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巍峨,驛道兩邊樹林森森,從北方刮來的風,帶着陣陣寒氣,將滿山的翠綠生機變成無邊蕭瑟,落葉鋪滿驛道,風起葉飛,滿山嗚咽。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驛道上,一隊行人迤邐而來,這隊行人看上去走了很長的路,無論護衛還是馬匹,都帶着疲態,走在前面的騎士抬頭看看兩邊的山林,扭頭大聲叫道:「加快速度,」回頭低聲嘀咕道:「媽的,這地鬼氣森森的。」
話未說完,身形猛地向後躺,整個人倒在在馬背上,身邊正凝神聽他說話的同伴發出一聲慘叫,他甚至來不及看清詳情,耳邊又傳來強勁的箭嘯,他連忙翻身滾落馬下,利箭帶着勁風從上空刮過。
&襲!」
&護大人!」
&護大人!」
四下里叫聲不斷,箭雨下僥倖逃生的護衛不斷叫喊,迅速從各處聚攏過來,緊緊護住中間那輛馬車,駕車的馬夫肩頭中箭,顧不得察看傷勢,馬鞭不住揮舞,將紛紛射來的箭矢擊落。
公平的說,作為家丁護衛,而非受過特殊訓練的軍隊護衛,他們的反應已經足以快了,可襲擊者的動作更快,一輪箭雨後,又是一輪箭雨,勇敢衝上來保護馬車家丁護衛頃刻之間又倒下近半。
沒等護衛從隱蔽處衝出來,從驛道邊的樹林裏,蒿草中,岩石後,黑影騰空而起,刀光閃爍,慘叫不斷。
沒有絲毫懸念,這就是一場屠殺,護衛幾乎沒有有效抵抗,便被斬殺殆盡,剩下唯一一個護衛緊緊護住從馬車出來的頭髮斑白的老者,老者面色沉靜,似乎沒有看到眼前雪亮的鋼刀。
&等何人?」老者厲聲喝問:「我乃朝廷委任的新任并州刺史,爾等要作何事?」
圍着他們的黑衣人沒有答話,黑色面巾遮住了他們的口鼻,只露出冷漠嘲諷的目光。
&家老爺得罪了你們嗎?能讓我們死得明白嗎?」
護衛看上去對這些江湖人懂得還多些,知道今天無法倖免,這次老爺帶他們上任,老爺知道并州上任的危險,從家中抽調的護衛都是家族護衛私兵中的好手,可沒想到,在這些強人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沒有人回答他,為首的黑衣人只是冷笑兩聲,長劍一展,劍光匹練般奔過來,護衛憤怒的舉起手中的刀,隨後他便看到自己的刀飛出去,自己的身體無力的倒下,而後他便什麼也不知道。
新任并州刺史落攸遇刺身亡,消息在五天之後傳到帝都,此時,喧囂一時的秋品盛典已經結束了兩天。朝廷震怒,并州道內衛受到嚴懲,所有人罰俸三月,并州內衛總管被撤職,嚴令戴罪立功,若三個月內破不了案,并州所有內衛和并州刺史衙門捕頭全體領罰。
并州巨震,所有衙門捕頭,內衛,增大眼珠子,仔細審核過去數天在并州出現的所有嫌疑人物。
&家的內衛報告,負責護衛落大人上任的都是落家護衛中的好手,領頭的是落家招攬的河東大豪士熵的弟子,有武師三品的修為,護衛中還有武士修為者六人。」
&總管親自查了死者的傷痕,出手的有十二人,八人使劍,三人用刀,另有一人是弓箭好手。」
&刺史的護衛總共二十六人,另有下人八人,全數身亡,無一活口,屍體全數留在現場。」
&現場情況看,賊人早就埋伏在那,刻意推斷,賊人清楚落刺史的行程,同時也清楚落刺史的護衛力量。」
&子很小心,在現場留的留下的線索很少,胡總管僅在一個護衛身上找到一枚箭頭,從這個箭頭看,屬於并州大營營造坊所制。」
嚴密搜索下,一條條線索很快反饋到內衛總部,穆公公面無表情的聽着,向他報告的不是林公公,而是一個穿着海藍色官袍的中年官員,他身後還有兩個青年官員。
中年官員看上去四十多,皮膚黝黑,神情剛毅果決,站在那有淵渟岳峙之感,身後的兩個年青人猶如兩柄出鞘的利劍,寒光閃閃,銳氣逼人。
&總管在白木鎮查到,有九個人曾經在這裏住宿,店主報告,他們的口音是并州口音,九人全部騎馬,全部着便裝,餵馬的夥計發現,馬上全部有邊軍的印記,這群人很奇怪,住店後便沒有再出去,吃飯都是在客房內,夥計沒有吩咐不能進屋。這夥人據說是到帝都,可驛道南邊的尖山鎮卻沒有他們的蹤影。」
穆公公的神情依舊沒變,此事傳來後,尚書台迅速向皇上報告,泰定帝震怒,落攸乃老臣,落家乃河東三大士族之一,是皇帝精心挑選的并州刺史,有這個人掌控并州,是皇帝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不能確定就是并州邊軍作案?」穆公公問道。
