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霍遠周的電話打過來,路遙接通後,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霍遠周也沒說話。
電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路遙不由面紅耳赤,腦海里不自覺回放小時候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周末,她午睡後去霍遠周房間找他一起玩遊戲,可床上不見他。
小孩子的慣性思維,不在床上就應該在洗手間,於是想也沒想的就小跑到洗手間門口直接推開門
她看到霍遠周后眨眨眼,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性的身體構造一時忘記退出來。
霍遠周也懵了幾秒,回神後趕緊背過身,提起褲子,「遙遙,趕緊出去。」
可她當時是這麼回霍遠周的:「可是我都看到了呀。」
當時她小,沒法理解霍遠周的心情,現在想來,那一刻他定是崩潰的吧。
電話里還是沉默。
或許,霍遠周也想到了當年的那一幕?
最後還是路遙先開口打破沉默,她問他:「霍遠周,你還記得你在奈良時跟米露說過的一句話嗎?」
霍遠周想了半天,「哪句?」
路遙支吾了好久,也沒說出來。
「遙遙,你不說,我真記不起來。」
「就是米露當時問你借錢,你沒借你說你說你的錢」路遙結結巴巴的,半分鐘過去也沒把一句話給說完整。
霍遠周想起來了,替她把未說出的後半句給補充完整:「我的錢只有我的女人能花。」
路遙不由面紅耳赤,她聲音低下去,「我昨晚才有時間整理我的行李箱就是上回去旅遊帶的那個行李箱,我發現裏面有個包,是你買的嗎?」
「嗯。」
路遙的心跳越來越快,「但你的錢只有你的女人能花。」說完後,她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凝神屏息,等待電話那端的他是怎麼回應這個尖銳的問題。
這是自那次在京都,她問他以前答應過她的事,還算不算數後,她再一次間接表白。
不知道他這回要不要接她的茬,還是又跟京都那次一樣,風輕雲淡的以沉默敷衍過去?
其實也就是幾秒的沉默時間,可路遙感覺這時間長的足夠繞着地球跑一圈。
「霍遠周!」路遙終是沉不住氣。
霍遠周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雖然遙遠,可清晰的仿佛就在耳畔,他說:「遙遙,我之前說的都是普通話,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
路遙輕輕吐了口氣,懸着的心也漸漸落下,可總覺得霍遠周這樣的回答似是而非,模凌兩可,她不想跟他這樣曖昧來曖昧去的,挺沒意思,索性問個明白。
她又咄咄逼人的問道:「霍遠周,你的話到底幾個意思,我不是太明白。你的錢只能給你女人花,所以我得還錢,是這個意思嗎?」
霍遠周停頓了有一秒,說:「隨你,可以還給我。」
「霍遠周!!」路遙突然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
蔣遲淮正在看手機,被這一聲吼的,差點魂飛魄散,「路遙,你鬼喊什麼!」
霍遠周聽到了蔣遲淮的聲音:「還跟他在一塊?」
路遙被刺激後,口不擇言:「對啊,正在私奔的路上。」
霍遠周被噎了下,她的伶牙俐齒卻有天用來專程對付他。
路遙也不再對霍遠周抱有多大的幻想,她早就該面對的事實,可偏偏她要自欺欺人,不撞南牆心不死,這下好了。
可以不用再留戀。
她說:「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
霍遠周的聲音難得能聽得出有些急促:「遙遙,剛剛我的話,只說了一半。」
「另一半呢?」路遙還是無限期待的。
霍遠周:「你可以把錢還我,反正我的錢也都是你的。」
路遙揉了揉太陽穴,空白暈漲的大腦在半晌後才有所反應,終於等到這悶騷老男人的表白,在她還沒有蒼老之前。
這一刻,她十五年的等待,全部是值得的。
霍遠周許久都沒得到回應,又喊了她一聲:「遙遙?」
路遙回神:「霍遠周,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你哪兒來的自信,你給我錢,我就一定會要?行了,我要吃飯去了,沒事就別來煩我。」
霍遠周:「」
路遙見他吃癟,笑了出來,她終於揚眉吐氣的扳回了一局。
這段時間,她在霍遠周面前總是活得小心翼翼而又敏感多疑,還經常會多愁善感,變的越來越讓她自己感到陌生。
