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若蘭再怎麼依依不捨,花憐月還是帶着大雙,小雙堅定的離開了胡府。只是離去前,她什麼都沒有對李若蘭說,反而給她留下了那隻殘缺的小奶貓。有些事情做,寂寂無聊的日子總能好打發些,有時候能夠迷糊的幸福着,總比清醒的痛苦要好。
眼見李府的烏木大門當着她們的面重重關上,背着兩隻大包袱的大雙有些憂心的問道:「小姐,咱們現在去哪?」
小雙不甚在意的道:「咱們手頭有銀子,自然哪裏都去得!」
花憐月頹然的宣佈道:「銀子沒了!」其實她不是丟了,只是她心口堵得慌,下意識的不想要那些銀子。總覺得那些銀子若是拿在手裏,自己也成了幫凶之一。
「什麼......」這回輪到大雙,小雙齊齊驚呼。
「不用急!」小雙忙在自己的包袱里掏了一陣,掏出一個荷包來。她笑眯眯的道:「上次在五福樓吃全湖宴,蕭老闆沒收咱們的銀子,都在我這裏收着呢!足夠咱們用一陣子。」
花憐月接在手裏掂了掂,這些銀子還是她在聚財賭坊贏來的。雖然一大半都沿路撒了出去,可這剩下的足有三四十兩,節省一些也可以用很久。
花憐月手裏掂着錢袋子,眼睛卻咕嚕的亂轉起來。轉瞬,她就將錢袋子塞進小雙手裏,挑眉狡黠的笑道:「這個你收起來,我自有好去處。」
「賣冰糖葫蘆......」
「賣豆腐腦,又香又甜的豆腐腦.......」
三人重新走到集市上,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在李府雖然吃穿不愁,可說話要輕聲細語,吃飯要細嚼慢咽,就連走路的步子邁大些,都會有丫鬟婆子露出鄙夷的眼神。
這主僕三人本就是歡脫的性子,壓抑了這麼久,實屬難得。今日終於走出李府,那高興勁如同從牢獄中脫身,自然要吃吃喝喝玩個痛快。
「小姐,小姐,我想喝豆腐腦!」小雙首先歡喜的叫道。
花憐月笑眯眯的道:「去吧,去吧,我也要,一碗甜的,一碗鹹的。記得鹹的那碗讓老闆多撒些脆蝦米。我要在這裏聽先生說書!」
說書先生是個瘦削的中年人,頜下留着短短的鬍鬚,穿着一身破舊的深藍布褂子,肩膀上還打着兩塊不太顯眼的布丁。
就見他坐在一個茶攤上,面前擺着半碗渾濁的茶水,正說的口沫橫飛。在他的周圍聚集了一堆人,大多是衣裳襤褸的半大小子。也有歇腳的貨運夥計與無所事事的閒漢,他們望着說書先生的眼睛裏都充滿了強烈的好奇。
還有三四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一邊慢悠悠的填着手裏的旱煙袋子,一邊興致勃勃的聽那說書先生胡扯。
他今天說的,是江南第一採花賊的故事。
「都說那採花賊有一手奇活,他走在路上不管看中哪家的姑娘媳婦,只要一拍人家的肩頭,那個姑娘就會乖乖的跟他走......」
「胡說,你說的是拍花子吧!」一個看上去六十出頭的老人,出言駁斥道。
說書先生面不改色的道:「你老想呀!這採花賊要是沒有拍花子的本事,他能禍害那麼多年輕姑娘?」
眾人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紛紛道:「不錯,不錯,是這個道理。哎,那採花賊到底長什麼模樣呀?」
說書先生想了想道:「自然是身材矮小,醜陋無比。沒有姑娘會喜歡,才會去做這採花賊!」
也有人不服氣的道:「我聽說那採花賊面若冠玉,俊朗無比,有見過他真面目的姑娘還吵鬧着非他不嫁!」
「哎哎哎,我可是聽說那採花賊外表看着與常人無異,可因為天生那物件奇大,沒有姑娘受得了,他才會去採花的。」眾人哄堂大笑,有幾個半大小子懵懵懂懂的問究竟是何物,更加引起一片猥瑣的嘲笑。
花憐月猝不及防,聽了一耳朵的污言穢語,倒是臊得滿臉通紅,她悻悻然的起身往豆腐腦攤位走去。
大雙也聽了一耳朵採花賊的趣事,她不由擔心的小聲問道:「咱們走了,那若蘭小姐該怎麼辦?」花憐月沒有出聲,黑亮如寶石的眸中卻閃過一絲異彩。
熱騰騰,白嫩嫩,顫微微的豆花已經準備好了。甜的加了干桂花與蜂蜜,鹹的加了花生碎,脆蝦米,綠蔥花,再淋上一勺黑亮的醬汁。那味道,滑嫩可口,讓人愛不釋口。
連着吃了兩大碗,她才摸着圓鼓鼓的小肚皮,一臉滿足的道:「走,咱們找落腳的地方去。」
花憐月領着大雙,小雙七轉八轉,居然來到了縣衙門口。
今日的縣衙門口極為安靜,顯然沒有什麼苦主來喊冤。有兩個穿着皂服的,蹬着黑色長靴的衙役,正坐在衙門口的長條椅上曬太陽。
見到她們過來,其中一個黑大個忙跳起來,結結巴巴的招呼道:「花,花姑娘!你怎麼來了?」
花憐月一見,倒了樂了,原來也算是半個熟人。她也揚起手擺了擺,極為熱情的招呼道:「阿達!你們家霍大人在裏面嗎?」
阿達一張黑臉慢慢有些漲紅,頓了頓,他才摸着後腦勺憨憨的道:「霍大人,霍大人與章師爺一起去了城外的張家村!」
「又出去了?」花憐月秀眉微微一蹙,她抬步上了台階,正想跨過那高高的門檻。阿達與另外那個衙役忙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花憐月不解的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阿達一臉為難的道:「花姑娘,咱們霍大人真不在,要不你還是下次再來吧!」
花憐月卻滿不在乎的道:「沒關係,我不找他!」她抬腿還想往裏走,那兩個衙役卻如同門神般牢牢守住大門,一步都不許她進。阿達還小聲哀求道:「花姑娘,你先走吧,今日你是進不去的。」
「為什麼?」三番兩次受阻,花憐月心中升起一絲狐疑,她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不找霍大人你還硬往裏面闖什麼,當衙門是你家繡房呀!」不同於阿達的小聲勸說,另一個衙役的話聽着可有些不客氣了。
真是好麻煩!
花憐月淡淡的道:「大雙,小雙.....」
後果不用言語,一頓噼里啪啦後,咱們的花大小姐已經站在了衙門裏的書房門口。
書房的門半掩着,她依然可以看見裏面那個清俊的身影,正端坐在書案前看着手裏的公文。聽到吵鬧聲,他抬起頭,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俊臉上明顯帶着些許不耐。
花憐月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