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辰子戚把裝傻的小紅鳥抓到手裏,肚皮朝天,戳了戳那軟綿綿的小肚子。
老二的信中還說起,要他跟歸雲宮保持好關係,開春之後,希望能由他引薦一下丹漪。
引薦……嗤笑一聲,辰子戚把信放到燭火上燒掉。又不是沒見過丹漪,還要他引薦?不過是想借着他與丹漪的交情,好讓丹漪替他辦事罷了。
「你不借我的名號,我才要生氣呢!」丹漪的話猶在耳側。
所有人都覬覦丹漪的權勢,拐彎抹角想與他攀關係,而丹漪,卻在毫無保留的任自己利用。
「啾!」小紅鳥扭了扭身子,想下去玩。
辰子戚把它放下來,任由它在桌子上蹦跳。天氣越來越冷,小紅鳥身上的毛毛還是薄薄的絨毛,站在冰涼的桌面上,有些凍爪,於是跳到宣紙上,試圖抬起一條腿。但是身子太圓腿太短,縮起一隻,另一隻就有些站不穩,晃晃悠悠就要摔倒。
伸手把小毛球重新拿起來,辰子戚扯了扯那細小的鳥爪,禁不住生出幾分憐惜,它還只是個小雞仔呢……
「王爺,廬山派的人到了。」烏不見在門外稟告。
辰子戚把小紅鳥揣進懷裏,推門走了出去。因為暖和了起來,小傢伙又興奮了,在衣服里鑽來鑽去。
「別亂動,當心折到尾巴。」辰子戚隔着衣服拍了拍小毛球。
「啾!」驀然想起自己的寶貝尾巴,小紅鳥頓時不跑了,找到經常睡覺的位置,把尾巴捋好,呆着不動了。
收拾好小鳥,辰子戚整了整衣擺,器宇軒昂地往正廳走去。今天是臘月初八,劍陽附近的長劍門與短劍門,例行要在城中比斗。為了不被再毀一條街,辰子戚準備過去調停。
「師叔!」廬山派來了十二名弟子,各個穿得很整齊。
辰子戚笑着跟他們見禮,從袖子裏掏出一疊銀票,一人發了一百兩:「來來,拿着。」
「師叔,這使不得。」幾個師侄趕緊推卻。
「臘月初八還叫你們跑來,師叔肯定是要給紅包的。」辰子戚擺擺手,一副長輩模樣。然而他只有十四歲,頂着一張稚嫩的少年面孔,說出這般老氣橫秋的話來,有些好笑。
幾名弟子忍笑,互相看看,都把銀票收起來了。
大門派雖然有錢,但這錢不會輕易給弟子花。嫡傳弟子每個月有份例,二代弟子,也就十兩銀子左右。所以一百兩的紅包,對他們來說,當真是個大紅包了。對於今天被找來充場面的事,再無怨言,反倒幹勁十足。
「師叔,咱們要去打誰?」裏面一個小胖子滿臉興奮地說。
「不打誰,你們就站在我身後,不必多言。」辰子戚大手一揮,帶着一眾師侄,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西街走去。
西街那邊,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街道上空蕩蕩的。兩方人站在街兩端,沉默地對望。
長劍門,顧名思義,是使用長劍的門派,人人背一柄四尺厚重長劍。掌門展遠,江湖人稱一劍劈天客。
短劍門,則手持兩尺短劍,劍法以靈巧、迅猛著稱。掌門王近,人送綽號飛毛劍。
「今日臘月初八,長劍門與短劍門,依慣例,在劍陽城一較高下,」展遠約莫三十出頭,身形高大,中氣十足,開口宣戰,「總有一日,世人會明白,長劍才是真正的劍道。」
「呵,天下武學,唯快不破。只要夠快,短劍可破萬千功法!」王近冷笑,「展遠,你就少吹牛了,上個月還輸給我,今天還敢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刷拉拉」長劍門的人拔劍出鞘,雙方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好!」清亮的少年聲音從高處傳來,眾人紛紛抬頭,就見穿着藩王常服的辰子戚,正坐在屋頂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閒閒地鼓掌。
「你是何人?」展遠皺眉,拿劍指着辰子戚。
「在下辰子戚,是這劍陽城的藩王。」辰子戚從屋頂上瀟灑地跳下去。而後,十數名身着廬山劍派道服的人,瞬間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排成一排站到少年的身後。
