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鳳瑾的心噗通一聲落回胸腔里,可下一秒蘇晚說的話,又讓她的心一下子揪緊,「不過快了。」
鳳瑾臉色大變,「他在哪?」
蘇晚雙手抱胸,看着鳳瑾笑,就是不開口。
鳳瑾眸光冷了冷,按捺住心裏的憤怒,冷冷道,「說吧,死門想要什麼?」
「一個人。」
「誰?」
「死門左使,馥郁。」
鳳瑾略一皺眉,「朕未曾聽過她的名字,手裏也沒有這個人,怎麼給你?」
「她因為刺殺裴琇失敗,落入裴琇手裏,目前被關押在相府的地牢裏,我們的人找不到地牢的確切位置,所以……」
「所以,你們想讓朕救她出來?」
蘇晚點了點頭。
鳳瑾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卻聽蘇晚嗤的一笑,鳳瑾狐疑的看向他,「你笑什麼?」
「說起來,馥郁刺殺裴琇,跟陛下有關呢。」
「哦?說來聽聽!」
蘇晚卻不說了,瞅着鳳瑾不停的笑,故意吊她的胃口,「等以後陛下就知道了。」
鳳瑾擔心無名,懶得跟他計較,「朕已經答應你們了,無名在哪?」
「陛下先把馥郁救出來,我再告訴陛下那個人的下落。」
「不行!」
鳳瑾斷然拒絕,「你也說了,無名快死了,時間無多,朕現在還沒有摸清相府的情況,沒辦法貿貿然要裴琇放人,你們給朕七天時間,七天之後,朕會把馥郁還給你們!」
蘇晚想了想,「三天!還有,陛下必須答應死門一件事!」
「什麼事?」
「門主說現在還沒有想到,等以後想到再告訴陛下。」
鳳瑾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飛到無名身邊去,卻不得不按捺住焦躁,和蘇晚談判,「所以,你們在拿朕消遣?」
「陛下尊貴無雙,死門不過是江湖草莽,怎麼敢消遣陛下?只是門主叮囑我,一定要問陛下拿一個承諾,將來有備無患。」
鳳瑾狐疑的盯着他,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上滿是真誠,看起來沒有撒謊,「朕可以答應你們,但有一點,死門不得叛國,不得禍害天下蒼生。」
「陛下放心,死門只是江湖門派,只做點江湖生意,對天下沒興趣。」
談妥之後,蘇晚便帶鳳瑾離開,兩人剛策馬奔至宮門,就看見沈文卿已經騎馬等在那裏。
「陛下,文卿與您同去。」
鳳瑾點了點頭,一行三人策馬飛奔,往西郊而去。
此時城門已關,到了西城門,沈文卿出示了一個令牌,守城軍官立即不聲不響的打開城門,放他們三人出城。
「那是什麼?」
「是沈家特有的家令。」
沈文卿猶豫了一下,說道,「守城軍官恰好是沈家的人。」
「恰好?」
鳳瑾嗤的一笑,「哪有那麼多巧合之事?」
沈文卿勉強笑了笑,沒有解釋。
鳳瑾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文卿,如水的月色下,那張臉更是溫潤柔和,只是如往常一樣,月光似一層薄紗籠罩着他,讓鳳瑾看不透。
她突然感覺沈家的勢力比自己想像的要大,引沈家來對付裴家,會不會引狼入室?
蘇晚帶着他們一直到了城外的琅山山腳下。
「人就在琅山的半山腰,死門的人找到他時,他已經昏死過去,但還有一絲很弱的脈息,周圍躺着好幾個黑衣人,已經死透了,看樣子都是被他殺的。」
鳳瑾眉心擰緊,黑衣人就是她派出來找無名的暗衛,沒想到都死了,從皇宮策馬狂奔到這裏,用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當時無名在那種情況下,還跑了這麼遠?
