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知道自己忽略了,嚴格的是他太着急了。
「王澤是真的上江南了嗎?」他又問道。
林公公搖頭說:「不清楚,他的行蹤詭秘,不過,只要他在江南露頭,宮裏就會知道。」
林公公很有信心,柳寒明白其中含義,江南是內衛監控嚴密之地,王澤可以秘密前往江南,可只要在江南露面,內衛便能查到。
柳寒沒有再開口,他靜靜的等待着,林公公今天親自來見他,絕不是僅僅為這點事。
果然,林公公放下茶杯,溫和的看着他,問:「你對陣法了解多少?」
這句話無疑在柳寒頭上炸響一道霹靂,柳寒背上的毫毛都立起來,他突然明白,這才是林公公今天見他的目的,他忽然覺着這茶樓就是個陷阱,數道目光在他身上縈繞,宮裏的供奉是不是就在外面等着?
看着林公公溫和的笑容,柳寒內心不住抽搐,這老奸巨猾的東西,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裝進陷阱里。
拔劍?
只需輕輕向前一送,就能斬下這顆狡詐的頭顱。
然後突圍。
呼吸之間,數個念頭在腦海閃過。
柳寒迎着林公公的目光,餘光忽然看見林公公的手落在腰上,他的玉帶很漂亮,中間的搭扣雕成一朵盛開的牡丹,牡丹花瓣盛開,花蕊纖細,栩栩如生。
柳寒微微笑了笑:「小的運氣不錯,他們佈下的青雲五行陣,卑職恰好懂得,這青雲五行陣來歷不知,在江湖上流傳不多,不過,小的在西域時,與西域的月魄殿有交往,曾經在月魄殿的真經閣看過一本叫陣法錄,上面記載了十幾種陣法,這青雲五行陣便是其中之一。」
「月魄殿?」林公公有些意外,心裏頓時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這西域怎麼查啊,外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的,內衛的力量在這幾年已經受到很大削弱,連虎賁衛的實力也不如以往,那還有實力上西域去查證。
「不過,這次我開始很詫異,」柳寒趁機給王家下藥,皺眉思索着說:「按照書上所言,青雲五行陣,有五個陣眼,一主四副,互相配合,可困住入陣者,但此陣法攻擊不足,需有人主持,另外,部署這陣法需要一種叫木石的東西,卑職問過月魄殿主,她也不清楚這木石是個什麼東西。」
「看來,你的運氣不錯,居然破了這青雲五行陣。」林公公緩緩鬆開腰帶,眼中快閃過一絲失望,柳寒謙卑的低頭,沒有察覺。
「的確是運氣,卑職察覺那處不太正常,藉機搗毀,每沒想到就破了。」柳寒神情自若的答道。
林公公微微點頭,將此事輕輕放下,然後對柳寒說道:「你對度支曹有什麼看法?」
「我,度支曹,」柳寒不由一愣,看着林公公有些愕然,林公公神情平靜,柳寒略微沉凝:「欠債已經追回得差不多了,昨兒我還建議王爺暫時停止,只是王爺顧慮朝廷的反應。」
林公公再度點頭,隨後又問:「還有其他嗎?」
柳寒苦笑下,林公公故意問道:「你是內衛,是宮裏的人,用不着顧慮什麼。」
「這恐怕是個大麻煩,」柳寒遲疑下說道,決定將這馬蜂窩交給宮裏,讓他們去捅:「王爺初到度支曹時,將曹內的舊賬目封存起來了,可在幾個月前,有人曾經試圖燒毀這這些賬目,我們抓住了那傢伙,可那傢伙在牢裏死了,公公,卑職懷疑,深深的懷疑,這批舊賬目里有重大隱情。」
林公公神情輕鬆,知道有人試圖燒毀這批舊賬目後,他立刻覺着這裏面有問題,那批賬目有問題,但他也沒動,倒不是怕捅馬蜂窩,內衛從來不怕捅馬蜂窩,只是覺着時機還沒到,今天不過是順便問問柳寒,可結果讓他意外。
燒毀舊賬目的解釋有很多,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製造一起事端,讓延平郡王被罷黜,導致整個追債行動停止。
這是最容易得出的結論。
但還有另一個結論,那就是,舊賬目中有不能揭開的東西。
可林公公還有另一個疑問,田凝當初為什麼不處理這些賬目呢?
