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初端坐在白骨王座之上,一手支在扶手處,一手靜靜的托起一團棉花一樣的小雲朵。小雲朵似乎睡得不亦樂乎,舒服的在溫暖的手心打了個滾兒。
葉瀾此時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見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在久違的大床上打了個滾兒。她正開心的不得了,終於不用整日的提心弔膽了,再也不用看玟天大神的棺材臉了,哈哈。
她正幸福的冒泡,一轉頭卻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眼睛。這雙眼睛睫毛纖長,眼尾微微上揚,一看就知道眼睛的主人是個勾人魂魄的美人胚子。
可能是因為在夢裏,人本性中的欲望被無窮放大,葉瀾的膽子也跟着肥了起來,竟然流着哈喇子把鹹豬手搭在了美人的臉上。
「美人,讓爺香一個——啾啾啾——」葉瀾噘着嘴就貼了上去。
「嘣——」「嗷——」
帝初閒閒的彈了彈手指,某雲朵就捂着額頭從手心裏栽了下去。
一路滾過帝初的衣襟,磕磕絆絆的滾下了王座。葉瀾暈頭轉向的停下來,定睛一看,眼前是一隻尊貴的大腳。
「咦?巨人?」難道不知不覺的又穿了?可是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玟天大神不會這麼不靠譜吧?
帝初手指一動,滾落在地的小雲朵又飛回他的手心,他一邊的眉毛微微上挑,冰凌似的眼珠被纖長的睫毛半掩着,似笑非笑的睇了葉瀾一眼。
這一眼的風情,令人心臟狂跳。
「王王王……」葉瀾張口結舌。
帝初冷笑一聲:「好大的膽子,竟敢非禮本君。」
葉瀾眼珠轉了轉,話音一轉:「……忘了問,你是哪位啊?」
這人的長相竟然與王初寒有六七分相似,只細細看就會發現,那股妖孽的氣質比王初寒更甚。要不要這麼驚悚啊?冷不丁回想起玟天大神口中的貴人,難道這倆人是親戚?
葉瀾默默的向後飄了兩寸,試圖脫離帝初的手心。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竄上來,這些大人物,她一個都惹不起好麼?
「你知道非禮九幽冥府之主是什麼罪行嗎?」
「原來是冥府的主人啊,幸會幸會。但是我還有要事,不知道能不能請大人高抬貴手啊?」葉瀾乾巴巴的笑,妄圖矇混過關。
「你是喜歡刀山,還是喜歡火海?或者是油烹呢?」
葉瀾笑不出來了:「大人真是開玩笑,先前您還許諾我五十年陽壽,怎麼轉眼就要拿我開刀呢?」
「本君許的不是你,而是那具身體,你不是那具身體的主人。」帝初輕而易舉的挑穿葉瀾的面具,銳利的眼光像是能透過雲朵的表象看到她不斷變換的神情。
「呵呵,既然大人能一眼看穿我不是那身體的原主,那大人也一定知道我來自哪裏吧?」
真是只小狐狸,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膽量跟他打馬虎眼,帝初眼底划過一抹讚賞。
而此時葉瀾心裏也在打鼓,這隻成精的老狐狸,先威懾再敲打,一個不注意就要被套出話來,他想做什麼?
帝初發出一陣低沉而有磁性的笑聲,他身下巨大的白骨王座使這個男人渾身充滿了威勢。那是由各種強者的白骨累積而成的,有骨刺猙獰見所未見的異獸,有質地奇異氣息恐怖的神人,葉瀾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她甚至看到了傳說中的龍骨,盤曲着鑲在座底。
與玟天大神仙靈瑞獸的神座不同,這個男人和他身下的王座散發着令人恐怖的死亡氣息。
危險!惹不得!葉瀾心底警鈴大作,如果可能,葉瀾真想拔腿就跑,而且有多遠跑多遠。她總覺得這人比玟天大神還恐怖。
「你不用這麼警惕,你這麼弱,我沒興趣對你怎麼樣。」
帝初興趣缺缺又毫不掩飾的輕蔑的眼神令人覺得刺眼非常,但葉瀾也只能默默咽下這口氣,誰讓人家說的是事實呢?在這一刻,在帝初鄙薄的視線下,葉瀾變強的欲望竟從未有過的強烈。真的好想,在這丫高傲的臉上揍一拳。
「既然你對我沒興趣,那你抓我來做什麼?」即便葉瀾已經極力的掩飾心中的不滿,開口說話時還是帶着一股「酸氣」,聽起來還真有點深閨怨婦的味道。
帝初好笑的看着那隻彆扭的小雲朵:「難道你希望我對你『有興趣』?」
最後三個字着重的點了出來,戲謔的目光配上妖孽的臉一瞬間逼得葉瀾面紅耳赤。嘖嘖,沒看出來啊,這是一隻善於玩弄文字遊戲的大流氓!