「快帶我去!」
心急之下,鳳瑾連自稱都忘了。
蘇晚在前面引路,鳳瑾和沈文卿在後面追他,三個人一路上山,速度飛快。
離蘇晚說的位置越近,鳳瑾的心越忐忑,崩得緊緊的,快到半山腰時,一個黑影從山上飛奔而下,看見蘇晚,大聲道,「蘇右使,那人憑空消失了!」
「什麼?說!」
「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屬下聽見林子裏有怪異的聲音,就去查看一番,等回來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蘇晚還想問得更清楚一點,卻發現鳳瑾已經急匆匆的越過他們,朝山腰飛奔,速度快得都產生了幻影,驚得蘇晚瞠目結舌,女皇的內力居然這麼高?
很快,鳳瑾就到了半山腰,地上躺了幾個暗衛,看起來死了至少一天了,不遠處有一灘污黑的血跡,血跡上掉了一塊破布。
鳳瑾死死捏着那塊破布,臉色煞白,這是無名的!
因為無名與她常有親昵的動作,怕不好的衣料傷了她細嫩的肌膚,所以,他的衣服都是另做的,料子柔軟順滑,跟一般的暗衛不一樣。
「無名!」
鳳瑾用盡全力叫着無名的名字,林子裏的鳥驚得飛出來。
「無名!無名!……」
鳳瑾一連叫了幾十聲,叫得嗓子都啞了,可回應她的只有群鳥飛過樹林,和林中動物奔跑嘶鳴的聲音。
「無名----」
鳳瑾語不成聲,頹然的跪坐在地上,手指死死抓着那塊破布。
圓月當空,柔和清冷的月光灑滿山間,鳳瑾本就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的映照下,更白了幾分,可漸漸的,她雪白的肌膚上,多了幾條綠色的細紋。
綠紋越來越多,脖子上,臉上,手背上都有,沈文卿和蘇晚一直關注着她,第一時間發現她的異樣,蘇晚剛想細看,沈文卿已經一個箭步向前,脫下外袍把鳳瑾裹得嚴嚴實實,高聲道,「陛下心情不好,不喜歡旁邊有這麼多人,你們全都退下!」
蘇晚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帶着手下悄然退下,可一離開,他又折了回來,躲在暗處偷偷觀看,周圍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好像要下雪一樣,蘇晚不由得皺眉。
「陛下,你怎麼樣了?」
沈文卿低聲道,鳳瑾抬起頭來,沈文卿驚愕的發現她的瞳仁又變得赤紅妖冶,「這,陛下,這到底怎麼回事?」
鳳瑾看着頭頂的那輪圓月,苦笑道,「已經子時了,這一次,朕怕是真的熬不過去了。」
沈文卿不懂她的意思,顧不得多問,抱緊了冰雕一樣的她,打算用內力幫她驅寒,鳳瑾推開他,輕輕搖頭,「不必了,今天是月圓之夜,你的內力擋不住的。」
別說是沈文卿了,就算無名在這裏,她的生機也很渺茫。
看着鳳瑾死灰的臉色,沈文卿的心唰的沉了下去,各種情緒湧上心頭,除了因為謀算這麼久,到頭來功虧一簣的失望,似乎還有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比如……心痛?
鳳瑾趴在地上,神情痛苦,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手指死死抓着地上的雜草,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她仍然沒有鬆開那塊污跡斑斑的破布。
「陛下,文卿要怎麼做?」
沈文卿心急如焚,惶惶不安,鳳瑾好一會才吃力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聲音沙啞,「你什麼也做不了。」
鳳瑾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牙齒將嘴唇都咬出血來,鮮血倒流進口腔中,讓那些本就洶湧如潮水的鬼氣,更加瘋狂的在她的身體裏奔涌,無數鬼魂發狂的撞擊着她薄薄的肌膚,撞出一個個凸起的小包,想要衝破禁錮。
沈文卿手足無措的看着她,鳳瑾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叫聲悽厲,嚇得林中的鳥再次飛掠出林子。
她扛不住了!
鳳瑾綠紋密佈,形如鬼魅的臉上,露出決然的神情,她狠狠一掌打向心口,再一次選擇了玉石俱焚的方式!
