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中。
霧濛濛一睜眼就愣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荷華院的,但自個昨晚做了什麼卻是清清楚楚的。
她哀嚎一聲,趴床上頂着軟枕,拿被子將自己整個蒙住。
她再也不敢偷喝酒了,昨晚上,她沖回前廳後,海吃了頓,見沒人注意她,她便偷喝了口司火的喜酒,後來覺得味道不錯,就旁若無人地拿了一瓶躲到角落,邊罵殿下邊喝。
要是單單喝醉了就罷了,但是她竟然將殿下撲到,還撩起衣裳給他看小籠包的胸口。
夭壽哦,簡直要死了,沒臉見人!
她從來都不曉得自己居然這樣沒有酒品,喝醉了就幹這種白痴丟臉的事。
不過,也不能怪她啊,司火一直在她面前秀大胸,她上輩子雖然相貌長的好,個子也不算太矮,但唯一的缺陷就是個平胸來着。
二十多歲的人,一直穿最小罩杯的內衣,還要加厚厚海綿的那種。
說來都心酸,去內衣店買內衣她都跟做賊一樣,就怕被人笑話!
如今眼見這殼子與她從前一般無二,她約莫着這就是她的前世,且今年還有幾個月她就滿十四了,胸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她自然擔心的不得了。
畢竟,司火說,男人都喜歡胸大的,萬一,殿下嫌棄了怎麼辦?
她在床上嚶嚶憂傷了半天,深感沒臉見殿下。
昨天晚上,她撩了衣裳後,殿下的臉頃刻就冷若冰霜,沉着眸子將她衣裳理好,然後灌了她醒酒湯,就將她丟回了荷華院,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
她覺得殿下看了後,絕對已經開始嫌棄不喜歡她了,不然他那會的表情怎麼那麼可怕。
霧濛濛自顧自傷心,一會跟自己說,殿下絕對不是那樣膚淺的人,一會有覺得古話說,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句話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殿下還是會嫌棄她。
她在床上悲春傷秋的半天沒起床,赤淡在門外等了會,讓橙柳和黃娥端了熱水進去,她則到床邊輕聲道,「姑娘,秦家秦六公子那邊送了帖子上門,邀約姑娘去春風樓用膳。」
聞言,霧濛濛勉強爬起來,覺得這個時候,唯有春風樓的美食能稍微安慰到她。
她讓婢女給自己梳洗了,完事別彆扭扭的問,「殿下呢?」
赤淡含笑道,「今個一早,殿下就出門了。」
霧濛濛一愣,「去哪了?」
赤淡搖頭,「婢子不清楚,怕是姑娘要去問問司金大人。」
霧濛濛想起司金和司火昨個才成親,也不好這一早就去打擾,便擺手作罷。
她心不在焉地用了點早膳,同碎玉支會了一聲,並叮囑道,「若是殿下問起,就說楓林晚很忙,我今晚上都不回來,會歇在楓林晚。」
碎玉眸色微閃,不過她還是點頭應下。
霧濛濛覺得這個時候,她沒臉見殿下,兩個人還是暫時多有冷靜冷靜的好。
她先是去赴了秦竹笙的邀約,這些年一晃而過,不知不覺間秦竹笙也要滿二十了。
可奇怪的事,殿下不成親,總有個卦象在那擋着,但秦竹笙竟然也是沒有定親。
她此前多嘴問過鳳鸞一句,哪知鳳鸞撇了撇嘴,只說六表哥的娘親都不操心,她操哪門子的心。
再後來霧濛濛也就懶得多管了。
她甫一進春風樓雅間,就見身形頎長如竹的秦竹笙背着手站床邊。
她看了看雅間,居然只有她一個人,心頭是覺得有點怪異,但也沒有多想。
「竹笙哥,我來了。」她歡快地喊了聲。
站窗邊的青年轉過身來,眉目清秀,斯文儒雅,身上有股子讓人很舒服的溫潤。
從前小小的少年,也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清俊的青年。
他嘴角含笑,眉眼溫柔,脈脈如一汪清泉。
「坐吧,」他對霧濛濛虛手一引,順勢坐到她對面,「濛濛好些日子沒見竹笙哥了吧?怎的,都不想竹笙哥嗎?」
霧濛濛單手撐頭,接過他倒的果茶抿了口,笑眯眯的道,「想啊,哪裏會不想竹笙哥的。」
聽聞這話,秦竹笙端茶盞的指尖微微一頓,他斂下眉目,輕笑了聲,「你還真是……」
話沒說完,他搖頭失笑。
霧濛濛不解地看着他,她其實不知秦竹笙這些年跟着殿下在幹什麼,總是也有忙的時候,偶爾又見他很空閒。
她沒話找話,「竹笙哥,現在忙嗎?」
秦竹笙微微搖頭,斯斯文文的道,「還好,怎的,想出去玩了?」
霧濛濛搖頭,「我只是覺得竹笙哥今年就二十了,好像也沒考取功名的打算,也不見竹笙哥定親,一直就在秦家那樣過着,秦家總不能養竹笙哥一輩子,在秦家難之前,竹笙哥總要有法子應付啊。」
秦竹笙眼尾微微閃爍,他笑看着面前嬌嬌小小的小人。