中年人很堅決的搖頭:「不能。」
穆公公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目光死死盯着中年人,中年人神情自若。
屋裏安靜得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氣氛壓抑路上,只有穆公公手指扣動桌面的輕響。
&去吧。」穆公公說道,中年人轉身要走,穆公公又補充道:「虎賁衛進入戰備狀態,所有人不准踏出營門一步,違令者斬!」
中年人轉身抱拳領命,沒有問一個字。
等中年人出去後,林公公才上前,悄沒聲的倒了杯茶,端到穆公公面前,悄悄端詳下穆公公的神情,又去將毛巾浸濕,送到穆公公面前,毛巾熱騰騰的,他卻象絲毫沒有感覺,穆公公也沒說什麼,隨手接過擦着把臉。
&傅,昨晚又熬夜了?」林公公的語氣有幾分責備,穆公公聞言頓了下,又擦了兩下,然後才將毛巾遞給他。
&然一下出了這麼大的事,」穆公公神情有些茫然:「死了個并州刺史不要緊,要緊的是,唉,恐怕朝局又生變故了。」
林公公默然以對,作為內衛中樞,協助穆公公掌控內衛,對朝局和皇上心思的了解超過了很多人,這大半年皇帝在籌劃什麼,他即便不是了如指掌,也能猜到一二。
&里你先盯着,有什麼儘快報告,」穆公公又嘆口氣:「我去雅文閣,盡人事聽天命吧。這些人,唉,真不讓人省心!」
穆公公嘟囔着,林公公低聲勸道:「師傅,您老宅心仁厚,可他們鬧出這些事,您再怎麼弄,也沒法,隨他們去吧。」
&穆公公長嘆着走了。
送走穆公公,林公公回來拿起書案上的報告,看了會,閉眼又想了想,叫來個小太監,吩咐他將管檔案的舒勝叫來。
舒勝三十多歲,八歲進宮,在宮裏已經二十多年了,十四歲調入內衛,從雜役開始干,十二年以前調去掌握檔案庫,一直到現在。
&的給公公請安。」
舒勝白白胖胖的,進門便笑呵呵給林公公請安,林公公坐在書案後,手裏依舊拿着那份報告,聽到舒勝的請安聲,他連頭髮絲都沒動一下。
&來吧。」
舒勝從地上爬起來依舊樂呵呵垂手等着吩咐。
&記得十多年前,有個案子,陳留郡守被刺,還有朝廷派往揚州的督郵遇刺,後將軍匡和遇刺,這幾個案子最後是怎麼破獲的?」
舒勝愣了下,這案子過去多少年了,當時他剛到檔案庫不久,也是他接手檔案庫後的第一批重要檔案。
&公公,小的那時剛進檔案庫,按內衛的規定,小的沒有閱讀檔案的權力,公公若問,小的這就回去查。」舒勝趕緊答道。
林公公沒有追究他,內衛有嚴格的規定,檔案記載着宮裏的很多機密,按照規定,普通檔案管理人沒有資格看檔案,嚴格的說,只有穆公公和他有權力看檔案,其他人擅自看檔案,嚴重的可以杖斃。
宮裏的這些能混到主管太監的都是些老油條,深懂知道得越多越危險的道理,所以,沒人願意去翻那些檔案。
&查一下。」
&公公,小的這就去。」
舒勝轉身便要退出去,林公公叫住他,沉凝一會,才說:「你把檔案找出來,送,不,不用送這裏,還是放在庫里,待會我過來。」
&公公。」舒勝樂呵呵的答應下來。
林公公放下案卷,這個案子讓他有點熟悉味道,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就像十多年前的殺手營,那個案子也同樣如此,可十多年前,殺手營已經覆滅了,全莊720口子,全數被殺,虎賁衛沒有帶回哪怕一個活口。
可,就是因為沒有一個活口,穆公公和他都有疑惑,虎賁衛已經包圍了那個莊子,不說頭面人物,哪怕下層,婢女,也應該有兩個活口,為什麼一個活口都沒留?
這裏面有問題!
當年穆公公和他便是這樣判斷,可執行的是虎賁衛,虎賁衛中的內衛報告了整個過程,賊人抵抗非常頑強,連宮裏的供奉風道人也死了,這可是從隱世仙門中出來的人物,這樣的人都死了,足以說明當時戰鬥的激烈。
可這不能成為沒有俘虜的藉口。
這十多年來,穆公公在懷疑,他也在懷疑,這裏面有的蹊蹺,所以,內衛對虎賁衛的監控更緊了,穆公公用十年時間,不動聲色的對虎賁衛進行換血,原來的虎賁衛統領別調往青州,其餘軍官也以各種名目調離虎賁衛。
虎賁衛是內衛的一把利劍,也是皇帝的利劍,不能有任何鏽斑,哪怕一絲也不行,它必須清澈透明,光亮如鏡,一眼便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