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上元佳節已過。日子重歸平靜,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清漪閒來便去王夫人處,與清沅、萃濃閒聊。本以為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卻不想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北荻來犯。
西陵與北荻兩國相交,邊境之地不免發生矛盾。而這一次,歷經寒冬,北荻牛羊凍死無數,便動手搶了西陵的牧民。冰天雪地之中,兩國人民互不相讓,越爭越凶,以至後來上升到兩國之間的糾紛了。
一旦開戰,百姓罹難是難免的了。而不開戰,一味退讓與壓制,同樣也解決不了問題。朝堂之上,以沐雲霆為主的主戰,以及余石為主的主和雙方,日日爭論不休。諸皇子怕有勾結大臣之嫌,也都鼓了嘴不說話。軒轅良和幾乎氣了個半死!
沐雲霆回府之後,便是愁眉不展。這一大家子,沐雲霆、清凌、萃濃武藝都極高,然而帶兵打仗靠的並不僅僅是武藝,還有行軍策略。沐雲霆雖未護國將軍,在調遣軍隊上頗有方法,但是此次也不能保證大獲全勝。天氣惡劣,年關剛過,怕是一時之間也調不起士氣了。
而清凌,想起之前王夫人提起的成家與立業一事,也是深知立業的重要性。要想立業,談何容易。他平日裏都是毫無頭腦,這一次他若能進入軍中,並建立軍功,怕是立業的好機會了吧。
故而,這府中之人沒有一個要比清凌更加踴躍的了。他甚至想着若能早早出發就好了。他一心想着立功,若是立功之後,他便能有底氣向沐雲霆提及翩鴻一事了。
經過了幾天的爭論,軒轅良和最終還是決定迎戰。沐雲霆作為主帥,身先士卒,帶了清凌同去,同時,軒轅良和還安排了副帥。而這副帥卻是——軒轅瑒。
這個命令一經發出,眾人先是震驚,後來卻是恍然大悟了。
朝堂之上講究制衡之術,不能讓一邊獨大。文有餘石、向雲天,武有沐雲霆。這文武兩派整天爭來斗去,固然是讓人心憂。但若是少了其中一方,軒轅良和會更麻煩。
故而,此次出征若是讓沐雲霆一人前去,戰事結束之後,沐家大有功高震主之嫌。軒轅瑒與余鈞彤有了婚約,顯然是余石一派了。他讓軒轅瑒同去,一則,為了彰顯皇室之風,時時刻刻都在警醒着沐雲霆。二則,便是防止沐雲霆一人獨大了。
軒轅珩也想要一同前去,無奈軒轅良和不許,只得罷了。
他又想着軒轅瑒一走,清漪更會斷了念頭。可不是自己的好機會嗎?索性更不想着醉臥疆場了。
臨行前最後一夜,軒轅珩去了沐府為清凌以及沐雲霆餞別。
他一口一個「岳父」「岳母」,沐雲霆夫婦本不願清漪嫁入皇室,此刻見軒轅珩這般殷勤,倒是不好太不留情面了。
清漪卻假裝什麼都不曾聽到,只是低頭吃自己的飯。
軒轅珩時不時便看上清漪一眼,多希望清漪能夠給予他些許的回應。
除了軒轅珩,一群人都是心事重重。畢竟不同往日,戰場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裏能有半分懈怠。
沐雲霆道:「從今以後,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還是沅兒打理着,漪兒和萃兒閒來無事,也跟着你們大姐學着點。夫人要記得按時吃藥。我和凌兒多則半年,少則十天半月便回來了。不必擔心。」
清沅道:「父親就放心吧,母親和妹妹們我定會好好照顧的。」
清漪也說道:「爹爹只管殺敵便是,切莫有後顧之憂。」
萃濃緊接着說道:「若是人手不夠,就托個信,我快馬加鞭趕過去。」
萃濃說罷,又可憐兮兮地看着沐雲霆,「爹爹,真的不能帶我前去嗎?」
此話萃濃已經說了好幾次了,沐雲霆拒絕道:「胡鬧!哪有女孩子上戰場的道理?傷着可怎麼是好?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吧。」
萃濃不服氣道:「爹爹這分明是瞧不起我。」她看了清凌一眼,又說道:「我的功夫可比兄長的好多了。再說了,女孩子怎麼不能上戰場了。二姐前日讀什麼樂府,我還聽到她說什麼唧唧復唧唧,木蘭替父從軍一事呢。」
眾人一聽,再看看萃濃一本正經的樣子,都笑了起來。清沅和清漪拿着帕子低低笑着,王夫人揉着肚子,沐雲霆眉角含笑,清凌臉都笑抽了,軒轅珩更是把王爺的架子都丟了,笑的像個小無賴。
