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將他眼神里的波動收歸眼底,頓時心思一動。
她飄到天和身邊,挨着他坐下,眼波兒斜斜的飛了他一眼,沖他勾唇一笑,說不出的妖嬈風情,「怎麼?被朕的容貌迷住了?」
天和眼神歸於平靜,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你不該是這裏的人,你來自哪裏?」
「朕不懂你說什麼。」
鳳瑾心神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纖長的手指輕輕落在天和的僧衣上,細細柔柔的划過他的胳膊,若是尋常男子,早被鳳瑾撩得心癢難耐,可天和始終是那副平靜寧和的樣子,連眼神都不曾有波動,鳳瑾頓時有些泄氣。
「你這一招對貧僧沒什麼用處,貧僧修行多年,六大皆空。」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反而激起鳳瑾的好勝心,鳳瑾倒不是對他有興趣,一個沒頭髮的和尚,能讓人有什麼興趣?
而是她覺得,天和禪師既然是出家人,就一定有戒律,如果能打破他的戒律,說不定就能壞了他的修行,這樣一來,也許他的佛珠就不能壓制自己了。
「既然沒用,那你擔心什麼。」
鳳瑾輕輕一笑,眼波兒水光盈盈,勾人得很,她湊近天和的臉,對着他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
天和依然不為所動,平靜的看了鳳瑾一眼,仿佛一個歷經世事,通透豁達的老者,在看一個胡鬧的孩童。
鳳瑾只是抿着唇笑,也不泄氣,她慢慢湊近了他,兩張臉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彼此的氣息縈繞在一起,天和依然無動於衷,那雙眼中一片平靜。
鳳瑾吃吃的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唇,往天和的唇上貼近,像是要吻他。
天和始終一動不動,就在兩人的唇即將貼上時,天和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下意識的往後躲。
鳳瑾停了下來,臉上帶着得逞的笑容,「不是六大皆空嗎?禪師怕什麼?」
天和一雙墨黑的長眉微微一擰,「貧僧是出家人,有戒律,不能近女色。」
「既然是得道高僧,超脫於紅塵俗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我無相,無我無空,可見之物,實為非物,可感之事,實為非事,那女色,就不是女色了,而是修行,那禪師你又躲什麼呢?」
天和捻着佛珠,一言不發。
鳳瑾坐直了身體,不疾不徐的說道,「神秀大師曾說過,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六祖慧能又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說到這,鳳瑾斜睨了天和禪師一眼,「世人都說天和禪師的修行,堪比六祖慧能,六大皆空,心中無一物,身不沾塵煙,而在朕看來,世人都錯了,禪師你說呢?」
天和禪師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沒有回答鳳瑾的問題,反而提起一個毫不相干的事,「那日,你為何不讓那人殺我?」
那人明顯聽令於她,既然那人沒一劍刺穿他的眉心,那必然是被她阻止了。
鳳瑾嗤的一笑,「朕為何要殺你?」
「貧僧打傷了你。」
「傷朕的人多了去,不多你一個。」
鳳瑾渾不在意的說道,天和禪師默了默,話鋒一轉,「你來自哪裏?」
鳳瑾沒有回答。
天和禪師平靜深邃的眼神在她臉上停下,「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來自哪裏?」
鳳瑾一怔,他居然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天和禪師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輕聲道,「貧僧曾在一本書上,看見過另一個世界,那裏人,神,仙,魔,妖並存,無論是什麼,都要修行,即便是普通人,修行得好的話,也能活上千年,上萬年。」
鳳瑾眸光閃了閃,沒有言語。
「若貧僧沒有記錯的話,那裏叫滄海大陸。」
鳳瑾的神色終於變了,「你在什麼書上看的?」
天和禪師的目光落在小几上那本書面發黃,紙張破舊得似乎一碰就碎的經書上,原來他剛才就一直在看。
這本經書沒有書名,看年代已經很久遠,天和禪師小心翼翼的打開,翻到某一頁。
上面寫着一段話,大意是指有人偶然間進入一個異世界,那裏所有生靈都有靈性,飛鳥能說人語,甚至能化為人形,花草樹木也一樣,所有生靈都修行,天地間一片祥和之氣……
鳳瑾的目光落在最後一行字上:此地名為滄海大陸,後來這人再去尋,卻再也找不到了。
鳳瑾怔住了,原來真的有人去過滄海大陸,難道滄海大陸和中原大陸之間,有什麼聯繫不成?