興許是玩夠了,帝初終於大發善心說出了他的目的:「你遇見過和我很相似的人,不要急着否認,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我只是想要讓你做一件事,一件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
「如果……我不答應呢?」
「刀山、火海、油烹,任君挑選。」
特麼跟玟天大神一個尿性!你們這些神人能不能講點理,能不能好好坐下來談談,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縱使心裏的小人已經拍桌子砸板凳,葉瀾還是得乖乖的低頭:「那您老請講,請講!我洗耳恭聽。」
帝初對於葉瀾話語中的咬牙切齒仿若未聞:「你大可安心,這件事對你來說非常簡單。」說着帝初用兩根手指提溜着雲糰子身後的小尾巴將葉瀾提到眼前一字字道:「記好本君的模樣,他日若再見到與我相似之人,有多遠躲多遠,若是躲不過,寧可為敵不可為友!否則——」
帝初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葉瀾從相距不過一寸的對方的眼睛裏,感覺到了陰冷的殺意。難道世上與他相似的人不止王初寒一個,他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似乎很複雜的樣子啊,葉瀾眼睛直直的盯着帝初:「那麼殺了他也可以嗎?」
「再好不過。」帝初嘴角牽起詭秘的笑意,語氣堅定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葉瀾覺得嗓子有些干,開口時聲音澀澀的:「能告訴我原因嗎?」
「無可奉告。」帝初的眼神冷下去,雖然從頭到尾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但是葉瀾此刻卻莫名覺得他離自己越發的遠了。「你只需要記住,如果你做不到,本君的冥府隨時為你留着位置。」
「……我知道了。」葉瀾咬牙。「你放心,我一定牢牢記住你這張臉,以後但凡遇到有一點相似的,我都會退避三尺。」
不管是這個人還是王初寒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性子,她又沒有自虐傾向,鬼才願意貼上去!
「現在可以把我放回去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回去還得徵詢這位大神的意見。
「不行。」
「為啥不行?!!」一着急,口音都出來了,囧。
帝初不緊不慢道:「你擅開地府門擾亂陰陽秩序是不爭的事實,本君自當賞罰分明,罰你看守輪迴井三十年,將功補過。」
葉瀾急了,三十年,黃花菜都涼了!
「那我還答應了幫你做事,你還沒給我報酬呢!這件事不能抵嗎?」
帝初低下頭想了想:「那報酬抵十年,你工作二十年就可以了。」
二、二十年,你是周扒皮嗎?葉瀾強扯出一抹笑:「大人,你這麼英明神武,就不能通融一下?」
「哼,通融?」帝初冷笑。「本君掌管冥府上下,向來法不容情,何來通融一說?」
葉瀾簡直絕望了!這個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太特麼難溝通了!
「不過念在你初犯,情節較輕,在二十年的基礎上減去一半。十年之期到後,本君自會派人將你送回。」
葉瀾不可置信的看過去,熱淚盈眶,一瞬間心裏竟然還升起一點感激。最後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都是這個人害的,那點感激才煙消雲散。
「那我離開十年,褚玥會怎麼樣?就是我暫居的那具身體的主人。」
「地府與現世存在時差,你在這裏十年,現世也許才三兩年。你離開了,身體主人的靈魂還沉睡在其中,陽壽未到不會死的。」
這下葉瀾才長舒一口氣,這樣還有挽回的機會。
帝初抬起手指輕輕一點,面前憑空出現一個通道,通道內部漆黑深邃,夾雜着點點星光,好似一團神秘的星雲。他向葉瀾一推,小雲朵就緩緩進入其中。
「此處直通輪迴井,會有人和你交接相關事宜,去吧。」
葉瀾消失在其中,通道入口迅速閉合,偌大的空間終於恢復寂靜。冥王殿內空曠的佇立着十八根巨大的立柱,立柱上雕刻着十八個栩栩如生的修羅,修羅們雙手向上,高高托舉着柱頂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
而這十八根修羅柱通向的正是氣息恐怖的白骨王座。
帝初撫摸着左側扶手處的龍首頭骨,指尖輕輕叩擊,一個紅色的珠子飛出,極有靈性的圍着他飛舞跳動,似乎極為親切興奮。
他眉心白光一閃,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他面前,仙人之姿仿若冰雕雪砌。少年冰雪般的容顏上露出一抹惡劣的笑:「你今日這麼做,日後會後悔的。」
「苦果與樂果,皆為我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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