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遠皓見她看過來,連忙開口,「咳咳…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說着,抽出抽紙擦拭桌上的水漬,臉上的驚恐還未散去。
這三年,他一直很少回家,所以並不了解大姐,但是往日的報道他看過,舉止大方、行為端莊,這些字眼都是形容她的,可剛剛的行為……就是一流氓小痞子,實在和這些字眼不搭。
倪初夏托着腮,心想嚇壞這傻小子了。
微信提示音響起,這一條沒用語音,而是文字,「我馬上過去找你。」
這倒是把她嚇了一跳,連忙撥了電話過去,剛接通就開始撒嬌認錯,「老公,我錯了!」
「嗯。」厲澤陽也只是嚇嚇,當然不會來真的。
「我以後再也再也不對你耍流氓了。」
主動認錯,說話誠懇,表明態度,這三點倪初夏做的相當順溜,讓一旁觀望的倪遠皓萬分佩服。
厲澤陽問:「那你想對誰流氓?」
這……
倪初夏完全摸不清他的套路,蹙着眉都不知道下面該接什麼?!
好在那端沒太為難她,沉默片刻後,開腔說:「明早不是要早起,還不睡?」
「嗯,我把面吃了再睡。」倪初夏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吃麵。
「餓到現在?」
「是啊,以後我還是別回來了,就和你窩一起。」她想到和厲澤陽在一起,她只要負責吃就行,其餘都是他包,不要太幸福。
「非得有對比才能顯出我的好,你說你……」厲澤陽沒後話沒有說,反倒問:「自己做的面?」
倪初夏聽出他問話的意思,如果兩人是面對面,他一定會問:自己做的面能吃嗎?
「不是,是小鮮肉做給我吃的,超級棒。」
倪遠皓聽到小鮮肉這個詞,下意識看着她,臉上泛起紅暈,似乎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倪遠皓做的?」雖然是問話,但他的語氣卻很肯定。
倪初夏哼了哼,「看不出來你還會網絡用語啊?」
那邊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開口,「吃完就去休息,明天中午讓裴炎去韓家接你。」
掛斷電話,一碗麵也吃的差不多。
倪初夏把碗端進廚房,出來見倪遠皓還沒走,靠在椅背上,開口道:「麵條很好吃,謝謝啊。」
她以為,以黃娟的性格,兒子不定給她養成什麼傲慢無禮的公子哥,這兩天的接觸,倒是覺得倪遠皓性格很隨和,一點也不像是黃娟的兒子。
「你喜歡就好。」倪遠皓睜着大眼打量她,見她回視過來,別開視線說:「我最拿手的是糖醋魚,有機會做給你吃。」
「好啊。」倪初夏應下來,還定了期限,「等你高考結束,可以來我家玩,走幾步就是沙灘,到了夏天,滿場比基尼,風光無限。」
倪遠皓清咳以掩飾尷尬,胡亂地點頭答應了。
「我先上去,你也早點休息。」倪初夏瞥見他耳根、臉蛋的紅暈,憋着笑上了樓。
純情的boy啊,說兩句就害羞成那樣,要真去海灘,不得當場流鼻血,還是止不住的那種?
