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怔住了,他兩眼發直的望着副首領,喃喃道,「你說什麼?」
副首領重複了一遍,「首領,陛下懷孕了,您必須回去!」
無名怔愣的望着副首領,臉色的表情有些奇怪,副首領被他看得滿心不解,「首領,您怎麼了?」
「阿瑾懷孕了?阿瑾懷孕了……」
無名沒有回答副首領的問題,喃喃的重複着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不像是驚喜,倒像是難過和傷心,失望,憤怒,把副首領看得都傻眼了。
怎麼回事?
無名的反應完全不在副首領的想像之中,他以為首領聽說陛下懷孕,那一定是欣喜若狂的,可是首領這副樣子,一點沒看見開心。
「是誰的?」
無名冷冷的問道,副首領先是一怔,隨即喃喃道,「首領怎麼問這樣的問題?自然是首領的,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
話音未落,副首領的衣領被無名提了起來,他死死盯着副首領的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你剛剛說……孩子是我的?」
「自然是首領的,陛下又沒有其他男人……」
無名突然猛地丟開副首領,喃喃道,「我的?我的……我和阿瑾的孩子……」
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最後猛地拔高,如龍吟虎嘯般,響徹兩軍之中,「我和阿瑾有——」
副首領突然想起一事,立即撲上去捂住無名的嘴,在無名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首領,這件事陛下瞞得很死,屬下也是偶然得知的,陛下死死瞞住,不願讓人知道,必然有她的道理……」
無名扒開副首領的手,低聲道,「我知道了。」
他黑亮的瞳孔閃閃發亮,光芒耀眼,像是能照亮這世間的一切,那雙瞳仁里,流淌着溫柔沉默,深情眷念的光芒。
不知為何,明明同是男人,副首領心中卻有些無法言說的感動。
「我和阿瑾有孩子了,我要當父親了……」
無名喃喃道,眼睛裏的光芒亮得刺目,臉上的笑容怎麼也藏不住。
那張臉,歷經兩天一夜的廝殺,滿是血污和塵土,之前還疲憊得像蒙上了層灰,剎那之間,那層灰散去,綻放出無數光彩。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是這個意思。
「多大了?」
副首領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麼?」
「我問你,孩子多大了?」
副首領傻眼了,「剛剛屬下說了,三個多月了,快四個月了……」
「對對,你說過了,我,我忘記了,一時太高興,腦子裏亂鬨鬨的,快四個月了,那就是江南那一夜,十月懷胎,還有六個月就要生了,我得趕緊打完這場戰,一定得在阿瑾生產之前把匈奴趕回去草原深處,回去陪着她生產……」
無名語無倫次的喃喃道,眼睛裏光芒熠熠,滿是塵土血污的臉上,一直在笑,露出兩排又白又整齊的牙齒。
副首領愣住了,「首領,陛下要您回去!她要屬下來帶您回去!」
「我不回去!」
無名搖了搖頭,副首領急了,「可是……」
「沒有可是,戰還沒打完,我不回去!之前不能回去,如今知道阿瑾有了孩子,更不能回去!這天下是阿瑾的,也是我們的孩子的,我要為阿瑾,為孩子保住這片熱土!」
無名舉着長劍,站在屍山上,迎向薩耶王子的鐵騎。
已經六月了,在北方的土地上,早晨的風還有些涼意,無名身上的黑衣已經滿是血污,身上也有了無數的傷口,黑衣有了很多個口子,破損殘敗,晨風吹起他的衣角和青絲,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
副首領撲過去,極力勸道,「首領,陛下她在等你,你快回去吧!不要讓她擔心!」
無名轉過臉來,定定的看着副首領,「你回去吧!好好保護她!告訴她,要她不必擔心,我知道她在等我,孩子在等我,我會回去的,可是,不是現在!」
