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軍官剛想叫人,眼前寒光一閃,那人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
軍官只覺得耳邊一股冷風颳過,緊接着眼前一片血光。
是他的血!
那柄長劍,眨眼間又插回劍鞘之中,軍官一雙眼睛瞪得渾圓,死死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身上的某一處正在汩汩的冒出血水。
手下沖了過來,輕輕搖着他,「大人大人!」
軍官瞪圓的眼珠子終於動了一下,喃喃道,「我還沒死嗎?」
「沒死,大人,你只是被劃傷了肩膀,流了些血而已,沒有大礙……」
軍官低頭看向肩膀,果然只見一處入骨的劍傷,鮮血直冒,但是並不致命,不由得暗中鬆了口氣,頹然坐在地上,那名黑衣男子還是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軍官雖然是大老粗,但也不蠢,也看出來此人無意殺他,之所以動手,大概是因為他要叫人吧,不然,那一劍那麼快,直接就能砍斷他的脖子,卻只是劃傷肩膀而已。
「這位……壯士?你來兵營有事嗎?」
軍官小心翼翼的說道,生怕激怒了他,無名沒有言語,看了他身邊的手下一眼。
「壯士放心,他是我的副手,跟了我多年了,絕對可信!」
無名還是冷冷的盯着那名手下,軍官無奈,只得讓他退下。
等人走了後,無名這才在軍官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軍官猛地瞪大眼,「你,你是——」
那雙又冷又鋒利的眼睛,一直盯着軍官,讓他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請大人放心,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副手,你的妻子兒女。」
「是,大人,大人放心,屬下一定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會對外透露。」
軍官連聲保證,無名冷漠的看着他,「你要是敢透露,我保證你的所有家人的下場比死還要慘!」
軍官臉色一白,鄭重的保證,「大人放心!屬下拿人頭擔保,絕對不會透露半個字!」
無名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剛走到營房門口,又回過頭來,問道,「知道剛才為什麼砍傷你嗎?」
「因為屬下要叫人?」
「錯!」
「那大人可否告訴屬下因為什麼?」
無名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言不發的抬腳離開,軍官追了出去,大喊道,「大——」
看着營房外面走來走去的士兵,軍官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着夜色深沉的夜空,暗暗在心裏喊道:大人,你還沒告訴屬下因為什麼啊!
「大人,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之前的手下從旁邊走了過來,問道。
軍官狐疑的看了手下一眼,「你剛才一直站在門口?」
「是啊,大人,怎麼了?」
「你沒看見有人出去?」
「沒有!剛剛有人出去嗎?」
軍官皺了皺眉,「那你剛才有感覺什麼不對勁的嗎?」
「不對勁?沒有!若非要說不對勁,只是剛才突然身邊卷過一陣風。」
手下從營房的門口往裏張望,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驚訝的瞪大眼,「剛剛那個黑衣人呢?營房沒有窗戶,他從哪離開的?」
軍官沒有回答,摸了摸脖子,只覺得上面涼颼颼的,傳說中的暗衛果然名不虛傳,這來無影去無蹤的,要取個人頭易如反掌,他還活着,一要感謝祖宗保佑,二要感謝女皇陛下開恩。
皇宮中,燈火亮如白晝。
無名回來的時候,鳳瑾剛沐浴過,正坐在梳妝枱前,讓綠衣給她梳三千下頭髮。
「回來了?」
