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所有人都緊盯着堂屋,一點不敢分神的時候,突然,堂屋裏火光一閃,竟然有人擦亮了一根火柴,點亮了一枝蠟燭,在這光亮之下,堂屋的整個情況,就印入我們眼帘當中。堂屋正中,華夏大陸北方人堂掛觀音像、偉人像的地方,掛着一幅猛虎圖,那斑斕大蟲甚是雄偉,不過,這畫已經泛黃的不成樣子,連緣也毛了起來。畫的兩方,是一張黃花梨客桌,桌子一邊一張椅子,應該也是黃花梨的。左邊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個人,燭光下,這人的臉又黃又癟,看上去人氣少鬼氣多。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們4個都很緊張,預備着緊急情況發生,反倒大寶和雲獸這兩隻畜生,倒是完全放鬆的狀態。看來,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接着,那張半鬼半人的人臉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扒開了堂屋的門扇。我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暗中握緊了鐵手的機括,接着,大門打開,她伸出腦袋問我們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這裏都要幹嘛?」
一個蒼老滄桑的女性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奇怪的,等這位老人走出來以後,看起來,除了老人正常的蒼老膚色外,也沒感覺什麼不正常。看來,是不是剛才距離過遠,再加上燭光的問題。這位老太太臉上滿是皺紋,已經非常乾癟。但這也正常奇怪之處,這貓臉老太的屋子,怎麼就突然有了一位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這屋了,起碼最近幾百年,都沒有人居住過。我仍舊緊張着,聽老人問話,就答道,「「老人家,這裏可不是私房啊,您怎麼會住在這裏呢,何況還是你一個人?」
這老人先是長嘆了一口氣,對於我們在院子和屋子裏挖出這麼多骸骨,卻也沒有驚訝,她緩緩的說道,「我要是真有房子住,也不會到這裏來住啊。聽你們說話就知道你們是外鄉人。幾個大小伙子,聽我老人家一句勸,這裏不是你們探險的地方,乘沒出事,趕緊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老人家話還沒說完,我突然看到這古宅的二樓處,竟然開始有人影晃動,而且這次看的很是分明。對此,我是疑慮滿心,就問老人家道,「這位大媽,您既然知道我們來這裏有危險,可是,您為什麼獨自一人住在這裏呢?」
老人聽了我的話,又長嘆一聲,接着苦笑一下,才說道,「小伙子,剛才我說了啊。哪怕我是有個小茅屋住,也不會來這種地方。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有哪裏不敢住啊?你們這種大好時光的年輕人,但凡找個事情做,還能沒有住的地方嗎?好好活着,比什麼都強。」
這位老人的一席話,真是讓我摸不着頭腦啊,我們來尋找貓臉老太,怎麼就遇上了一個普通老太,來給我們上思想政治課啊。我們實在不明白,她這時要說啥。正在聊着,突然,我聽到二樓上傳來一聲「咕咚」的清晰聲音,像是誰摔倒了,接着,就是一陣異常悽厲的痛苦喊叫聲,聽聲音,像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發出來的。我立刻高聲問這老太道,「老太,你說實話,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到我強力的質問後,這老太太的神情開始變得慌亂起來,或許真是上邊的動靜,有什麼需要她關心的,她急忙跟我說道,「小伙子,話我已經跟你們說盡了,聽不聽,在你們自己了,我得趕緊上去了。」說完,老太要關堂屋的門,我一把抓住門,沒讓她關,她也沒再說什麼,自顧自「登登登」上樓去了。我一使眼色,我們4人一齊上樓而去,大寶和雲獸就留在一樓堂屋。
可一到二樓後,我們4個人傻在了當場,已經搞死龍袍老屍和銅礦鐵屍了,可以,我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正常情況。原來,二樓鋪着四堆破衣服爛棉花,算是四個人睡覺的四張床。這時,我也注意到了,這老太太身上穿的衣服,其實也是一堆破布縫在一起的「百家衣」。除了老太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以及一個目測六七歲的小男孩。看來,這是三世同堂的一家人了。只是不知道,為何竟然住在了這凶屋裏。
