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讀完信,便開始寫稿子。
一九八五年,不管是在曰本還是美國,無紙化辦公,都更像是一張大餅,願景美好,但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櫻花牌的碳素筆手感圓潤,針管筆尖落在紙上,緩緩變成一頁又一頁的文字。
三四千字的稿子瞬間就寫完了,為了符合雜誌兩千字左右的版面要求,高橋從頭檢查,把不必要的文字全部刪掉。能換成更簡短文字的,都換成更簡短的文字。
掛鐘的指針指向四點,揉着乾澀眼睛的高橋,才終於做完計劃好的工作。至於讀者來信,他把較為有意義的挑出來放一堆,明天趁着空閒時間,就把回信寫出來了。
距離哈德森那面上班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他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兩周了,好在是這具身體較為強壯。在如此長時間的工作下,依舊還能撐住。
相比於長時間無休止的重體力勞動,儘管長時間的腦力勞動同樣辛苦,但至少不會再把他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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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哈德森版《淘金者》銷售狀況調查!】
關於哈德森和淘金者的報道依然在繼續。與最開始的刻薄相比,已經緩和的許多。
周五與《淘金者》卡帶同時發售的新雜誌,在第二天的周六,才開始顯示出它的威力。
「你想買《淘金者》麼?」
「高橋的《淘金者》?」
「買!」
千萬不要低估孩子的購買力。
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小玩家,紛紛走出家門,奔往最近的遊戲卡帶銷售網點。
一份又一份的《淘金者》進入孩子們的手裏,遊戲店的老闆們看着火爆的銷售場面。樂開花的同時,立即撥打電話訂購更多的遊戲。
一百盤!
兩百盤!
……
五百盤!
六百盤!
要貨量越來越誇張!遊戲店的老闆們害怕萬一脫銷,同行競相進貨,再想補貨麻煩,要貨的數量越來越誇張。
任天堂那邊詢問他們銷售數據,他們也都是往誇張了說。
因此,市場上顯示除了一片過度繁榮的虛假態勢。
任天堂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店鋪的德行,他們的調查員流竄於曰本各地,實地調查銷量。最後送往各個店鋪的《淘金者》卡帶,普遍只有他們提交數字的百分之五十到七十。
【黑馬?首周銷量破七萬?】
很快到了第二個周五,高橋撰寫的專欄還在繼續。
周五晚上八點,任天堂給哈德森來電,告知了他們統計的首周銷量數據。
「六萬九千八百七十三。」
別看這個數字有零有整,好像很準確的樣子。但是,只要是業內人士,都知道統計銷量是個不靠譜的事情。
現在不像是十年二十年後,遊戲都要聯網激活。有多少被激活都被記錄在案。
現在的遊戲銷量,都要靠各個店家上報。
然而,正如之前的情況一樣,沒有哪個店鋪會把實際的銷售數據交給任天堂。
而任天堂又不可能全國幾千家銷售卡帶的店裏,都放上一個自家的調查員。
所以,最終的銷售數據,還是以店家上報的為基準。根據調查員的抽樣調查結果,乘以一個系數,計算出所謂的銷量數字。
首周銷量近七萬的成績,哈德森還是頭一次拿到。
經過了小小的慶祝,公司里的重任,又陷入擔憂的情緒之中。
儘管首周七萬的銷售數量不算少,但與一百萬的總卡帶數量相比還是太少了。就算周周都能賣七萬塊,十周才能賣出去七十萬塊。
有可能每周銷量都有七萬塊麼?
顯然不可能。
眾所周知,新遊戲發售後,熱度往往隨着時間流逝而衰減。往往第一個月的銷量,就幾乎是所有銷量的七八成了。
首周賣七萬,四周賣二十八萬。《淘金者》的總銷量能到五十萬?
「銷售情況還不錯!今天晚上一起聚餐慶祝!」工藤裕司高聲說道,沉悶的氣氛瞬間振奮了一些。
「社長!」遊戲部部長這時候插話了。
「你說。」工藤裕司說道。
「我提議處分高橋!」小口京介大聲說道。
原本還在談晚上吃什麼的職員,都朝小口京介看了過去。
其中大部分人眼中,都有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高橋對這一切倒是沒有意外,不遭人妒是庸才。再加上哈德森的札幌幫實際上異常排外。
平時自持身份看不起別的地方的員工不說,如果要是外籍員工獲得了成就,他們的反應就會更激烈。
工藤裕司不置可否的說道,「說說看為什麼?」
「就因為《淘金者》!誰都知道遊戲想賣一百萬份有多難,紅白機上現在一共有幾個破百萬的遊戲?他,他居然和美國公司打賭,如果《淘金者》銷量不過百萬,就讓哈德森賠巨款。憑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小口京介剛開始還是和工藤浩說,但說道後面的時候,他快步走到高橋面前,指着高橋的鼻子如此問道。
高橋寵辱不驚的放下筆,將寫到一半的讀者來信放到一邊,他淡然地說道,「如果《淘金者》銷量到不了一百萬我辭職。」
「辭職?哈?」小口京介一臉嘲諷的說道,「你辭職有什麼用?能讓公司不賠錢?你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吧。一個在樓下玩遊戲的,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就你,呸!」
高橋略微退後半步,躲開小口京介噴涌而出的口水。剛想要回答,工藤裕司的聲音卻響起來了,「閉嘴!」
工藤裕司站了起來,從辦公桌里走了出來,走到高橋面前,把小口京介晾在一邊說道,「放寬心,別放在心裏。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高橋回答的同時,挑釁似的看了一眼遊戲部部長。
「你!」小口京介怒道。
「閉嘴!」工藤裕司拍了拍高橋肩膀,回頭看着小口京介,注視了他許久許久,然後問道,「我對你怎麼樣?虧待過你麼?哈德森對你怎麼樣?虧待過你嗎?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兒?」
小口京介聽到這話不言語了。
「剛剛還那麼能叫,現在你說啊!」工藤浩拍桌子吼道。
高橋的櫻花碳素筆,震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