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清梁晨的臉,肖奈總覺得梁晨的眼睛在看自己的背後,那感覺,好像自己身後有某種東西,一瞬間,肖奈的背涼了,有好幾分鐘都不敢往回看,想起那天晚上,梁晨給自己留下了的電話號碼,而且說了一句話:「如果你想再知道點什麼,可以給我電話。」
梁晨忽然變的神秘起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肖奈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
本來車禍的事情不用自己處理了,不想再管這件事,但梁晨那句再想知道點什麼,散發出神秘的味道,讓肖奈很好奇想要知道還有什麼。
下班後,肖奈還是忍不住給梁晨了電話,話筒那頭梁晨的聲音很平靜,由於兩人一個剛下班,一個剛下課,都沒吃飯,就約在了肖奈住處附近的小餐館裏,肖奈先去點了菜,梁晨說他打車過來。
肖奈在心裏笑了笑,一個學生,動不動就打車出門,家裏有錢真好哪!肖奈點了幾樣平時不怎麼吃的高價菜,想着自己最近不用站馬路當班,就又要了2瓶啤酒,菜上了2盤,梁晨就已經到了,肖奈給梁晨倒了一杯啤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梁晨道:「謝謝!」
肖奈笑了笑,說:「你早就知道我會給你打電話了吧。」
梁晨搖搖頭,說,沒有,我並不肯定。
肖奈疑惑了:「那你?」
梁晨解釋說:「我只是想賭一把。」
「賭什麼?」
肖奈端起酒杯,又放下。
梁晨深吸一口氣,說:「夏雨柔的死,不是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
「夏雨柔告訴我的,」梁晨說完,舉起酒杯,大灌了一口。
肖奈這下可沒心思喝酒了,握着酒杯,瞪大眼睛望着梁晨,夏雨柔已經死了,死人怎麼可能說話。
梁晨笑了一下,說:「你別驚訝,是夏雨柔託夢告訴我的,就是前天晚上,她給我託夢,說她很不好,所以昨天晚上我才去給她燒紙。」
肖奈也笑了一下,說:「這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不!」
梁晨打斷他的話,說:「我相信是真的,是夏雨柔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向我求救,夢裏面她哭的很傷心,她說她沒有辦法投胎,她要我幫幫她。」
「這…………,」肖奈覺得有些荒謬,但見梁晨滿臉認真的神色,又不好說點什麼。
梁晨猜到了肖奈的意思說:「我知道你不信,我原本也是不信這些的………可是………我醒來後看到了枕邊夏雨柔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夏雨柔出事那天就是為了給我買生日禮物………。」
肖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一時之間又難以相信,便問:「生日禮物是什麼?你確信你沒有弄錯。」
梁晨有些不滿的說:「我怎麼會弄錯,這塊表是我喜歡了很久的,夏雨柔說過要買來作為我的生日禮物。」
肖奈說:「這………那夏雨柔在夢裏要你幫她什麼?」
梁晨嘆息一聲說:「唉,可惜啊,夏雨柔還沒說完我就醒來了,所以昨晚我才想去給她燒紙,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
肖奈輕咳了一下說:「那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
梁晨給肖奈添滿了酒,陳懇的說:「我想請肖警官幫我忙,找到幫夏雨柔的線索。」
肖奈不解,說:「為什麼找我呢?你確定我能幫上你?」
梁晨說:「我昨晚給夏雨柔燒紙,都那麼晚了,王警官還過來詢問,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心之人。」
肖奈低頭沉思了下,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說:「好,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得說說你有什麼計劃,我要怎麼幫,如果可行的話我才答應。」肖奈心裏還是有所保留,畢竟他跟這個梁晨本來是不認識的,所了解的都是車禍卷宗里那麼點表面的東西,萬一他是害死夏雨柔的兇手,想利用他破壞線索,那就惹上大麻煩了。
梁晨點點頭,又給肖奈添了酒,說:「恩,不管怎麼樣,警官有這份心,我就覺得感激不盡了。」接着喝了口酒,又說:「我今天去特地去圖書館找了些中國傳統鬼神方面的書籍,有一本是講枉死的鬼。說這種鬼死不瞑目的話,就投不了胎,就會託夢給生前最信任的人,以尋求幫助。」
肖奈說:「那夏雨柔就是這種枉死的鬼,投不了胎,託夢給你,讓你幫她?」
梁晨說:「我想應該是這樣的,書裏面說,這種鬼沒有害人之心的話,怨氣不夠,所以夢裏所講的東西就殘缺不全。」
肖奈說:「所以夏雨柔還沒有告訴你該怎麼幫她,你就醒了?」
梁晨說:「對的,我本來還擔心不知道怎麼救夏雨柔,幸好去了圖書館,對這件事有了了解,更重要的是書裏面講了怎麼和這種枉鬼見面,因為每種枉鬼的死法不同,要救他們的方法也不同。」
肖奈有些駭然:「我們要和死去的夏雨柔見面,聽她講怎麼救她?可是。。。怎麼見呢?」