纖細的身影上了樓,拐進過道,徹底看不見時,倪遠皓才收回了視線,她沒有因為媽和姐的緣故而刻意不理他,更沒有對他惡言相待,真的和他所聽到的不一樣啊。
翌日清晨。
約莫四點鐘的樣子,倪家已經有人起來活動。
家裏的保姆準備早餐,下人泡茶等着親戚和韓家人過來接親。
倪柔的房間離倪初夏的並不遠,化妝師、造型師以及她的那些朋友齊聚之後,七嘴八舌吵鬧的不行,擾了美夢。
倪初夏睜眼躺在床上,一個鯉魚打滾坐起來,睡不着乾脆起床。
她沒有刻意打扮,將長發紮起來,盤成丸子頭,上身是銀色運動服款型,下身搭配了包臀長裙,到腳踝處呈百褶,搭配了高跟鞋,套上黑色大衣出了門。
這套衣服是為數不多沒有帶去臨海苑的,平時去公司上班是怎麼簡單、舒服,就怎麼來,今天倒是用上了。
她先是下了樓,看着大家都在忙碌,也沒她什麼事,便重新到二樓,打算看看倪柔的進展。
「我請你來,你就給我化成這樣?說好的lr的首席化妝師,技術都沒我好……」
「倪小姐,我、我給你重新化,按照你的喜好來,行嗎?」
「……」
聽到吵鬧聲,也明白是出了事情。
倪初夏進了房,沉聲問:「出什麼事了?六點鐘那些人上門,時間上得抓緊。」
「大姐,二姐…她嫌化妝師技術不好,把她化老了。」倪遠皓從女生群里擠出來,語氣很無奈。
他覺得化的挺漂亮,偏偏二姐的那些朋友七嘴八舌的提意見,把首席化妝師都弄得手忙腳亂。
倪初夏瞥了眼還在爭吵的人,冷聲開口,「都給我閉嘴!」
「你,你什麼人啊?」有好事的女生唯恐天下不亂,出聲挑釁。
倪初夏步步走過去,目光直視她,「今天什麼日子,輪得到你們插嘴挑事嗎?遠皓,把她們都給我請出去。」
「哎,我們是倪柔的朋友,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們?」
「就是,倪柔都沒有說話呢,你誰啊?」
「……」
倪遠皓看着她們,心裏煩的厲害,「她是我大姐,你們先出去成嗎?」
「哦?不就是死了媽的老女人,我當是誰呢?」
這話一出,全場幾乎安靜下來。
倪柔緊握住裙擺,濃妝艷抹的臉上變了又變,這人是蠢貨嗎?!平時在她面前說就算了,怎麼到了正主面前還這麼說話?!
「你怎麼說話的?我大姐也就比你大幾歲,她長得漂亮,你在她面前才是老女人!」倪遠皓氣得不行,推搡她出去,「你給我出去,我們倪家不歡迎你。」
「倪柔,你倒是說句話啊!」那人急得沒辦法,她也是一時情急才會把那話說出來。
「怡珺留下來陪我,你們都先出去。」倪柔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轉而看向倪初夏,「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那麼說話,等會我就讓她回家。」
「好啊,她留下來也是膈應人。」倪初夏走到她面前,開口對一邊受了驚嚇的化妝師說:「把她的妝全部卸掉,工具箱給我。」
「啊?好的。」化妝師把工具箱遞給她,開始替倪柔卸妝。
這時,倪遠皓把人全部請下二樓,房內只留下五人。
「卸好了。」
「你拿着化妝包下樓替伴娘團化妝,新娘妝我來。」倪初夏吩咐完,在倪柔臉上噴了潔面水,用卸妝棉擦拭,然後開始上水乳護膚用品。
化妝師見她手法熟練,放心地離開。
倪柔心裏很忐忑,她害怕倪初夏動手腳,因此一直睜着眼看着鏡子。
倪初夏心中冷笑,開口說:「我再怎麼也不會在今天找你不痛快,你丟臉那就是丟倪家的臉,我也姓倪。」
「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平時沒見你化妝,所以有點好奇。」倪柔極力圓場。
「畢竟天生麗質,化不化妝倒也無所謂。」倪初夏極為認真地說了這句話,隨後不再和她說話。
聽了這句話的還有留下來的林怡珺和正在整理服裝的造型師,林怡珺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盤着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皮膚白皙光滑,不着一絲妝容,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確能用天生麗質來形容。
五點半左右,倪初夏結束最後一道程序,開口讓造型師過來盤發戴髮飾。
林怡珺走過去,輕聲讚賞,「倪柔姐,你真的好漂亮啊。」
倪柔長得本來就不差,加上精緻堪稱完美的妝容,此時的她的確是漂亮的。雖然心中並不稀罕倪初夏的幫忙,但她還是一再表示感謝。