那她來了這裏,是不是冥冥中註定的?
「這本書在藏經閣呆了上千年了,歷代高僧都看過這本書,很多僧侶雲遊四海,想要找到這個滄海大陸,但都沒有人能找到,貧僧也曾找過,但一無所獲。」
天和說着,平和的目光落在鳳瑾身上,「你可是來自這個傳說中的滄海大陸?」
在滄海大陸,中原大陸是一個傳說。
而在這裏,滄海大陸也是一個傳說。
鳳瑾合上經書,沒有言語。
天和禪師看了她一會,見她沒有回答的意思,默默的收回目光,輕聲道,「滄海桑田,世事無常,滄海大陸這個名字的出處可是這幾個字?」
鳳瑾抬眼望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罷了,你回去吧。」
鳳瑾沒有動,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最關鍵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她是不會走的!她來這裏,主要是為了後背的灼傷,她的傷是被天和的佛珠打傷的,也只有天和能治癒。
「你放過貧僧一命,佛家講求因果,你修習邪術是因,貧僧打傷你是果。而你饒了貧僧的命又是因,貧僧放過你一回也是果。」
鳳瑾雙眼一亮,「多謝禪師!」
天和禪師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後萬不可再吞噬鬼魂,一來,違背天意,擅自改了他人的命運,將來會遭到天譴,二來,鬼氣陰森,不是普通人的身體容納得了的。」
鳳瑾沒有吭聲,看她這樣,天和禪師便知她沒有把自己的話聽在耳里,長眉微微一擰,剛想要再勸說,鳳瑾已搶先開口,「多謝禪師關心,只是該怎麼做,朕心中有數。」
天和禪師張了張唇,終究沒有再勸。
鳳瑾看着他,忽而一笑,眼波似水,直勾勾望着天和禪師,「禪師這是在關心朕嗎?」
天和禪師沒有言語,鳳瑾抿唇一笑,「若是將來朕再吞噬孤魂野鬼,禪師會收伏朕嗎?」
天和禪師看着她,斬釘截鐵的說出一個字,「會!」
「那朕就等着了。」
見她執迷不悟,天和禪師不由得皺眉。
臨離開前,鳳瑾不知為何停下腳步,轉過臉來目不轉睛的望着天和禪師。
她也不說話,就那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鳳瑾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掠過天和禪師微微泛紅的耳根,勾唇一笑,「看來,禪師也不是那麼的心如止水,六大皆空嘛!只可惜朕不喜歡光頭,若是禪師哪一日突發奇想,留了頭髮想要還俗,一定要告訴朕,讓朕有機會收你進後宮!」
天和禪師眸光微微波動,鳳瑾仰頭大笑,出門而去。
天和禪師聽着那放肆張揚的笑聲,長眉微微一擰,下意識的摸了摸圓溜溜的腦袋,還俗?他可從沒想過!
鳳瑾的魂魄剛回到身體裏,一睜開眼,還沒和無名說上幾句話,就有個小太監捧了個檀木盒子進來,說是有人送來給陛下的。
那個盒子樣式古樸,一看就有了年份,一打開,裏面是一朵盛開的蓮花。
在佛語裏,蓮花因其純淨聖潔,被譽為佛花。
鳳瑾心中暗道,天和禪師的速度可真快。
太醫們根本不相信區區一朵蓮花能治癒鳳瑾身上的灼傷,鳳瑾也不解釋,遣退眾人,只留下無名。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裴琇不經意的回頭望向寢宮深處,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由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