笑夠之後,沐雲霆再次嚴詞拒絕道:「越發胡鬧了,木蘭是木蘭,你是你,我就是不允許你去。」
萃濃巴巴地看向清凌,「兄長,你替我說說話啊。」
清凌根本便沒有替萃濃說一句話,反倒是無比贊同沐雲霆的話。
「爹爹說的是,你胡鬧什麼。」
萃濃無人可求,又去求清漪。
清漪道:「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
接着清沅和王夫人也搖了頭。
萃濃無計可施,卻聽得軒轅珩說道:「萃妹妹,你今天若是肯叫了我一聲『姐夫』,我便為了求了情去。」
萃濃想都沒想,便叫道:「姐夫——」
一旁的清漪臉色都變了,她竟不知萃濃也是個眼皮子這麼活的人。等會吃完飯,看她不好好說教一頓。
而軒轅珩不過是想逗一逗萃濃,根本便沒準備替她求情。再說了,沐雲霆都已經決定了的事情,自己求也沒用啊。可是,現在萃濃一張嘴便叫了出來,他只得厚了臉皮,對着沐雲霆說道:「岳父,妹妹殺敵心切,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頂多讓她穿了小兵衣裳,也不妨事的。」
沐雲霆一聽,又來了一句「胡鬧。」
軒轅珩弄了個灰頭土臉。本想着自己好歹還是個王爺,沐雲霆也會給自己三分薄面不是。沒想到直接弄得這麼難堪。他還有什麼顏面見人啊。
好吧,誰讓他自己做小伏低,一直在沐雲霆夫婦面前奉承呢。估計沐雲霆都快忘了他王爺的身份了。
萃濃眼看着沒戲了,把筷子一摔,道:「沒意思,這也不讓,那也不讓,你們吃吧,我回去睡覺去了。」
說罷,起身便走了。
清漪一見萃濃走了,忙也跟了去。
誰知道萃濃一回去,便把門從裏頭鎖住了,甚至連清漪都不讓進。清漪急道:「我知道你是怪我不為你說話了,可是萃濃,刀劍無眼,我們也都是擔心傷了你」
方說完,便聽到萃濃回道:「我知道二姐關心我,可是,二姐就不擔心刀劍會傷了兄長嗎?」
清漪一直覺得萃濃尚武,是想去戰場上湊湊熱鬧,所以方才便以玩笑的態度來看待了。而此時,她才明白,萃濃那麼想要同行,是為了清凌。
她擔心刀劍無眼會傷了清凌。
而她自己的功夫遠在清凌之上。
必要的時刻,她還能保護清凌。
清漪一瞬間便不知道怎麼說了,又聽得萃濃說道:「不去便不去,我聽二姐的便是了。二姐,你回去吧,明日還要早起送爹爹他們。」
緊接着,萃濃房內的燈都被吹滅了。
清漪無奈,在萃濃房門口站了一會兒,只得走了。她與萃濃房間距離並不遠,遠遠便看到了自己房門口站了一個人。燈火太暗,她並不能看清楚。走近了才看清是軒轅珩。
也是,這府中除了自家人和軒轅珩,還能有誰呢。
清漪見了軒轅珩有些不自在,她對着軒轅珩行了個禮,而軒轅珩見她如此禮貌,忙扶起她,並囑咐道:「漪兒,你我之間是不需要這些虛禮的。」
清漪不想與他過於親近,便回道:「禮不可廢。」
禮不可廢,說的多麼冠冕堂皇啊。
一瞬間,軒轅珩都有些想打人了。
清漪見他有些抓狂,卻又死死忍住不肯發作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便用帕子掩了唇,微微笑了。
軒轅珩見她笑的莫名其妙,便沒話找話,問道:「你笑什麼?」
清漪收了帕子,道:「我是看你最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覺得可笑。」
可不是嗎?他為了讓清漪喜歡他一點,便什麼都不做,專心致志地來沐府晃蕩,時不時製造一場偶遇。清漪每次去向王夫人請安的時候,都能偶遇到軒轅珩。清漪每次去清沅處,也能偶遇軒轅珩。清漪閒來無事,在自己房裏與語嫣一群人閒聊的時候,還能聽到軒轅珩的琴聲。
說實話,軒轅珩彈琴彈得真的好難聽!
清漪每天都能撞見軒轅珩好幾次,有時候連招呼都懶得打了。
而軒轅珩呢,每次都忍着一顆雀躍的心,把所有的喜悅都埋在心裏頭。他的內心裏是多麼渴望清漪能與他說上幾句話啊,可惜清漪從來都不肯說句人話,他這尊貴親王真真是無可奈何啊。
這一次,清漪終於多說幾句了。
軒轅珩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而軒轅珩還沒有來得及與清漪好好說話,清漪手中的帕子便被風颳走了。清漪「呀」地一聲,卻沒有動。倒是一旁的軒轅珩起身去追了。而那帕子直直被風捲起,刮到了牆外。
而軒轅珩較勁似的,一躍而起,也跳到了牆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