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也想到了什麼,臉色唰的沉了下去。
如果對手存了心對付無名,那必然是要等到無名聲望最高的時候,一舉爆出此事,大周自詡禮儀之邦,兩軍交戰,屠殺對方皇族這樣的事,是文臣清流所不允許的。
文人的筆桿子很麻煩,要口誅筆伐一個人的時候,那是字字見血的,要不然,她也不會費盡心思去拉攏江南士族。
不過,鳳瑾對於無名的做法毫無異議,如果她不是皇帝,需要擺出一副仁慈明主的模樣,她也想像無名那樣,用這種一勞永逸的法子。
「還有,陛下,還有一人也知道鳳崢的事。」
鳳瑾困惑的看向裴琇,裴琇神色凝重,「陛下忘了嗎?江東王!王全曾經給江東王寫過密信,江東王也知道鳳崢的事!」
鳳瑾臉色變幻不停,裴琇繼續說道,「要麼太后,要麼江東王,無論是誰和中山王聯手了,都不是好事情,陛下如今懷孕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稍有不慎,就會早產,若是對方存心刺激陛下,將會麻煩一堆。」
鳳瑾皺了皺眉,「可太后不是被軟禁了嗎?應該不是她……」
裴琇嗤的一笑,「我與太后當初合作,後來翻臉,這麼多年來,我與她互相利用也互相牽制,這麼說吧,太后不知我手裏有多少勢力,我也不知她有多少勢力,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區區沈文卿和幾十個暗衛,是防不住她的。我之所以能拿到虎符,無非是查到了太后的一點密事。」
鳳瑾挑了挑眉,「一杯黃喉酒,快活似神仙。」
裴琇一怔,隨即笑道,「陛下記性很好,也很聰明。」
「黃喉酒不過是尋常的果酒,到底有什麼秘密?」
裴琇愣了愣,「陛下不是知道的嗎?這件事還是陛下告訴我的。」
什麼?
鳳瑾突然想起來,難道是原主?
裴琇也察覺出不對勁了,狐疑的盯着鳳瑾看。
鳳瑾任由着他盯着,儘管心中波瀾起伏,面上卻不動聲色。
不知過了多久,裴琇終於收回目光,喃喃道,「懷疑了這麼久,我終於可以確定了。」
鳳瑾心中突的一跳,感覺很不妙,問道,「確定什麼?」
裴琇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他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字字堅定,毫不遲疑,「你不是她!」
鳳瑾臉色大變,只一瞬恢復如常,冷冷道,「朕不懂你在說什麼。」
裴琇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身體還是她的,靈魂早已不是了。」
鳳瑾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冰冷濃烈的殺氣,暗中將靈力聚於掌心,就要一掌打向裴琇的頭頂,忽而聽到裴琇幽幽道,「你是鳳瑾,美玉的那個瑾,不是錦繡山河的錦。」
鳳瑾神色一斂,掌心的靈力並未減少分毫,冷冷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曾經做過一些夢,夢裏有一個人,名叫白曄,還有一個女子,名叫鳳瑾……」
鳳瑾終於明白了,白曄的魂魄在裴琇的身體裏,大概是白曄的意識影響到了裴琇。
「夢裏有一幕,那個叫鳳瑾的女子滿頭白髮,站在冰天雪地里,跟陛下如今的樣子,幾乎可以重合在一起。」
裴琇一直不敢確定,如今終於確定了。
他看着鳳瑾的那隻手,輕輕一笑,「陛下承認了,那一定會殺了我滅口。來吧!」
裴琇居然閉上了眼睛,貌似真的認命了,這可不像他!
