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下官所見,柳寒對王爺有所不滿,但這種不滿主要在錢財上,他認為王爺有殺雞取卵之嫌。柳寒此人,在經營上的確有才,瀚海商社到帝都不過區區一年半,局面已經打開,經營範圍從珠寶到染坊和布匹,現在又經營起藥房,下官曾去其店鋪考察,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然,這並非全部,現在宮裏的部分用度也在其商鋪購買,包括開辦不久的藥房,僅此一項,每年獲利即達十餘萬兩銀子。」
巒玄在燈下,將這段時間對柳寒和瀚海商社的觀察,一一寫下,到帝都已經七八天了,除了拜訪朝中官員外,觀察柳寒和瀚海商社是重點,在今天與柳寒見面之前,他到瀚海商社的各個店鋪去看了,結果讓他暗暗心驚,城外的作坊,城裏的店鋪,他暗自計算了下,不算城外的作坊,城裏的店鋪每年的收入即達到數十萬兩銀子之多。
店鋪里人來人往,可這種收入並不高,真正的大利來自高端客戶,這些高端客戶主要是宮裏和城裏的各個豪門,他在店裏就親眼看到幾個明顯是王公家裏下人裝束的人來買東西,這些家庭一般一買便是數百上千兩銀子,這帝都有多少這樣的家庭,數千戶!
「柳寒長袖善舞,到帝都後,除了與江湖中人外,還與朝廷中人和宗室中人交往不淺,他是由薛泌推薦入禁軍,在短短一年內即升至軍侯,手下掌控一曲人馬,儘管這曲只有兩百多人,延平郡王點名要他帶兵助其追繳欠銀,小趙王爺、秋戈與其也交往不淺。」
巒玄將自己在帝都打聽到的情況都詳細報告了,寫到這一段,他都禁不住有些佩服柳寒了,他出身士族,巒家乃千年世家,深知要與士族,特別是這些豪門交往,作為一個商人,甚至一個庶族都十分困難,更別論商人了,可柳寒卻輕輕鬆鬆的與他們建立關係,而且,這些人也罕見的與他平等交往。
「此人才幹卓絕,其對朝局的判斷準確,他擔心朝局有變,但原因還不知,現在他與王許兩家的爭戰已近尾聲,經過此戰,他掌控了黃河水道,同時掌控了漕運,下官觀之,其以軍法治家,上下人等,舉止行動,無不有規。」
「對此人,下官建議,當懷柔優渥,籠絡為上,此人將來必有大用。」
巒玄並沒有將柳寒的上品宗師考慮在內,倒是犀鋒在給秦王的報告中,對柳寒的推崇更高,直接向秦王建議,一定要籠絡柳寒,就上品宗師的修為就足矣。
「王許兩家實力雄厚,柳寒以一己之力,屢戰屢勝,斬殺高手數人,足以證明其實力,王爺,卑職以為,將來王爺可以將京里之事交給他,有他一人,足以應付京中之事。」
秦王對倆人都交付了考察柳寒之意,倆人都是秦王心腹,從不同的角度觀察柳寒,這也是秦王通常的作法。
犀鋒的報告是純武人的觀點,對柳寒讚不絕口,沒有絲毫避諱。
寫完報告,犀鋒交給按照慣常的方式,分成七段,交給下面的人發出去。
抬頭看看天色,天邊紅霞漸去,犀鋒舒展下筋骨,在院子裏打了趟拳,兩年前,柳寒給了他一瓶丹藥,憑藉這瓶丹藥,他順利達到武師巔峰,已經看到那道門檻,距離突破就差一點機緣。
一通拳下來,犀鋒渾身是汗,抬頭再看,巒玄正站在楊樹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麼啦?」
早有下人端來水放在屋檐下,犀鋒邊洗邊問,巒玄搖頭問道:「你和柳寒相比,」
犀鋒苦笑下:「以前相差無幾,現在不行了,他已經是上品宗師,我還沒跨過宗師門檻,這樣說吧,他要對付我,我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下來。」
巒玄有點驚訝,他是文人,對武人的境界沒有多少概念,只知道犀鋒是秦王帳下有數高手,原以為,犀鋒至少可以與柳寒周旋片刻,沒想到犀鋒居然自承不敵,而且差距是如此之大。
犀鋒心裏的遺憾更深,這些年,他忙於軍旅之事,柳寒則專心修煉,十年下來,倆人差距已經越拉越大,要不是柳寒送他的丹藥,他要達到武師巔峰,恐怕還要幾年。
「武師和宗師,本身境界差距就大,下品宗師和上品宗師,差距就更大,據家師說過,上品宗師已經可以感受天道,唉,這柳寒真乃天才,短短十年時間,便達到上品宗師,唉」