倪初夏看她欣喜的模樣,冷哼着離開房裏,碰巧和剛起床出房門的倪明昱碰到。她拉着他的胳膊,疲憊地說:「大哥,快給我按按肩膀。」
「你一大早幹什麼了?」倪明昱上下打量她,嫌棄開口,「不倫不類的打扮,想幹嘛呢!」
「你懂什麼?這是時尚!」倪初夏享受他的按摩,把剛剛在倪柔房裏的事情簡述了一遍,惡狠狠地說:「替她畫眼線的時候恨不得戳瞎她的眼,媽的,竟然惡意誹謗我。」
「還好你忍住了,不然一大早還要聽到豬嚎。」倪明昱收回手,輕拍她的肩膀,「下樓吧,她還不能出事,至少在倪家不行。」
「我知道。」倪初夏答。
接下來,各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親戚過來,都搶着和親娘拍照,還有和倪氏建材有合作的生意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巴結倪德康亦或者和倪初夏套近乎。
上午十點多,韓立江帶着伴郎團到來。
倪遠皓被安排在第一道門,其餘倪柔的朋友分別在樓梯口、新娘房外堵着,新娘房裏是倪初夏和林怡珺。
「倪柔姐,你姐姐也是珠城藝術學院畢業的嗎?那她是我學姐呢。」林怡珺開始找話聊天。
倪柔笑了笑,對着倪初夏說:「姐姐,怡珺在你的母校就讀,你們是校友。」
「哦。」倪初夏漫不經心應了,看向林怡珺時目光也很疏離。
林怡珺臉上的笑意有些僵,依舊腆着臉說:「我能叫你初夏姐嗎?」
「不能。」倪初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林小姐,妹妹這玩意兒,不是挖牆腳就是坑人的,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隱患,你見諒。」
此話一出,不僅是林怡珺臉色變了,倪柔臉色也不太好。
「那好,倪小姐。」林怡珺訕訕笑着,不再找機會搭話。
以往的那些富家小姐,倪柔也包括在內,她幾句好話一說,對她就像是親妹妹,這個倪初夏倒是油米不進,說的每句話還都別有深意。
十二點十二分,倪柔被韓立江接走。
車子大約行駛半個小時,水岸雅築到了。
倪初夏全程站在一邊,看着他們忙碌的身影。
倪明昱和韓老寒暄兩句後,稱有事,便先行離開,出門看到站在那裏扮木頭人的倪初夏,嗤笑出來,「在這悲秋憫懷呢?」
「屁,準備走了。」倪初夏攏了攏大衣,和他並肩離開。
「不打聲招呼?」
「那群妖孽賤貨就等着我黯然離去,我才不如她們所願。」倪初夏翻了白眼,咋舌說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的果然沒錯。」
陪着倪柔的那些女人,各個都不是善茬,尤其是想和她套近乎的林什麼珺,小心思小算盤打的她都能聽見,還是嫩了點。
倪明昱見路邊停着軍用吉普車,抬手輕拍她肩膀,「今晚宴會注意點,黃娟最近太過老實,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娘就專門斬殺那些妖魔鬼怪的,放心吧。」倪初夏笑了笑,對他擺手,走向那輛吉普車。
韓家一派熱鬧,不少人爭搶和新娘新郎合照。
雖然不滿孫媳婦,但說到底今天是喜慶的日子,韓英傑臉上也掛着笑容。
齊泓被韓老留下來接待客人,齊爍因為面孔問題,被勒令只能待在自己房裏。
和眾人拍完照,倪柔被韓立江送回房裏,他要下樓繼續招待客人。
「立江,我給你發了信息,你怎麼沒回我?」
韓立江從口袋掏出手機,按了幾下說道:「昨晚忘記給手機充電,開不了機了。」
「把手機給我吧,我給你充電。」倪柔從隨行的包里拿出充電器,伸手問他討要手機,目光真誠。
韓立江知道她在想什麼,加之最近他並未和別人曖昧,坦然把手機交給她,還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好好休息,晚上的宴會很累。」
倪柔面露嬌羞,待他離開後把手機充上了電。
林怡珺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臉上滿是羨慕,「倪柔姐,姐夫對你好好,又溫柔呢。」
倪柔把手機開機,敷衍着回話。
點開短訊的app,看到她發的短訊顯示已讀,眼中轉暗,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手機沒電關機都是藉口,他壓根不想回她的短訊!