分明從前比鳳鸞年紀還小的姑娘,這一轉眼就開始出落的亭亭玉立,他瞧着瞧着,早在不知何時,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低頭問,「你想竹笙哥定親嗎?」
霧濛濛點頭,「想啊,竹笙哥可不能和殿下學,在不成親,有人要笑話竹笙哥的。」
秦竹笙放下茶盞,他湊過去問,「那濛濛覺得竹笙哥適合娶個什麼樣的姑娘?」
霧濛濛偏頭想了想,「這個我說不好,總要是和竹笙哥兩情相悅的,往後才是佳偶。」
秦竹笙讓她這副認真的語氣說的一怔,他忽然就問,「可竹笙哥不知道,心悅的姑娘是不是也恰好心悅我。」
霧濛濛愣了下,繼而興奮起來,她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道,「竹笙哥有喜歡的姑娘了?是誰啊?」
見她這模樣,秦竹笙心頭莫名酸澀,他目有深意地望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你認識的。」
霧濛濛皺着眉頭想了想,將她認識的姑娘都過了一遍,忽的就想到個人來,她恍然大悟,神神秘秘的問,「是曲染嗎?」
秦竹笙搖頭,「曲染是麓山女院丹青聖手徐先生的關門弟子,她此前已經放出話來,說此生不嫁,要將這輩子都獻給丹青。」
霧濛濛還真不曉得這回事,「我怎不知道啊?」
秦竹笙道,「那會殿下中毒,你忙不過來。」
霧濛濛點頭,忽的無意撞見秦竹笙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她心頭一動,繼而生了個荒謬的念頭來。
秦竹笙沒在說其他,只招了小二進來,點了她喜歡的菜式。
霧濛濛心頭有不安的揣測,她便緘默再不問秦竹笙喜歡的姑娘的事,只說這菜好吃,那菜不錯,再不然就談起鳳鸞。
一頓飯用罷,秦竹笙已經瞧出端倪,他讓人收拾了雅間,怔怔看着她嘆息道,「濛濛……」
猝不及防,被這種壓低了的複雜聲音一喚,霧濛濛手一抖,杯子裏的茶水都撒了。
秦竹笙笑了聲,他掏出帕子,再不自然不過越身過去,想拉她手給她擦手。
霧濛濛一下縮回手,她見秦竹笙臉上笑意凝住,才反應過來自己動作大了,畢竟從前秦竹笙習慣了照顧她和鳳鸞,擦手這種事也是有的。
秦竹笙收回帕子,他就那樣默默地看了霧濛濛好一會,才聲若輕羽的道,「濛濛真是聰明,猜到了吧?」
霧濛濛低頭,她手指頭在桌下扭着,很彆扭地點了點頭。
秦竹笙見她瞬間不吭聲,略無奈地嘆息一聲,他問,「那,濛濛喜歡竹笙哥嗎?」
同樣的話,霧濛濛想起從前秦竹笙也問過的,她當時還以為是兄妹的那種喜歡,自然毫無顧忌地點頭。
但現在,卻是不敢隨意答應了。
她不說話,也不敢看他。
秦竹笙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她的回答,他心頭沉,眼瞼低垂,就帶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陰影。
「我知道了。」良久之後,他淡淡的道。
霧濛濛瞬間抬頭,她看着秦竹笙,臉上有自責和不安。
她從來沒有這種拒絕人的經驗,以前,那些對她獻殷勤的都是心懷不軌的,故而她不用客氣,但秦竹笙不一樣,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好。
可人的心統共只有那麼一丁點大,要早進駐了人,又哪裏還容得下旁人。
秦竹笙面無表情的問,「是因為,殿下嗎?」
即便是輸了,他也要輸個明明白白。
霧濛濛點頭,她艱難的開口道,「竹笙哥,我……」
秦竹笙擺手,阻了她沒說出口的話,隨後他認真問她,「如果我能做到一心一意呢?此生除你,後宅絕不會有第二人,可能從殿下手裏將人搶回來?」
霧濛濛震住,她很難相信,秦竹笙給她這樣的承諾,是需要多大的努力,但始終,她都當他是兄長哪。
她輕輕一笑,但笑的並不好看,「竹笙哥,你知道的,我這裏就只裝得下殿下……」
她指着胸口,覺得對不起秦竹笙。
秦竹笙目光幽幽,他捏着手裏的帕子,好半天才緩了情緒道,「竹笙哥明白了,往後要殿下待你不好,不管竹笙哥娶沒娶親,都一定來找竹笙哥,你永遠是竹笙哥手心的……寶,猶如至親!」
霧濛濛點頭,除此之外,她覺得自己再說任何話都不合適。
至親,或許是兩人往後最適宜的身份。
他終是抬手摸了摸她髻,一如小時候那樣,「好了,不難過了,竹笙哥喜歡看你笑哪。」
聽聞這話,霧濛濛果然彎起眸子,乖乖巧巧地笑了,「謝謝竹笙哥,竹笙哥往後也是濛濛的至親!」
秦竹笙覺得心頭在滴血,可他臉上卻不由自主地帶出笑容來,「嗯,說定了哦。」
霧濛濛重重點頭!
而此時,去了翰林院轉悠,本也是想暫時避開霧濛濛的殿下,聽着春風樓傳回來的消息,他冷哼一聲,當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