這對中年男女一看就是神智有問題,尤其是那中年男人,簡直了,張大一雙眼睛,傻乎乎的看着我們,讓人感覺神經兮兮的。而剛才摔跤的聲音,應該是中年女人發出的,她這時,正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腦袋,一忽兒哭一忽兒笑。只有第三人,也就是那個小男孩,還算正常,正在吃着一個蘋果,眼裏只有見到生人的膽怯。
這應該就是一家四口,而且是三世同堂了。只是,他們全身的穿着同樣破爛,只有這男孩子穿的「最好」,還過也是一身補丁的破棉襖,能看出來,是正兒八經的一件衣服,而非大人身上的爛布條們了。我實在不明白,這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這都什麼年代了,在這繁華的縣城裏,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家庭存在。這時,只見老人將蠟燭插在桌子上,邊替那女人揉着腦袋,邊說道:「我讓你不要亂走,偏不聽話,這下吃了虧吧,以後還聽我話不?」
「疼啊!真的好疼啊!」聽了老太太的話,這個中年女人,竟然話音跟孩子一樣,滿臉淚痕,抬頭說道。看到這中年女人疼的哭了起來,小男孩走到中年女人身邊,靠到女人身上,小聲說道,「媽媽,這蘋果,給你。」老太太看到了,直接從中年女人手裏把蘋果奪過來,又給到小男孩後說道,「這是你的過年禮物,奶奶給你的。你媽她有,不用你給。」 我以為這事就這樣了。突然,這中年女人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大哭起來,邊哭邊喊,「我沒有!我沒有!我也要蘋果。」我聽了這話,徹底明白了,這中年女人的神智,比這中年男人,好不到哪裏去。
見到中年女人這樣,這小男孩又把手中的這個蘋果,給到了女人,女人「呵呵」地傻笑了起來。小男孩,也衝着老太太笑了起來,看上去,小男孩懂事又讓人愛憐。我在一旁,卻越看越糊塗,不禁問到,「老太太,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啊?你能不能詳細說說。」
這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老太太長嘆一口氣,說道,「年輕人,剛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說過了。我但凡哪怕還有一點指望,怎麼敢住到這裏來。我唯一的兒子,在三十歲上時,得了重病,為了治好他,家裏耗盡了最後一分錢,可他還是去世了。我的老伴,在工地上打工時,又被高中墜物砸死了,他死的那年頭,只能自認倒霉,哪有什麼錢賠給你啊。我一個快七十歲的老太婆,雖然用盡全力也想還清親戚們的錢,但哪有那個能力。當初,為了給兒子看病,家裏房子也賣了。親戚們也好,都不再跟我要欠的錢了。可我越來越老了,身邊也沒有任何親人,我越想越覺得自己跟貓臉老太真像,後來,索信就住到這裏來了。反正已經活夠了,如果貓臉老太真把我殺了,死就死罷。可是,我這一住,竟然就是十幾年。後來,我遇到這對瘋傻的夫妻,女人還懷孕了,我就把他們帶到了這裏。還好,這女人後來生了這孩子,孩子倒是正常,但就是話特別少,也不愛跟人溝通。不過,這對我這個老太婆來講,卻是天大的幸福。這一對夫妻,就像我的兒子和兒媳,這一個小男孩,就是我的孫兒啊。」
老太太的陳述,讓我非常吃驚。這貓臉老太,可是真實的可怕存在啊。可這老太太,還有這對中年夫妻和小男孩,在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尤其是老太太,一住竟然十多年,竟然沒事兒。這個真的讓我非常意外,我好奇的問道,「 「按您說的,老人家,在這貓臉老太的舊居里,您居然住了十幾年,卻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問這個的時候,這傻女人,已經倒在老太婆的腿上睡着了。這時,老人緩緩說道,「小伙子,你們一到這院子裏,我就知道你們來的目的了。但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有些錢,不是人可以賺的。」
「您老,是在擔心,我們幾個,不是貓臉老太那老怪的對手?」
「這貓臉老太再厲害,也就是一個妖怪,這世上能治她的人,肯定不少。你們這些人,有備而來,對付她,應該不是問題。我的意思,可能你誤解了,我是說,你們能不能不要賺這種睞了良心的錢財呢?」