這一個月來,她吞噬的都是惡貫滿盈的凶魂惡鬼,絕不能讓他們得了這具身體。
就在鳳瑾要打中自己時,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一掠而過,將她抱入懷中,迅速奔向林子裏,眨眼之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速度快得連沈文卿都來不及反應。
耳邊風聲呼嘯,鳳瑾努力睜開雙眼,當看見那張英俊冷峻的臉,鳳瑾先是一怔,隨即苦澀的笑了笑,「朕大概已經死了,才會看見你。」
「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無名的聲音較往日低沉沙啞,鳳瑾怔怔的望着他,兩顆大大的淚珠無聲無息的從眼角滑落,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他撐過來了,難過的是他們很快又要生離死別。
「今晚是月圓之夜,你才第二重的靈力,就算你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把我拽回來,可你自己呢?很可能會死,我不要你這麼做……」
「我不會死,我說過的,要陪着你守護你一生一世,所以,我不會讓你死,我也不會讓我自己死!」
說話間,無名已經抱着鳳瑾上了琅山的山頂,鳳瑾驚訝的發現山頂上居然建了一棟竹屋。
「這是我的休憩之所,每一次執行完任務,我都會來這裏放鬆一下,不過,已經一個月沒來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半點也不想呆在皇宮,一有機會,都會來這裏,可遇到她之後,他一次也沒來過了。
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她在一起,哪裏捨得離開半步?
山頂上的月光更清冷,鳳瑾已經冷得嘴唇發紫,身體裏的鬼氣更加的瘋狂,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才剛找到無名,她不想這麼快就離開他。
鳳瑾拼了命的硬撐着,臉色更加慘白如紙。
無名抱她進了竹屋,把她放在榻上,開始驅動靈力為她驅寒。
他的身體炙熱似火,將她身上的寒冰融化,源源不斷的靈力縈繞在鳳瑾周身各處。
即便如此,鳳瑾身上融化的寒冰,很快又凝成了冰霜,她的瞳仁赤紅妖冶,紅得要滴出血來,在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刻即將來臨時,她的眼角真的滲出了兩滴血淚,嘴角溢出一絲黑紫的血絲,就連鼻孔,耳朵,也開始流血。
七孔流血!她快不行了!
無名心中劇痛,猶如心被人活生生剜走,他緊緊抱着鳳瑾,突然爆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長嘯:「啊----」
長嘯過後,無名的身體像是衝破了某道關卡,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琅山是靈氣寶地,無數的靈氣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如河流匯入大海般,全部匯入無名的身體裏,他身上的靈力猛地暴漲,將鳳瑾彈了開來。
很快,無名就平靜下來,再次把奄奄一息的鳳瑾抱入懷中,鳳瑾吃力的探上他的脈搏,驚愕的發現他居然又突破了,直接進入九天星辰訣的第三重。
可是,一切已經無力回天,最艱難的時刻來臨,鳳瑾渾身發抖,身體裂開細細的裂縫,已經有鬼氣開始往外鑽。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要爆裂一樣,痛不欲生之下,張口咬在無名的肩膀上,鮮血吞入她的口中,瞬間傳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驚愕的發現原本往外鑽的鬼氣,像受到驚嚇似的縮了回去。
無名也看見了這一幕,他眸光閃了閃,抓了邊上的劍,一劍劃破手腕,鮮血如噴泉般噴了出來。
「喝!」
鳳瑾不肯喝,怔怔的望着他鮮血如注的傷口,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她害怕碰到他的傷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傷害到他。
無名又急又怒,「我叫你喝!快喝!」
鳳瑾還是沒有動,無名捏着她的嘴逼她喝,鳳瑾就是不肯張口。
無名眼眶頓時紅了,「我要你活下去!我不許你死!你說過的,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不能失信!你說萬一身體毀了,你的靈魂會找別的人附身,你讓我去找你,我不想去找,我就要現在的你!你聽到沒有?快喝!」
鳳瑾還是不張口,無名狠狠喝了一口手腕上的血,兇狠的吻上鳳瑾的唇,強硬的逼開她的牙關。
鳳瑾掙扎不已,當看見無名眼角流下的眼淚時,她怔住了,眼淚也無聲無息的流下,停止了掙扎,任由着他瘋狂炙熱的吻如潮水般席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