鳳瑾狐疑的看着他,「裴琇,你在耍什麼花招?」
裴琇睜開雙眼,微微一笑,「若陛下真是夢裏那個女子,那陛下應該不是普通人,陛下要殺我,我根本逃不掉,不是嗎?不如乖乖受死,也省得受罪。」
「那你還說出來?你若是不說,把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裏,不讓朕知道,就能活得長長久久的。」
鳳瑾說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還是你知道朕不會殺你?」
裴琇搖了搖頭,「我不知陛下會不會殺人滅口,但我想賭一把。」
「賭什麼?」
「夢中的鳳瑾深愛白曄,而我又一直做那些夢,那我與白曄一定有什麼淵源,才會如此,我賭我在陛下心裏,是特別的。」
鳳瑾啞然失笑,「你以為朕對白曄余情未了,對你也有一絲情意?會手下留情?」
裴琇目光灼灼的盯着鳳瑾,兩眼光芒閃爍,「如果賭成功了,我就能回帝都了,不是嗎?」
不得不說,裴琇的膽子很大,也很果斷。
「裴琇,朕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賭輸了,朕對白曄已經沒有感情,對你,就更沒有感情了。」
裴琇臉色白了白,轉瞬之後,勾唇一笑,面上有了幾分視死如歸的神態,「那陛下還在等什麼?動手吧!」
看他又要閉上眼睛受死,鳳瑾不耐煩的說道,「睜開眼睛!朕不會殺你!」
「可剛剛陛下說我賭輸了……」
「你是輸了,但朕不殺你。」
鳳瑾看着滿臉不解的裴琇,解釋道,「當初朕和白曄決裂,靈力自爆,白曄用盡修為護住了朕的魂魄,讓朕得以復生,朕始終感激他,若不是他,朕也不會遇到無名。」
「白曄因為修為大減,魂魄受傷,沒辦法復生,不得不依附在你的身體裏,這也是你為什麼能常常夢見那些往事的原因,那是白曄的意識,在影響着你,那些夢,其實是白曄的記憶。」
「若是你死了,白曄的魂魄一時半會找不到新的寄主,將會變得更加虛弱,甚至很可能會被地府的鬼差抓走。」
裴琇恍然大悟,「所以,陛下不殺我,不是因為對我有情,而是只是不想讓白曄死。」
裴琇語氣有些落寞,忽而又笑了起來,「這麼說來,無論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大逆不道的事,陛下也不能殺我,那我……」
鳳瑾涼颼颼的瞥了他一眼,「為了白曄,朕需要你活着,不過,缺胳膊少腿,瞎子聾子傻子的活着也是活着,你要不要換種方式去活?」
裴琇被噎住了,訕訕的笑了笑。
「夜深了,朕要安歇了。」
鳳瑾不咸不淡的下了逐客令,裴琇不為所動,似乎沒聽見,鳳瑾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還不走?」
裴琇目光灼灼的看着鳳瑾,長長的嘆息一聲,「陛下,白曄是真的很愛你,我能感覺得到。」
鳳瑾沒有言語,在裴琇的注視下,鳳瑾神色有些悵惘,「你既然夢見了那些事,必然知道那片大陸名叫滄海大陸。」
她轉過臉來,目不轉睛的看着裴琇,「有一句詩是這樣寫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裴琇突然就懂了女皇的心境。
再多的情愛,也不過是曾經滄海,她不會回頭了。
裴琇心中無比的難過,一半為白曄,一半為自己。
他收斂了心中雜亂不堪的愁緒,輕聲道,「陛下如今處於最緊要的關頭,我想留在帝都……」
鳳瑾深深看了他一眼,裴琇直視着她的眼神,沒有閃躲,沒有迴避,他就那樣與她四目相對,讓她看清自己的心思。
「我只是想代白曄守護着陛下,陛下放心,等無名歸來,我馬上離開。」
鳳瑾收回目光,淡淡道,「隨你。」
裴琇若是鐵了心要留在帝都,暗衛也找不到他,不如擺在明面上,也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裴琇的心思,鳳瑾也知道個大概,幫白曄守護她,只是說辭,他真正的心思,怕還是想重回仕途。
這一點,鳳瑾不想點破。
三千里之外的東匈奴皇城,一片死寂。
宮人們屏聲靜氣的做着手上的事,無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響,生怕驚擾了那位正在專心致志雕刻着玉石的大周將軍。
一個婀娜曼妙的身影,妖嬈多姿的走了進來。
宮人們紛紛行禮,輕聲道,「赫拉公主。」
來人正是東匈奴最美麗的公主赫拉公主,她輕盈的走過來,火辣大膽的眼神直往無名身上瞟,「赫拉參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