我被這老太太「錢錢錢」的說蒙了。我實在沒想到,這老人家最後居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差點沒噎的我翻白眼。我忍了好長時間的氣,才對她說道,:「老人家,根據我多方打聽到的消息,您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阻止我們對付這貓臉老太的人?我不明白,您這是為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為您住在它生前的房子裏?如果這貓臉老太被我們殺了,您不是住的更安心嗎?」
「小伙子,你這樣優越生活的人,是無法體諒底層的辛苦的。因為,你雖然也可能有痛苦,但卻沒有我們這樣悲慘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貓臉老太這妖怪有。你知道,小小的通令縣雖然在華夏大陸不起眼,但卻有近四十萬人。你知道,這四十萬人里,到底有多少人無家可歸,有多少流浪漢嗎?這些人,怎麼生活,怎麼睡覺,你知道嗎?當你真正知道後,你就會明白,殺死一個老怪,根本無濟於事。你就算殺死一百個妖怪,也幫不到這些流浪漢。」
我真的無法理解這老太太話里的邏輯,我就氣憤的問道,「老太太,難道你就眼看着一個千年老殭屍,在通令縣裏殺人吸精血,枉造殺生嗎?這樣的妖怪不殺,怎麼對得起四十萬通令縣人?而誰又能過得舒心安全?」
老太太對我的話不以為然,繼續說道,「小伙子,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可你想過沒有,我這一住十幾年,貓臉老太怎麼沒動我哪怕一下呢?可在這之前,我和我的家人,可是不止一次,被可惡的開發商給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如果我們那時凍死餓死在街頭了,這殺害我們的罪名,恐怖跟貓臉老太沒什麼關係吧?」 這人老了,確實一輩子的社會歷練,都變成了智慧。我有些明白了老太太話中的意思,就說道,「老太太,你是不是說,這貓臉老太,並沒有殺害任何一位通令縣城的普通人群,而是專對富人權貴下手?尤其是哪些有惡行的權貴富人?」
聽了我的話後,老太太沒有回答,先是輕輕把躺在她腿上睡着的中年女人放到破爛的一團亂地鋪上,蓋好一床亂布似的被子後,對我說道,「小伙子,你們幾個,一定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張大的,根本不了解這個社會的真實現實。這城市,是越來越方便,樓是越來越高,人們是越來越有錢。可我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每一座橋的洞裏,每一個可容人的地下水道里,夜晚後的垃圾站,車站,地鐵深處,那些陰冷髒亂臭的地方,不管條件多麼讓你吃驚,但都生活着人。對於這些人來講,貓臉老太可怕嗎?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社會的人心。你們這些住在高樓大廈別墅四合院的人,會關心他們的生存和死活嗎?不會。小伙子,當像我這種,已經沒辦法靠勞動就換取生存需要的食物時,我們怎麼去生存,你知道嗎?你又知道,僅僅是通令縣,像我這樣的人,有多少嗎?我們這些人,會關注貓臉老太嗎?」
老太太的話,確實超出了我的認知,我正想回應,突然,這老屋的木窗處,有人影閃動。這老屋,是那種老式的木窗,窗戶中間有密密的窗欞,然後糊上白紙。在月光比較好的天氣下,能夠還算清楚的看到外邊的情況。當然,從外邊看,還是得打開窗戶,或者捅破窗紙。
我們馬上轉過頭,屏住呼吸,這時,猝不及防,一張非常大的貓臉赫然出現在了我們面前。屋子裏所有醒着的人,都看到了這張臉。蘇紅兒見狀,就要舉刀,我趕忙按住他,小聲說道,「先看看情況,別亂動。」
看來,傳說還是有些不實。這貓臉老太並不是半張貓臉半張老太太臉,而是直接張了一個非常誇張的花狸貓腦袋,睜着一雙金黃色的大眼睛。只見,這雙眼睛一一掃過屋子裏的人,見我們不動。貓臉老太推開窗戶,順手就扔進來一串東西。我看了這串東西,感覺自己徹底掉了,竟然是一串用繩子串着的咸雞腿,還有一膠袋饅頭,看上去有二十多個。
就在我傻掉的一瞬間,那張可怕而恐怖的狸貓大臉,從窗戶處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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