犀鋒不斷嘆息,神情中一副羨慕嫉妒恨,巒玄也在心裏嘆息,這柳寒有上品宗師的修為,有瀚海商社的財力,與薛泌秋雲等朝廷高官交好,與魯璠秋戈等士子相游,與延平郡王小趙王爺等宗室交好,短短兩年,便在帝都開創出如此局面,不說別的,他巒玄就很難做到。
「怎樣才能將此人攬入袖中!」巒玄在心裏嘆息道,現在就看秦王了,看他能有什麼辦法。
倆人正想着,王府總管來報,宮裏來人了,讓巒玄趕緊去接旨。
巒玄急忙趕到前庭,就看見一個小黃門站在客廳內,巒玄快步進去,小太監看着他問:「你就是巒玄?」
「是,公公不知何事?」巒玄整整衣衫,幸好,他穿着正裝,用不着換裝,小太監打量下他,開口叫道:「巒玄接旨。」
巒玄跪下,小太監說道:「巒玄明日午後,御書房見駕。」
「臣領導旨。」巒玄磕頭領旨。
小太監宣完旨後便要走,王府總管連忙過去,悄悄塞了一張銀票,小黃門不露聲色的收起來,笑呵呵的說道:「皇上最近挺高興,巒先生進宮,諒不會有什麼麻煩。」
夠了,就這一句就夠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巒玄早早便換上官服,他是秦王長史,在朝廷算是四品官,品級不低,早早吃過午飯,便在犀鋒護衛下到皇宮門前等候。
午後,要入宮的朝臣並不多,少數朝臣經過時,都注意打量巒玄和犀鋒,倆人在這是陌生面孔,犀鋒雖然多次來帝都,但多與兵曹交往,要麼便是押解糧草,像這樣在宮門前等候,還是第一次。
終於有兩個認識巒玄的官員過來招呼,與巒玄聊了一會。
陽光照在宮門前,高大的宮牆白花花的,請求陛見的申請已經交上去了,倆人只能靜靜的等待。
宮牆上巨大的日冕漸漸拉長,好容易有個小太監過來,讓巒玄隨他進去,犀鋒則留在馬車前等候。
巒玄隨着小太監到御書房外面的一間房裏,巒玄向小太監道謝,然後便坐在那等着,旁邊還有個官員也在等候,那官員面前擺着一杯茶,巒玄眉頭微皺,過了好一會,沒見那小太監進來。
「老兄沒給銀子吧。」那官員見巒玄不時看看他面前的茶杯,便含笑說道。
巒玄這才明白,剛才那小太監為何有些遲疑,原來是在等自己給銀子,沒有銀子自然沒有茶。
巒玄沖那官員笑了笑,那官員看出巒玄是第一次見駕,便熱切的過來,向他解釋這宮裏的規矩。
其實,規矩很簡單,銀子。
「大人這是首次見駕吧。」那官員問道,巒玄點點頭,那官員笑道:「我看就是,閣下對宮裏的規矩一點不懂,還請教閣下?」
「巒玄,秦王長史。」巒玄面帶微笑,拱手答道:「還請教大人?」
「原來是秦王長史,巒大人,」那官員起身致禮,巒玄也只好起身,那官員笑道:「下官薛泌,中書監舍人。」
巒玄微怔,打量下薛泌,薛泌穿的朝服乃五品朝服,算來只比他低了一等,可他在中書監供職,怎麼會?
「薛大人在中書監供職,為何在這等候?」巒玄不解的問道。
「唉,中書監便是為皇上草旨的,」薛泌詭異的笑了笑,四下看看,才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是來偷懶的。」
巒玄不由莞爾一笑,覺着這人挺有趣,薛泌打量着巒玄,他自然是沒說實話,今天他是特意在這裏等巒玄的,這是張猛和蓬柱的安排,自然,皇上是知道的。
「巒大人此來是為了涼州之事吧?」薛泌問道。
巒玄點點頭,中書監乃朝廷核心機構,薛泌知道他的來意,是很自然之事。
薛泌微微點頭,說道:「昨天皇上還說起涼州之事,還特意召見了延平郡王,問了府庫的情況,巒大人,我記得朝廷在涼州是有糧庫的,儲備有三十萬石糧食,為何還要向涼州調糧?」
「大人有所不知,涼州雍州年年天災,不得已,從糧庫中調了十萬石糧食救災,這在朝廷是有備案的另外,前段時間塞外胡族異常,又從涼州調走了十萬石糧食到雍州北三關,所以,現在涼州糧庫僅有糧食十萬石。」巒玄鄭重答道。
薛泌聞言點點頭:「是啊,這幾年涼州和雍州是很難,聽說王爺頭髮都白了。」
巒玄重重的嘆口氣,這幾年雍涼兩州頻頻遇災,朝廷的支持卻極少,秦王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渡災。
「十萬石糧食,這夠什麼使,」薛泌喃喃自語,巒玄也點頭:「是啊,問題是,調到雍北的糧食還不敢輕易調回去。」
薛泌略微想了想便明白其中道理,他笑了下,起身到門口,叫過外面的小太監,讓給巒玄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