是她的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裏的!

    似乎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許自正暗暗在心裏嘆了口氣,好在李白是白身,日後是要待在安陸的,如此也能多加照應一些。

    見許萱同意了,兩家很快便商量起了成親的事宜,李衍要赴京任職,李白亦沒有其他長輩在此,故而婚禮略微倉促,但為了不讓許家覺得受到慢怠,婚禮之事雖然簡潔,卻也令許家大大長了臉面。

    彭允面帶寒霜的站在許府門前,身後跟着的小奴連大氣都不敢出,許萱要成親了,卻不是跟他,這讓他如何能接受!他連夜從長安趕回安陸,為的就是討要一個說法!

    許府大門緩緩打開,管家走出來看到彭允,暗道麻煩,卻也只得笑臉相迎:「彭郎親自登門,原本應該請您進去喝杯茶水,奈何家主不在,老郎君身子又有些許不適,真是對不住了。」

    彭允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沒想到許自正居然將他拒之門外,他冷冷一笑,道:「阿叔出門?去了哪裏?我親自去尋!」

    管家早知彭允不是好對付的,面帶慚愧道:「這家主去了哪裏,我這做下人的斷斷不敢多嘴問的,還請彭郎見諒!」

    彭允雙眼微眯,剛要硬闖進去,卻見許萱的貼身婢女朝青走了出來,他眼前一亮,急忙上前幾步:「你家娘子在何處?」

    朝青沒有回答,讓了讓身子,幾位侍女抬着一個箱子走了出來,見彭允面露不解,朝青方才緩緩行禮道:「彭郎,娘子聽說您來了,便讓我們將這箱子的東西送還給您,並讓婢子給您傳話,多謝您這幾年的照拂,娘子不敢相忘,日後有機會必定加倍報還。」

    彭允大為震驚,雙眼充血,他憤怒的將那箱子推翻,聲音低沉而陰寒:「誰讓她日後報還了!」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彭允見朝青面露恐懼,這才微微收斂了神色,冷笑道:「既然已經送出去,何來收回的道理,告訴你家娘子,她若是不要,那便丟了罷!」

    說完也不看眾人表情,轉身忿然離去!

    管家看着彭家的人絕塵而去,搖着頭嘆氣道:「唉,恐怕是要得罪彭家了。」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朝青搭話,他抬頭順着朝青的目光看過去,遠處轉角處站着滿臉黯然的郝知禮,清冷的街道將他的身形映襯的更加哀寂。

    朝青回到卿菱園,她看着自家娘子纖細忙碌的背影,不論是性格陰冷的彭允,還是溫柔謙和的郝知禮,哪一個對許萱不是真心實意?最後卻要讓娘子嫁給一個沒有任何來頭的、甚至在此之前都沒有聽說過的一位「才子」!

    「娘子。」朝青輕聲道。

    許萱抬頭看她,這樣冷的天氣,她額間居然還滲出了汗水,溫和的面龐上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往常一樣朝朝青笑道:「你回來了。」

    想要說的那些話忽然就梗在了喉間,娘子也是無可奈何的吧?畢竟她也只是一介女子,婚姻之事本就由不得自己。

    想到這裏,朝青忽而改了口,見地上放在許多書,笑道:「娘子這是在做什麼?」

    許萱將書歸類好,又把自己胡亂作過的詩放進箱子裏,表情十分認真專註:「我把東西先歸置好了,日後帶過去也方便些。」

    朝青急忙伸手:「婢子幫您。」

    許萱推開她:「不必了,我喜歡自己整理,你去把我放在那的衣裳收起來罷。」

    「哎!」朝青應道,她又看了許萱一眼,溫婉靜謐的面龐在燭光下耀耀生輝,也不知道娘子這樣好氣性的人嫁過去了,以後可會得到夫家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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