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沒有發動,一直安靜地停在路邊,田歌告訴魏雨朝,恭喜他有幸看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也因為鬼打牆,語氣到處開車亂轉,不如老老實實呆在原地,至少對周圍的地形還有個掌握。
魏雨朝抬頭看出去,打量着傳說中的「鬼打牆」之中的景色得是什麼模樣。然後發現周遭的環境依舊是一副平常校園宿舍區的樣子。
猛然看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不過若是看的仔細的話,就能發現離得最近的棟宿舍樓側面應該是貼着丙幾樓的標籤,現在那塊藍白牌子上模模糊糊的一片,像是被霧遮住了。窗台上晾曬的衣物同樣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這樣就連這棟樓是男舍還是女舍都分辨不出來。
「你能打的過肖茹嗎?」既然現在走不出去,這就是魏雨朝現下最關心的問題。
田歌以陳述事實來回答魏雨朝不過腦子的疑問:「她有一千年的道行。」
「那吳六呢?」魏雨朝又忙問。有道是:有問題,找警/察;那麼現在是有鬼問題,自然要找鬼差了。
「地府只管尋常人的魂魄或是魄,肖茹業已成精,有了攪風攪雨的本事,就該是天府的事情了,地府是不管的,」田歌說:「而且就算她手裏犯了人命案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按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是等不到上面派天兵下來的。」
魏雨朝眯起眼睛,扒着窗子向外張望:「是因為我們礙事了,肖茹想要除掉我們嗎?」
伴隨車門一開一關的響動,另一個聲音回答了他:「不是。是另外一回事。」一個清脆聲音是從車座後排傳來。
魏雨朝馬上認出了這個聲音,聲音的主人出現在這裏簡直是出乎意料,他猛地回頭,又把脖子扭到了,哎呦了幾聲,沖田歌提議道:「以後開QQ行嗎?這種出場方式太驚喜了。」
田歌懶得回答,頭偏了偏,從後視鏡中觀察李里,倒是個防止扭到脖子的好習慣。而神出鬼沒、縈繞着水果香氣的李里坐在車後座,對田歌望過來的視線躲躲閃閃的。
「你沒登記留檔。」田歌一見面就犀利地指出:「所有的修煉出人型的妖都要登記。」
李里擠出點笑容,腦袋直點像是通了電,一點為妖的氣節都沒:「回去就登,回去就登。」
田歌點點頭,沒有繼續為難李里,這讓她鬆了口氣,剛準備解釋自己的來意,魏雨朝捂着脖子強行轉了過來,好奇地對她說:「我們剛才還提到你呢,對了,你是個什麼妖?這麼香,應該是空氣清新劑成的精?」
李里翻了他一個白眼,又不敢貿然和田歌搭茬,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衝着魏雨朝問:「剛才你們是受到兩個刀鬼的埋伏了吧?」
不等魏雨朝回話,她又急急地說:「她把你當做是我的朋友了,一直想挾持你來着。剛才她還為了逮住你試圖引開這位——田大人呢,幸好你們沒中招。」
魏雨朝這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千年成精女鬼惦記上了,不由得憤憤,瞪了李里幾眼,忽然搖開車窗,極為狗腿地喊道:「肖茹姑娘,我們幫您把李里抓住了,就在車上。您冤有頭債有主,還是不要為難我了吧。」
李里被他的所作所為震驚了:「喂!我以為我們是一派的。」
魏雨朝把腦袋縮回車窗,搖頭晃腦小聲說:「非也。我只和我的命是一派的。」說完又將腦袋伸了出去,對着不知道在哪裏的肖茹甜言蜜語,讓李里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肖茹為什麼要為難你?」田歌沒有制止魏雨朝的聒噪,回頭詢問李里:「她之前都很安分的。」
李里還來不及說什麼,所有人的呼吸不由得滯了一下,緊接着一個穿着月白長裙的古裝女子飄忽而至,腰肢翩躚不盈一握,長發高挽如雲盤繞——正是今天凌晨早些時候魏雨朝見到的那女鬼肖茹。
她容貌雖美,周身卻散發着極強的壓力,令人從骨子裏感覺到顫抖和卑微。
原來她的氣場能夠強勁如斯。
「千年道行……」田歌在旁邊似是感嘆了一句。
「這才過了不到半天,竟然又換了身衣服?」反正魏雨朝察覺不出來氣場的恐怖和更恐怖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之處,所以他的關注點就比較奇怪了:「她沒有實體怎麼換的衣服?」
李里明明是很緊張的,聽他這麼一說,還是忍不住向這個奇葩解釋道:「你是傻的嗎?她雖然原先只是單薄魂魄,但到現在四千年,早已經成精了,就是想換張臉都不是問題!」
魏雨朝似懂非懂:「總之成精的女鬼就是比普通魂魄厲害的多是吧。」
