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跟褚世敬算是槓上了,不是她不想答應他的要求,見個面嘛,好像很簡單的樣子。但問題是葉瀾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或者說這個資格把人引薦給冥府之主。
就像葉瀾對於帝初的要求毫無反抗之力一樣,兩人間懸殊的地位差距,致使葉瀾現在只有被那個妖孽宣召的命。想要主動巴巴的跑去見冥府之主?不好意思,你知道路怎麼走嗎?你知道那座大得嚇人的宮殿,門朝哪邊開嗎?
她可沒那個本事,一指頭就能開條直達通道出來。
與此同時,在s市第一中心醫院的一間病房內,南棲面容疲倦,眼中佈滿血絲,下巴上長出青青的胡茬,整個人處於一種亂糟糟的狀態,原本身上那種陽光乾淨的氣質早已消失無蹤。
「醫生,為什麼她還沒醒過來?」南棲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褚玥,心焦如焚。
手拿病歷卡的醫生皺着眉頭仔細翻閱了一下病例,也是一頭霧水,感到非常棘手:「病人的傷看着可怕,實際上並沒有傷到要害,按理說早就該醒了。目前這種情況,也只能推斷是病人自主意識不願清醒,平常你們這些做家屬的多跟病人說說話,或許對喚醒她的意識有幫助。」
「總之。」醫生合上病歷說道。「最好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再下結論。」
葉瀾在受傷時,用體內存儲的靈氣護住了身體的要害,否則估計不等招來那隻妖孽,她就魂飛縹緲了。但是雖然身體沒什麼大礙,她此時卻被困冥府,原主的靈魂又不知縮到哪個角落裏去了,這種情況就像民間所說的「離魂」現象。魂都沒了,人還怎麼甦醒過來?
醫生走了出去,南棲看着病床上沉靜蒼白的面容,定定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病房門被打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來。吳桐鼻樑上標誌性的金邊眼鏡不知被拋在了哪裏,衣服還是昨天的,只是不復整潔,帶着忙亂後的褶皺與污漬。
昨天他正等的有些不安,南棲就火急火燎的出現,二話不說揪起他的衣領質問褚玥的去向。等到兩人找到褚玥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想到當時她滿身的鮮血和狼狽,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吳桐很自責,褚玥一個女孩子,他怎麼就放心讓她獨自進去了呢?
「你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合眼,我來照看她,你去休息一會吧。」吳桐雖然也很疲倦,但還是打起精神看護褚玥,或許也只能以這種方式,才能稍微彌補一下內心的愧疚。
南棲卻並不領吳桐的人情,他冷冷看了吳桐一眼,對這個讓褚玥涉險的男人一點好臉色都欠奉:「褚玥不需要你來照顧,這裏有我就夠了,你可以滾了。」
吳桐眼神黯然,卻並不反駁,這件事他確實考慮不周。他想了想,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對照顧病人都不怎麼在行,還是去找個合適的護工比較好。這樣想着,他轉身推門準備出去。
南棲看着吳桐真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心裏卻非常不平:「吳先生,麻煩你儘快把褚玥的薪資結清,我想你總不會讓一個女孩子做白工吧?哦,還有醫藥費,這應該算工傷吧?「
南棲不缺錢,但是他就是要故意把這話擺在枱面上,氣不死人也膈應死人。吳桐緊握着門把的手猛地收緊,他看起來像那種吝嗇又卑劣的小人嗎?還好他的忍耐力不錯,只是身形頓了頓,甩手出了門。
一旁又一次做了背景的褚政倒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他眼神意味莫名的看了渾身散發着一種壓抑氣息的南棲一眼,隨後坐在病床另一邊,淡定的拿起果籃里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病房裏安靜的可怕,拉起的帘子遮擋住了外面刺眼的陽光,水果刀緩慢的動作,像在雕刻藝術品一樣,一圈圈鏇下紅色的果皮。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南棲微微低着頭,視線從凌亂垂下的髮絲中,盯向對面一絲不苟削果皮的男人。
「人各有命,我沒什麼可說的。」褚政依舊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裝,略顯古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像一本有一定年份的書,泛黃的書頁卻更增加內容的厚重。
「褚玥受傷真的是意外嗎?你去過現場了,難道就沒有什麼發現?作為褚家的領頭人,你應該最有發言權才對。」褚玥的性格,南棲再清楚不過,沒有把握,她怎麼會輕易涉險?
褚政好像沒有聽到南棲的質問,狀似無意的將話題轉到另一邊:「我已經通知過褚玥的母親,她說等她有空會過來。」
「什麼叫做等她有空!」南棲忽然激動的站起來,隨後發現自己聲音太大不妥,壓低嗓音道:「早知道她在褚家受到的是這種對待,在找到她之後,我就應該第一時間帶她走!」
「帶她走?」褚政手中的水果刀頓住,一整串的果皮落在地上,他微微側過腦袋,深邃的眼眸深處溢出顯而易見的嘲諷。「你沒有那個本事。」
南棲牙關緊咬,腮幫子上的肌肉都鼓起來,眼睛赤紅,一縷瘋狂的神色卻從眼底浮現出來。褚政對於南棲毫不在意,慢條斯理的咬了口蘋果,自顧自的點點頭,似乎對水果的甜度相當滿意。
良久,南棲臉上的神情漸漸平復,他緩緩坐回椅子,臉色平淡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與他陰鬱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眼底極亮的光。
一個星期之後,褚玥絲毫沒有要清醒過來的跡象,何采潔連個面也沒露過,褚雲昊倒是來過一次,但是他敷衍的態度連吳桐都看不過眼。褚家最盡心的反而是老總管高伯,每天都會來看褚玥的情況。
也是通過高伯,南棲才對褚玥的生活狀況與成長經歷做了一個完整的了解。
「高伯,你願意離開褚家嗎?」南棲一邊認真的活動着褚玥的腿部肌肉和關節,一邊問道。
這本來是護工的工作,但自從無意間看到那個護工背着他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後,南棲就開始親力親為,不管是學習專業的按摩技巧還是了解醫學常識,只要是關於褚玥的,不管是多麼瑣碎枯燥的事,他都極力做到最好。
高伯有些猶豫,他是看着褚玥小姐長大的,對於褚玥,他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孫女一樣。可是他畢竟只是個管家,就算褚玥受到磋磨時,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如今以褚玥昏迷不醒的狀況,明顯是要被褚家拋棄了,他一個老頭子倒是不怕什麼,但是他還有親人也在褚家工作,如果因此而連累了他們……
「如果你願意來幫忙照顧褚玥,你的那些在褚家工作的家人,也可以放心交給我,我保證給他們一個更好的去處。」
不過短短几天,南棲的身上已經開始了驚人的蛻變。他的面容上還有年輕的痕跡,但眼神卻像積澱了一個世紀的歷史,平靜的像一潭湖水,深不可測,寒氣森森。
高伯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沒有了後顧之憂,他還何必回到褚家受那個鳥氣?
正在這時,南棲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聲,他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一個蒼老卻威嚴的老人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你想好了?踏出這一步就不容你回頭了。」
南棲露出一個久違的極燦爛的笑容,眼神卻冷到極點:「從現在開始,我不想任何人質疑我的決定,包括老爺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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