王近見到廬山派的人,吃了一驚。倒是聽說了這位藩王跟廬山派有交情,沒想到竟能使喚得動這麼多廬山弟子,收劍抱拳道:「見過王爺,在下短劍門掌門王近。」
「在下展遠!」那邊的長劍門主不甘落後,跟着說了一句。
「兩位掌門,久仰久仰,」辰子戚也以江湖禮儀回了一個,笑道,「本王初來乍到,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位,榮幸之至。」
寒暄半晌,兩位門主鬧不清辰子戚是來做什麼的。長劍門以為,辰子戚與府尹交好,可能是來幫短劍門的;短劍門在想着府尹傳回來的消息,辰子戚說是跟長劍門的首徒交好,沒準是來幫長劍門爭好處的。
三方互相防備,一時間打不起來了。
「長劍門與短劍門比武,怎的不去長短坡呢?」辰子戚滿臉好奇地問。
「長短坡?」展遠與王近對視一眼,他們在這一帶多年,從沒聽說過什麼長短坡。
「本王看過此間的輿圖,劍陽城外五里,有一坡地名為長短坡,乃是兩派先祖論劍之處。原以為二位會在那裏比試,沒料想竟然在西街。」辰子戚一副很是惋惜的樣子,仿佛那長短坡才是英雄歸處。
「在下怎麼沒聽過?」王近有些懷疑。
「哦,是了,長短坡在廬山派的莊子裏,你們原先是瞧不見的。」辰子戚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頗為遺憾,擺擺手表示可以帶他們去看看。
城外五里,着實有一處小莊子,那是廬山派的地盤。劍陽城外多沙土地,莊家不好長,但可以種豆子和黃姜。那裏有一處沙土坡,十分醒目。
烏不見走過去,揮開土坡底下的一片沙土,露出了一塊不甚清晰的石碑。石碑已經倒下了,埋在土中,隱約可以看清,上面寫着「長短坡」三個字。
「竟真有此地!」展遠和王近很是激動。他們都以自己門派的先祖為榮,得知這是先祖論劍之處,很是高興。
他們只是依照慣例,在劍陽比劍,今日才知道,先祖說的劍陽,是指劍陽城外的長短坡。長短坡上論長短,當真妙哉。
「本王已經跟廬山掌門,也就是我的恩師商量,將這小莊子買了下來。如今這長短坡,歸本王所有。」辰子戚微微揚起下巴,很是傲慢的樣子。
展遠蹙眉:「既然知道此地,我兩派以後也當在此地比武才是,王爺可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出來。」
王近眯起眼睛,不說話,等着展遠跟辰子戚討價還價。
「哈哈,本王與兩位掌門一見如故,不如我們結為兄弟,以後我的就是你們的,二位可隨時來此地比試,」辰子戚朗聲笑道,「雖然小弟年幼,但已經是廬山派掌門的弟子,當不至於辱沒了二位的名聲。」
咦?兩個掌門有些愣怔,看看辰子戚身後的一群廬山弟子,再看看這塵封已久的長短坡。聽聞廬山掌門對這個新收的徒弟十分看重,那位劍道天才李於寒與他還是親戚,辰子戚本身是王子皇孫,如他結拜,好處頗多。
「既然賢弟不棄,我二人自然願意。」王近怕展遠反悔,立時拉着辰子戚叫起了賢弟。
西街總算是保住了,殺雞、燒黃紙,結拜兄弟,從此劍陽城就可以太平了,他也可以好好的休養生息。
「啾!」小紅鳥伸出頭來,不滿地叫了一聲。戚戚怎麼到處認哥哥!
「呦,你這雞崽兒怎麼是紅的?」展遠驚奇地湊近了瞧。聽說辰子戚想在這小莊子裏開養雞場,他與王近都很贊成。
現如今,習武練劍的多,種菜養雞的少,即便身為門主,也不能頓頓吃上肉。
「這是個好事,如今吃的東西當真不多,」王近嘆了口氣,「不過,有幾個大門派也在養雞,貿然插手,恐遭嫉恨。」
養雞還有行規?辰子戚撇嘴,有些不以為然,金剛門那個養雞場不就好好的,且還能賣給普通百姓,哪有那般嚴重。
如今正是隆冬,到開春再買雞苗不遲,辰子戚把長短坡留給兩個門派,過年之前可以任他們使用,隨便打,還能順道給坡地松鬆土。
「怎麼這麼巧,那裏就有個長短坡呢?」阿木好奇地問常娥。
常娥敲了敲小兒子的腦袋,「你個傻木頭。」
打從聽說了臘月比武這件事,辰子戚就馬不停蹄地跟廬山派買了這個莊子,叫人刻了石碑埋進去。
沒有長短坡,那就造一個,反正全憑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