李里忌憚地盯着有所舉動的肖茹,不再搭理魏雨朝。
「肖茹方才魯莽,在此道歉了,」她微微福身,然後目光如劍掃向李里,「化心,兩位官差保不了你,還不快快出來,履行諾言?」
李里急道:「魏雨朝!她唆使梁紅和唐小琴埋伏攻擊,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你難道就打算袖手旁觀?」
「唐小琴是誰?」魏雨朝和田歌異口同聲問道。
「就是殺了前四個女學生的那個刀礪!她們是一夥的,你……」話還沒說完,那肖茹身影一閃,就出現在了後座窗外,伸手就來抓李里。幾近不透明的素手輕易地穿過了車門,飛快地探過來。
這一瞬間三個人瞬間都動了。
李里率先向汽車的另一邊逃去,但是汽車明顯被肖茹做了手腳,李里連車門都掰不開,抬手去砸窗玻璃,依舊無果,又急又恨,簡直要咬碎了一口銀牙。
話里口口聲聲喊着投降的魏雨朝卻操起了他剛到手的桃木劍向後座跳去,結果腳卡在了前座,雙腿使不上勁,只好半個身子橫擋在李里和肖茹之間,用這種又傻氣又英勇的姿勢叫陣。
田歌則按下了車載觸摸屏上一個沒標名字的按鈕,在接下來彈出的頁面里核實了指紋,啟動了什麼功能。汽車低低地嗡了一聲,然後產生了眾人看不到的什麼東西,是特殊調製過的電磁場。
肖茹本來還在對不識好歹的魏雨朝柔聲相勸,田歌啟動了複合磁場之後,她渾身猛地一震,看起來極為不舒服。雖然沒有立刻退出車外,但能明顯看出來他是在硬撐。到了此節,肖茹也顧不得和魏雨朝好言了,掃一眼這兩個選擇站在自己對裏面的監察員,哼道:「你們若此真不識相,也勿怪我手下不留情。」
說着柳眉一豎伸手直取魏雨朝心臟部位,魏雨朝拿木劍擋格,這剛才令梁紅遍地打滾的桃木竟只讓肖茹蹙了下眉,絲毫都沒有起到阻擋作用。
田歌此時手中早就握住了拂塵,輕輕向肖茹那裏拂去,霜色馬鬃揮過肖茹臉頰輕飄飄如清風拂面,但對於肖茹來說就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了。她好像是被在臉上重重一擊,然後略顯狼狽地霍然退出了車內,車門擋不住她,自然也擋不住她清晰的聲音毫無阻礙地傳進來,只聽她又驚又怒:「你竟是竹間門的!」
田歌笑了笑:「那又如何?」
肖茹不語,沉默了幾息,似在掂量什麼,又很快下了決定:「我可不管你這竹間門的傢伙怎麼混進朝廷的。只要沒人知道你是怎麼死的,管他付江行還是監管局,都找不到我頭上來。」
說完她也不鑽回車裏,明顯田歌搗鼓出來的電磁場讓她深深的厭煩,於是美目一瞪,雙掌合攏,明顯是在發功。
魏雨朝就這麼橫着卡在前後座之間,眼前景色漸漸模糊,就聽一前一後兩聲警告:「不要動!」
「小心幻覺……」
下一秒,魏雨朝發現自己不再是橫躺着了,甚至不在汽車、不在長新了——他站在獨峰之上,極目四望四周儘是淡雲高天,遠無邊際,再向下看,腳下平地不過一平米的大小,山峰乃萬丈絕壁,下方的河流只有絲帶粗細,房屋像是方正的鱗片密攢而整齊地扣在地上。
現實生活中絕不會有這樣的景色。魏雨朝不用剛才的兩聲提醒也能明白這是幻覺,但卻不明白為什麼肖茹要整出這麼一出。
傳說中,幻覺不應該是針對個人內心的薄弱點製造的嗎?魏雨朝有點奇怪,他原本做好了見到猙獰撲來的魏露晨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呈現在他面前是這樣的景色——他又不恐高,這一副廣闊天地景象確實美得讓人窒息,但是這只是比喻啊,難道肖茹真指望自己被景色美死嗎?
魏雨朝正在腹誹肖茹的智商,遠處好像響應似的,傳來長長好幾聲鷹唳,接着就是羽毛線條如鋼鐵般冷冽的黑鷹滑翔而來,直撲山頂上的活靶子魏雨朝而來。
魏雨朝嚇得一矮身,這傢伙就擦着頭頂飛了過去,衝出去沒多遠,在空中划過一個大大的弧線,又返了回來再次飄忽而至。魏雨朝又一閃躲,險險避了過去。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被這黑鷹抓到會死嗎?跳下懸崖會死嗎?魏雨朝腦海中一連串閃過好幾個問題,對肖茹的用意簡直無法揣摩。
再一次魏雨朝就沒那麼好運了,他身手只算矯健而已,不代表他能在在不到一平米的地方穩穩噹噹地輾轉挪移,還不被空中的高速飛行物擊倒。於是在黑鷹的第三次襲擊時,魏雨朝被有力的翅膀掃下了懸崖。
即使知道這不是真的,但這腳下極遠的地面、山峰半腰的浮雲和拂過臉龐的冷風卻真實的很,魏雨朝卻不知道自己摔下去之後會發生什麼,嚇出了一身冷汗,反手向山頂伸夠,最終竟然好運地抓住了山頂上的灌木,他祈禱着這看似淡薄細長的枝條能夠承載住自己的重量,緊緊地將它們攥在手心裏。
又是一聲高啼,那黑鷹轉了個圈子再次沖回來,目標堅定地直指魏雨朝,而他這次懸在空中岌岌可危,可無處可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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