林怡珺剛剛那番話,現在想想竟是那麼的諷刺。她的手覆在被婚紗遮掩住的小腹,緩緩閉上眼,孩子,來韓家之後媽媽就只有你了。
倪遠皓在韓家轉悠半天,都沒見到倪初夏,直到問了韓家的管家才知道她早就離開。
他想起在家裏,那些人說的話,當時他下意識地去看了她,清楚看到她的眼中一閃而過悲慟,只是瞬間便恢復。
她並不是不在意那些人說的話,而是顧全大局,忍下來了而已。
……
回到臨海苑,中午的飯菜已經做好。
倪初夏把飯菜吃進肚裏,才顧上說話,「我先去睡一覺,五點前記得叫醒我。」
話落,她從飯廳離開,走到客廳時脫掉了大衣,還沒走到一樓客房,裙子拉鏈拉開,打開房門的時候,一隻手已經扯開頭髮……
厲澤陽好笑地看着她的舉動,倒像是睡不好覺找自己撒氣的樣子,孩子氣十足。
離五點還有段時間,厲澤陽穿上外套,離開別墅。
裴炎見只有他一人,出聲問:「夫人不陪您嗎?」
「她累了,讓她休息吧。」厲澤陽回。
再說,去醫院檢查做復健這些,他人到就行,讓她陪着增添壓力,反倒不好。
聽他這麼說,裴炎也不再問,開車駛向醫院。
臨近五點,厲澤陽被裴炎推着回到別墅,面色有些發白,額頭冒着虛汗。
緩了一會後,進了房間,把倪初夏叫醒,之後便不發一言。
倪初夏洗漱後,人也清醒過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厲澤陽搖頭。
他越是表現淡然,說『沒有』,倪初夏心裏越不安,卻沒有再詢問,「那我上樓選禮服。」
「嗯,順帶替我選套衣服。」
上樓進了主臥,倪初夏給裴炎打了電話,聽他說下午去看醫生,因為前幾天用腿過度,固定夾板重新調整了位置,受了不少苦。
下來時,倪初夏只拿了自己的禮服,站在全身鏡前比劃,最終按照厲澤陽的喜好選了套衣服,也是三套里最保守的。
「身體不舒服就在家休息。」見他要開口反駁,她繼續說道:「別和我倔,不然我也不去了,留在家裏陪你。」
最終是厲澤陽讓步,他做出的決定從未有過改變,但遇到倪初夏之後,這句話就已經不再有用。
「等你腿傷養好,我們就去度蜜月。」倪初夏彎下腰看着他,湊過去輕輕在唇邊印下一吻。
不等他說話,她已經起身忙活。
將散落的頭髮挽起,有幾縷髮絲搭在鬢角,別有一番韻味,之後又化了淡妝,挑選了手提包。
一切準備好後,她靠在門邊和厲澤陽告別,「在家想想去哪度蜜月,累了就休息,我走了。」
厲澤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垂眸笑起來,她總是能把男女對象弄反,照理不是應該她想蜜月的地點嘛?!
宴會地點是韓家定的,是岑家經營的五星級酒店。
倪初夏到的時候,酒店外已經停了各種豪車,她把鑰匙交給侍者,徑自走進去。
大廳,倪柔和韓立江按照規定正在迎客。
「姐姐,地點是在三樓五號廳。」倪柔迎上來,很親切地指着路。
倪初夏原本還納悶,在看到不遠處拿着攝像機的各家報社記者,才明白過來,她莞爾一笑,伸手替倪柔整理脖頸處的項鍊,然後轉身上樓。
動作一氣呵成,倒是讓倪柔覺得驚訝。
許是因為日子好,二樓和三樓的廳是滿的,還都是辦喜宴。
倪初夏根據指示來到五號廳,已經是朋客滿座,熱鬧非凡,角落還有不少報社的記者,為了跟蹤報道倪韓兩家的聯姻情況。
他們在看到倪初夏的時候,都想衝上來,在對上她略帶警告、不耐的眼神時,紛紛止了步。在來之前,他們大多都接到了通知,今天的任務是採訪兩位新人,除此之外無需多管,上頭髮話自然不敢違抗。
宴會開始時間是十八時四十八分,距離開場還有二十分鐘。
倪初夏在人群中找到倪明昱,「大哥,今晚我做你女伴唄?」
「呵,不稀罕。」
「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嗎?」倪初夏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倪明昱擰眉看着她,發話,「厲澤陽腿要是好的,你絕對會狗腿地抱着他不放。」
「他就是腿沒好我也會抱着他不放的,可他身體不適來不了。」
倪明昱一陣頭疼,抬手拍向她腦袋,「宴會開始後待在我身邊不准亂跑。」
倪初夏點點頭,乖巧地站在他身邊。
賓客來得差不多,倪遠皓匆匆趕過來,「大、大……大哥,爸有事叫你過去。」
倪明昱狐疑看着他,問道:「什麼事?」
「爸沒說,感覺他挺着急的。」倪遠皓看着他,心裏有點犯怵,說話的時候不停地揪着領結。
「我去看看。」倪明昱向前走了兩步,轉身看向倪遠皓,「在我回來之前就跟着她,能做到嗎?」
「啊?」倪遠皓愣了一下,而後點頭說:「能做到。」
倪明昱走遠之後,他愣愣地問:「大姐,大哥為什麼讓我跟着你?」
倪初夏端起一杯紅酒,笑看他,半開玩笑開口,「壞事做太多了,他怕人報復我,讓你留下來保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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