聽見無名的腳步聲,鳳瑾側過臉來,微笑着看向他,明黃色的燭火落在她的臉上,給她白皙的肌膚增添了一點暖色,大概是剛沐浴過,鳳瑾的肌膚比往日多了絲絲縷縷緋紅,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無名沉默着走到鳳瑾身後,接過綠衣的手,梳着鳳瑾的滿頭青絲。
「無名大人,已經梳了兩千下了,再梳一千下就可以了。」
綠衣輕聲說道,鳳瑾微微一笑,「綠衣,你下去歇着吧,這裏不需要你伺候了。」
「奴婢知道,不會傻乎乎的站在這裏,打擾陛下和無名大人的,陛下不用這麼着急敢奴婢走。」
綠衣打趣道,鳳瑾橫了她一眼,「嘴這麼利,等以後朕給你選一個沉默寡言的夫君,一天說不了三句話。」
鍾姑姑恰好端了鳳瑾睡前要喝的藥湯走了進來,聽了鳳瑾的話,不由得笑道,「那豈不是要悶死綠衣了?這嘰嘰喳喳的鸚鵡,對上鋸了嘴的葫蘆,可要難受了!」
綠衣嘟着嘴,哼哼道,「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在宮裏伺候陛下,等陛下生了皇子公主,奴婢要伺候小殿下。」
鳳瑾的瞳孔驟然一縮,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抓緊袍子,很快,她就恢復如常,微微笑道,「宮裏多的是能幹的宮女,不差你一個,若有好的,你也喜歡,他也喜歡你的,還是嫁吧。」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剛揪緊袍子的那一幕,已經落在無名眼裏,無名梳着頭髮的手不由得一頓。
「怎麼了?」
鳳瑾回頭看向無名,無名微微一笑,「剛剛好像看見一根白髮,仔細一看,是我看錯了。」
「陛下才十六歲,怎麼會長白頭髮呢?一定是無名大人你看錯了!」
綠衣笑道,無名也笑,「是啊,是我看錯了。」
是我錯了!
綠衣一提起孩子,阿瑾就反應這麼強烈,她讓張太醫隱瞞的事,是關於孩子嗎?她,她是不是很難有孩子?
其實,有沒有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可以跟他說,沒必要自己忍着熬着。
他之所以想要孩子,是因為那是她的孩子,他想着她生下的孩子,一定是小個的她,會有着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的聰慧。
如果沒有,也沒關係,有她就夠了。
無名繼續輕柔的梳着鳳瑾的長髮,耳邊傳來綠衣嘰嘰喳喳的聲音,跟一隻鬧人的小鳥一樣,吵得他腦仁都疼了,還是他的阿瑾好。
「總之,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嫁了人要伺候公婆,還要和妯娌,大姑子小姑子打交道,麻煩得很,萬一被人欺負了,奴婢都沒地兒去哭。」
「有朕在,誰敢欺負你?不把你捧着,當菩薩供着都算好了!」
綠衣嘟着唇,「奴婢不管,奴婢就是不想嫁人,一點都不想,就想一輩子在宮裏伺候陛下,以後伺候皇子公主……」
「行了,不嫁就不嫁吧,沒人逼你,快去把剛釀的蜜餞拿來,陛下喝了藥嘴裏苦得很,要吃兩顆的。」
看見鳳瑾神色不太好,卻還強顏歡笑聽綠衣說話,鍾姑姑連忙打斷綠衣的話,把她支了出去。
她把藥湯放在鳳瑾面前,輕聲說道,「陛下別和綠衣計較,她沒有壞心,就是小孩子不懂這些事,陛下別擔心子嗣的事,張太醫說了,只需要調養個一兩年,陛下就能懷孕生子了。」
鳳瑾笑了笑,什麼也沒說,端了藥湯一飲而盡。
「這藥不苦,不用讓綠衣拿蜜餞來了,朕安歇了,你退下吧。」
不是藥不苦,是習慣了,習慣了就不會苦了。
她也不知道要喝多久,只是張太醫說了,這藥是溫中補益,氣血雙補的,尋常婦人體寒都用這一劑藥,說不定對她的身子也會有點益處。
一個縹緲的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
「是。」
鍾姑姑低着頭,恭恭敬敬的退下。
門輕輕關上,偌大的屋子裏只剩他們兩人,燭火搖曳,薰香和暖柔膩。
無名一向沉默寡言,今晚上也一如往常,沉默的梳着鳳瑾的長髮,一下又一下。
可鳳瑾卻感覺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回頭看向他,輕聲問道,「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