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毒少女心上
初晨和煦的陽光輕撫着被玉雪覆蓋的崤山,層層積雪在溫暖旭日照耀之下開始點點融化,化作流水滴滴落在雪地上,再度滲入雪中。如落葉歸根,萬物循環,自然天道。
此時此刻,一個身着破舊布棉襖的少年正在山腳一步一個腳印,於積雪上踏出屬於自己的印記。
他緩緩走着,面容很是蒼白憔悴,顯然是為趕這一場盛宴而日夜奔波勞累所至。
他每走出一步,便覺得腳步沉重一分。面前的那座大山雖看上去是如此安詳,實則透露出一種神聖的威壓,這更像是來自靈魂深處對於神聖的崇拜,以致於敬畏。
許多人在這座大山面前開始膝蓋微彎,有些路過的凡人甚至已跪倒在地,眼中含淚地看着這座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大山。
然而少年只是覺得腳步很沉,卻並沒有任何彎曲膝蓋的意思。徑直而緩慢地朝前走去,雖是在朝聖的路途上走着,目光中卻只有鄭重而無畏懼。
他不是凡塵間的愚夫愚婦,心中從來沒有把任何九天神祗當做偶像頂禮膜拜。他是徹底的無信仰者,或者說,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面對神聖,他只是莊重,而並不畏懼。
心無所愧,行無所背,既如此,何必畏懼?
我有何可懼?
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同伴。一個白衣長衫,負手而立,一個黃衫飄飄,蓮步輕邁。
蘇羽飛自小便在小無極宮長大,根本就已將那種神聖之感化作了最為親近的日常煙火之氣,又怎麼會畏懼?故而他健步如飛,心頭還嫌棄眼前這少年因為多日熬夜研習,走得太慢。
水夢涵為神界大公主,三皇直系,那股神聖的威壓雖然厲害,卻還不夠資格令她感到絲毫威壓。再者以她不服輸的性子,又怎麼可能畏懼這座大山?故而她蓮步輕挪,甚是自然得宜。
然而兩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走在他們面前的少年明明只是個才邁入修行世界剛剛一年的凡人,他又是為何不畏懼?腳步雖慢卻膝蓋筆直,似是頂天立地絕無半分屈服之意。
他們不清楚,想不通,因為他們並不能像林雨淅那樣,深深明白他骨子裏的那份驕傲。
那種驕傲,叫做『狂』。
少年何不事輕狂?
步伐雖偏慢卻很穩健,不多時雪山的山腳便被少年踩到。
他停下腳步,因為他隱隱約約感到一道很厚實的無形屏障擋在他的面前。
少年抬起頭,衝着積雪空明的山頂喊道:「天級天選之人,楚天簫。」
蘇羽飛很是滿意地站在他身邊,目光中很是嘉許。雖說這少年不是他選來的,但從這份一路護送情誼來看,總是能讓他面子上增些光彩。
山頂上沒有響動,只是有一道絢麗的五彩光線自天而降。然後便聽山腳下各個看不見的方位傳來許多報名聲,楚天簫等三人仔細聽着,發現其中不乏修仙名門正派的弟子兒女,不由得有些錯愕。
蘇羽飛苦笑道:「誰都知道我們小無極宮就是座寶山,也難怪這些傢伙都有師門派別了還要死皮賴臉地來參加試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騙到腰牌的……幾位師兄師姐真是太隨便了……」
水夢涵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的腰牌呢?」
蘇羽飛面不紅心不跳地說道:「當然隨便也有隨便的好處啦……至少不會沒人來不是嗎?」
水夢涵冷哼一聲,自是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便是在路上隨便把腰牌給了某個修仙大派的弟子。然而恐怕這傢伙自己送了腰牌便連人家名字也沒去記住,不然那些傢伙都自報家門完了他為何毫不動容?
蘇羽飛,莫不是把寶壓在了眼前這傢伙身上。
水夢涵默默看着那人的背影,想起那天夜裏靠在他肩膀上對月垂淚,不由得面色火燒。目光中閃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粉拳緊握,在心頭默默想着:你且安心,我一定全力助你如願以償。
楚天簫此刻可沒去理會後面兩人的對話,他現在滿腹心思都用在豎起耳朵聽着那些報名之人的名字。因為他是天級天選之人,自然高出別人一等,於是那些修仙大派弟子們便都紛紛用了另外一種方式為自己拔高身份。他們不喊自己是幾級的,只喊自己原先的名號地位,不過這樣一來,楚天簫也很是樂意地就將他們的些許情報收入囊中。
好多修仙大派的弟子……
有些甚至還是一派的大師兄,重磅下任掌門人選。
這些傢伙是來入宮深造的嗎?仔細想想卻也不對,他們怕是叛出了師門,只求抱小無極宮這根最粗的大腿。
為了一塊小小腰牌,為了一次小小試煉,人心便是如此下作,真是……
楚天簫正在心裏暗暗譴責他們,卻立刻意識到這話中很有問題。這根本就不是一塊小小腰牌,而是連周天子都要禮遇的通行證;這也不是一次小小的試煉,它完全可以改造人生,創造出一個六界赫赫有名的奇俠出來。
楚天簫這些日子沒少聽蘇羽飛吹噓小無極宮十位師兄姐們的豐功偉績,赫赫聲名,當然,吹得最多的還不是他麼。
且不論這些話中到底有多少水分,但小無極宮這名頭如此之響卻是事實,宮中十人個個在六界之中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是事實。
那麼豈不是說這群人是棄暗投明?無可厚非?
楚天簫搖搖頭,不再深究下去,別人的事管上那麼多有何意義?
等到最後一人的名字也報出,楚天簫已是在心頭將他們劃作三六九等,盤算着對付每一個人的方法——這些日子聽蘇羽飛瞎扯,雖是耳膜極度受挫幾欲全身每個細胞停止呼吸,卻也着實對現今凡間的修仙門派了解了許多。當下幾乎所有那些天選之人的弱點他通通清楚,要擬定應對措施似乎並不艱難。
正盤算間,一道嘹亮的鳴叫聲自遠方傳來,當真是一鳴驚人。所有人的目光頓時便被吸引到了遠方揚起的飛雪之上。因為速度太快,飛雪濺起大片擋住了視線,好半天大家都看不清那方究竟是何人。
然而就在一瞬之間,一道黑影自白雪中脫出,鮮明的顏色對比一下子便讓眾人看清了——那是一頭極北深處特有的稀有馬種,據說一步能抵尋常駿馬十步,端的是健步如飛。只是一瞬,它竟再度加速,瞬間到達了楚天簫一行人的身旁。
黑馬蹬地一聲止住,噴着粗重的呼吸。馬蹄不安地跺着大地,眸子中似是流露出一絲恐懼。
黑馬身後,是一輛純精鋼,鑲嵌諸多寶石瑪瑙的黑色馬車。然而奇怪的是,黑馬之上並無車夫,它是怎麼將馬車拉到這裏的?
一雙白皙手掌自馬車帷幕中伸出,一道溫和而略顯激動的聲音緩緩傳出。
「水姑娘,咱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