這些年裏,她的叛逆,她的倔強,她的肆意,還有她的圓滑,全部因為這個叫霍遠周的男人,都虛偽的隱身起來。
霍遠周有點無奈的語氣:「趕快吃飯去,晚點給你電話。」
結束通話後,路遙把手機塞進口袋,她問蔣遲淮,「你有沒有過刻意去討好一個人?為了那個人,你連自己的原則啊底線什麼的,都拋之腦後。陌生到你都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蔣遲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直都沒搭腔,最後把煙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誒,跟你說話呢!」路遙緊跟上去。
蔣遲淮腿長,走得稍快,路遙幾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側,「是不是因為今天大太陽,所以你心情不佳?」
蔣遲淮腳步微頓,嘴唇緊抿:「什麼意思?」
路遙笑說:「冰塊的天敵不就是太陽嗎?」
蔣遲淮『呵』了一聲。
路遙聽得出裏面的不屑一顧,可她就假裝聽不懂,她指指洗手間,「不進去了?」
蔣遲淮還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怎麼,你想跟我一起進去?」
「」真是不識好人心,路遙剜了他一眼,走向女洗手間。
路遙從洗手間出來時,蔣遲淮就站在門口,進出洗手間的女人都一步三回頭的盯着他望。
「你怎麼站在這兒呀?」路遙把他往邊上拽了一把。
蔣遲淮風輕雲淡的說了句:「等你。」
路遙鬱悶的看着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流氓,想溜進女廁所偷窺呢!」
蔣遲淮牽了牽嘴角,神色淡淡道:「就是進了女廁所,吃虧的人也是我。」
「」路遙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臉皮比蔣遲淮還厚的男人了。
蔣遲淮指指水龍頭:「洗手,吃飯去。」
到了餐廳里,蔣遲淮原本打算吃麵,可路遙要吃自助餐,最後蔣遲淮就陪她一起去吃自助。
到收銀台買餐券時,蔣遲淮再次確認:「確定要吃自助?」
「嗯,中午我不吃米飯就感覺跟沒吃一樣。」
蔣遲淮掏出錢包付款,跟收銀員說:「兩位。」
他又回頭對路遙說:「沒在服務區吃過飯?」
路遙想了下,「還真沒有。」
蔣遲淮點頭:「一會兒飯菜咽不下去的時候別跟我發脾氣。」
路遙:「」服務區的飯有那麼難吃?
收銀員:「」又多看了幾眼蔣遲淮,一邊欣賞着他的美色,一邊在心底暗罵。
十五分鐘後,路遙耷拉着臉,也不睬蔣遲淮。
這服務區的飯菜,比她們學校食堂的飯還不講究,不是很咸就是很淡,最後她用番茄湯泡飯,吃了一口,我勒個去,酸死了。
她抬頭問蔣遲淮:「湯里怎麼不放糖?」
「北方的番茄炒蛋不放糖,番茄蛋湯里自然也不會有糖。」蔣遲淮放下筷子,「陪你去吃麵吧。」
路遙搖搖頭:「算了,也是花了幾十塊錢買的,不吃浪費。」
她想到老路以前資助的偏遠山區的那些窮孩子,他們哪有米飯和肉吃。
霍遠周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兩三歲的時候,父母在一次山體滑坡時出了意外都離開了,再後來他的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他就徹底成了孤兒,就連最基本的吃飽穿暖都成了奢侈。
十來歲的孩子,能生存下來已經是不簡單。
偶爾鄰居也會接濟他點吃的,可畢竟那個地方太窮,誰家都不富裕,沒有誰家有條件再去養別人家的孩子。
聽老路說,好幾年裏,霍遠周都過着三餐不飽的日子,他住的房子也是破舊不堪,經常是外面下大雨,屋裏下小雨。
如果那時候上大學的老路沒有去支教,沒有遇到霍遠周,沒有把他帶出大山把他安置在當地的縣城讀書,那麼現在的他會在哪裏?
過着怎樣的生活?
「遙遙。」蔣遲淮喊她。
「嗯?」路遙回神。
蔣遲淮看着她,略頓幾秒,問她:「霍遠周跟你表白了?」
路遙的手微頓,也沒否認:「算是。」
蔣遲淮喝了口番茄蛋湯,眉心微蹙,還真是酸。
他抬眸看向路遙,問道:「他怎麼說的?」
「」路遙覺得今天的蔣遲淮有點不正常,「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八卦?」
蔣遲淮毫不掩飾的說:「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