「首領——」
副首領急切的想要說些什麼,無名打斷他的話,「我若是走了,劉將軍這支軍隊就會全軍覆沒,薩耶王子的鐵騎會踏過去,往帝都而去,加上祁州的十萬匈奴大軍,兩相夾擊,還有大燕堂的搗鬼,遙州的十萬軍隊擋不住的,所以,我必須在這裏,攔下他們!」
無名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抿了抿乾涸開裂的唇,聲音沙啞而溫柔,深情似海,「告訴阿瑾,讓她等我,我一定會回去的!」
副首領還想說什麼,薩耶王子的鐵騎已經沖了上來,近在咫尺,無名用力推了副首領一把,「走!回去保護她!」
副首領一咬牙,一躍而起,往來時的方向飛去,當他離開戰場,站在一座小土坡上回頭看時,正看見鐵騎沖了上來,無名舉着手中的長劍,一劍橫掃,劍氣如看不見的水波橫衝出去,好幾匹馬的四肢被劍氣斬斷,馬上的騎兵被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後面衝上來的戰馬來不及避開,踩了上去,幾個騎兵便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在馬蹄之下。
薩耶王子騎在馬上,面無表情的停在軍隊外圍,皺眉看着廝殺了兩天一夜,明明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盡,連站都無力站起來的無名,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百倍。
他一個人擋在那裏,硬生生的攔住了鐵騎往前沖。
薩耶王子眉心越擰越緊,無名一個人,站在屍山上,已一己之力擋住了鐵騎,將兩支匈奴軍隊硬生生分開。
薩耶王子只一想,便明白了無名這麼做的用意。
有他攔在那裏,鐵騎過不去,眼看着東匈奴的軍隊,人越來越少,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等大周的軍隊殺光了東匈奴的軍隊,再衝過來幫助無名,這場必勝的戰,很難說誰勝誰負。
薩耶王子不再猶豫,用力拉開手中的鐵弓,一支羽箭攜着風聲呼嘯而去。
副首領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下意識的往回沖,卻看見無名沖他無聲的大喊:「回去保護她!」
副首領只得停下腳步,不敢再看下去,扭頭往遙州的方向飛奔。
看着那支越來越近的羽箭,無名冷笑一聲,偷襲一次成功了,以為第二次也能成功?當真可笑!
當羽箭近在咫尺,無名迅速出手,輕而易舉的抓住羽箭,隨手一擲,那支羽箭便射穿一個匈奴小將的脖子,鮮血噴湧出來,小將滿臉的不敢置信,死死的捂着噴血的脖子,身子晃了晃,摔下馬去,瞬間被後面衝上來的戰馬踩成肉醬。
隔着千軍萬馬,無名冷冷的看着薩耶王子。
馬蹄聲,廝殺聲,嘶吼聲,不絕於耳,薩耶王子卻覺得耳邊一片靜寂,他滿腔的心思只在無名冰冷刺骨的目光上。
他有種感覺,他今日要是殺不死無名,來日一定會死在無名的劍下,無比悽慘,就連他的父汗,妹妹也逃不掉。
薩耶王子咬了咬牙,舉起手中的彎刀,「全部上!殺了他!」鐵騎如潮水般從薩耶王子身邊衝過去,朝無名席捲而去,馬蹄陣陣,揚起漫天塵土,幾乎迷了人的眼睛,塵土之中,那如山般屹立不倒的男子身影,仍是不停的廝殺,手中的長劍即便沾滿了鮮血,依然寒光四射……
副首領一離開戰場,便立即去了最近的暗衛營分部,將發生的一切飛鴿傳書給遙州附近的暗衛營分部。
日薄西山時,這一張匆忙之間寫下的紙條被暗衛呈到鳳瑾手裏。
鳳瑾看了紙條後,一個人默默坐了半個時辰,才對鈴蘭道,「去把齊澈叫來!」
齊澈很快進了帥帳,一進來便問道,「陛下有事找我?」
鳳瑾把紙條給他看,齊澈飛速看完之後,眉心擰得緊緊的,「薩耶王子居然還藏了精兵!大周的軍隊已經打了兩天一夜了,早已經精疲力盡,薩耶王子的一萬精兵突然殺出來,龍勝將軍這三萬人怕是會全軍覆沒,將軍他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