梁晨有些黯然的說:「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肖奈又不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晨又嘆息了一聲:「需要被託夢之人,回到死者出事的地點,夜半,以所託者鮮血為引,黃紙為輔,混合死者死前掛念之物,將其焚燒,清香引路,香盡之時,就是枉鬼現身之時。」
肖奈聽完,搖頭說:「聽起來是不簡單,你想到該怎麼做了嗎?」
梁晨一口將自己杯里的啤酒喝盡,咬牙說:「不管有多難,我都要試一試!」
深夜,街道冷冷清清,還飄着小雨。
肖奈在梁晨身後,看梁晨認真的佈置着見枉鬼的東西,他心裏有種數不清的感覺,鬼神一說,以他警官的身份來說是不應該信的,可是梁晨本身就是大學生,無緣無故不會這麼做。
如果梁晨這樣做是為了利用自己擺脫殺人嫌疑的話,未免太故弄玄虛,況且,梁晨的表現太痴心了,他對夏雨柔的深情,讓曾經有負與人的肖奈很慚愧,他實在不願意懷疑梁晨有不良的企圖。
梁晨擺好東西後。回頭朝肖奈笑了笑。肖奈給他點點頭,他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手錶說:「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12點,看來我還是心急了點。「
肖奈給他寬心說:「沒關係,你也是想早點見到夏雨柔。」
梁晨說抬頭看看天空,小雨絲在路燈下散發出點點光芒。
梁晨感慨的說:「夏雨柔以前很喜歡在燈光下看雨,她說,路燈下的雨滴帶着金色的光芒,很漂亮。。。而現在,她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苦。」
肖奈拍拍梁晨的肩膀說:「你別太難過,一會你就能見到她,還能幫重新投胎…………你比我好多了,你至少能為她做點什麼,而我…………」肖奈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臉色有些哀傷。
梁晨說:「怎麼,肖哥你也有過傷心事?說來聽聽?」梁晨不再稱呼肖奈警官,顯得不那麼生分。
這一聲肖哥叫的肖奈心裏溫暖,一個年親人背井離鄉在大城市裏漂泊,朋友沒有幾個,能有一個跟自己稱兄道弟的人,讓肖奈心裏感激不少,兩人的距離一下被拉近不少,肖奈的話匣也被打開。
一個人有心事,憋久了總是需要傾訴的。
梁晨對夏雨柔的深情,讓肖奈想起了塵封的往事,在這個神秘又充滿期待的夜晚,肖奈突然間想將自己的心結打開。
肖奈眼睛望着遠方,緩緩的說:「我曾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叫青青。
我們一直很要好,她很可愛,扎個馬尾辮,不像一些女孩穿的花花綠綠的,而是穿着小襯衣,帆布鞋。這沒有削弱她的美麗,反而多了幾分清純和特別,我去外地讀警校的時候我們分開了。
我在警校認識了另一個女孩,她和青青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她活潑,直接,嫵媚。不可否認,我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對這個女孩是一種好奇的心裏。喜歡多過愛,青青,我才是真正喜歡她的,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我打電話跟她說分手,她很傷心,她問我為什麼,我說我喜歡上其他人了。
然後她就不說話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們都沒有掛電話,我們都在沉默,我是心虛,青青,她一定很傷心,這種話,從我嘴裏親口說出………,」肖奈嘆口氣,又接着說:「後來,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我也沒有跟那個女孩在一起。」
梁晨問:「那青青呢,她後來怎麼樣?」
肖奈沉默了一下才說:「她後來跟別人結婚了,現在可能孩子都有了吧,」肖奈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滿了苦澀與無奈。
梁晨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歉意的說:「不好意思,肖哥。」
肖奈擺擺手,說:「沒事,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想了。」
梁晨點點頭,不再說話。
夜幕下,兩個男人,各懷心事。
梁晨在追憶死去的夏雨柔。
肖奈卻是想要擺脫回憶帶給他的罪惡感。
肖奈沒有說實話,因為他最後還是沒有這個勇氣,青青不是跟人結婚了,而是死了,當他親口跟青青說分手以後,青青就連夜坐火車來找他,他不理。
青青說,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死給你看,他當時只以為那是氣話,並沒有當真,沒想到,青青真的死了,就從他學校最高的教學樓頂跳下,像一隻悲憤的蝴蝶,孤單的墜落,綻放出殷紅的花朵,同學,家人,朋友無一不指責他,他沒有辦法回家鄉面對親親的父老,他只得背井離鄉來這個陌生的城市過着漂泊的生活。
肖奈想擺脫當年千夫所指的痛苦回憶,所以他沒有勇氣告訴梁晨青青真正的結局。
他在心底懊悔,自責,內疚,卻無濟於事。青青像一隻如影隨形的冤魂,時時刻刻跟着他。
梁晨突然說:「時間到了,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