所以,林公公又得出另一個結論,田凝是有目的的保留這些賬目,目的很簡單,就是要留下這個把柄。
「這件事,以後再說。」林公公說道,柳寒會意的點點頭,林公公又說:「蕭雨現在怎麼樣?」
「我讓他不要進城,」柳寒答道,林公公略微沉凝便點頭,表示這個安排很好。
倆人又說了一會,林公公便示意柳寒可以走了,柳寒順勢告辭。
待柳寒走後,林公公沉凝的看着門外,門外,陽光燦爛。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門口,遮住了這明媚又熱烈的陽光。
進來的人穿着道袍,沒等林公公開口,他便坐在柳寒的位置上。
「真人,你覺着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林公公開口問道。
靈藍真人一直就在門外,若是柳寒有半點異動,他便會出手。
「難說真假,」靈藍真人淡淡的說,略微遲疑,他又補充道:「不過,他的內息有些許波動。」
隔着房門,他便能察覺到柳寒內息的波動,這大概便是大宗師的境界。
「西域真有個月魄殿嗎?」林公公問這個問題時,自己都覺着有點多餘,他敢肯定,西域一定有這麼個門派。
靈藍真人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西域也有隱世仙門,五十年前,我曾經見過一個,這月魄殿大概便是那個宗門的世俗組織,就象魔門一樣。」
柳林之戰後,林公公根據影子的報告,懷疑柳寒破青雲五行陣的方法出自隱世仙門,進而懷疑他與隱世仙門有關,可,這又有什麼呢?
柳寒的表現沒有絲毫破綻,找的理由也無懈可擊,這讓林公公隱隱有些失望。
靈藍真人過來,不過是一種保險,萬一柳寒被揭穿身份,恐懼下鋌而走險,那樣的話,就當即滅了他。
這樣的人不堪重用。
靈藍真人並不知道林公公的真實想法,他只是覺着有些納悶,隱世仙門入世必須向宮裏報備,這是萬年以來的規矩,可...。
隨着時間的推移,隱世仙門入世的越來越少,一些離開宗門的修真者也不願向朝廷報備,朝廷有沒有察覺這些呢?
以靈藍真人的判斷,朝廷有察覺,可只要這些人不做得過分,便沒有人理會。
不過,規矩便是規矩,修真者進入帝都,朝廷還是要進行監控。
回到宮裏,靈藍真人沒向林公公告辭便徑直回他的院子了。
院子很安靜,他四下看看,又看看地面,拿起邊上的掃帚將院子掃了掃,又提水給花圃澆水,再走進正堂,將座椅擦洗一遍,四下看看,覺着滿意了,這才掩上門轉身走進後院。
後院的靜室里,小合子正盤膝運功,神情很平靜,一絲絲淡淡的白光撲進他身體,他的眉頭微蹙,眉宇間籠罩着淡淡的鬱氣,臉色有些青,在黑暗的靜室中,有些嚇人。
靈藍真人收回神識,輕輕嘆口氣,小合子已經很努力了,可距離他的目標卻還差得遠。
轉身出了院子。
當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小合子的眼睛慢慢睜開,白光依舊撲過來,卻沒有減少,在他身周環繞,小合子詭異的笑了笑,再度閉上眼睛,繼續練功。
回到府內,柳寒才覺着心裏那絲悸動消失,他衝進後院,將天娜摟進懷裏,天娜不明所以,半響才反應過來,反手抱住他,美姬和米婭很是意外,柳寒在她們面前從來沒這麼脆弱過,兩女都有點傻了。
良久,天娜感覺到他漸漸平靜了,才低聲問:「爺,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月兒等侍女已經乖巧的退下了,房間裏就剩下美姬和米婭。
柳寒沒有回答,過了會,他慢慢鬆開天娜,抬頭看着她,看着她擔憂的神情,他又有些心痛,撫摸她的粉腮,凝視着她的眼睛。
「剛才我忽然有個想法,讓你們離開帝都,到江南去。」柳寒低聲說道,天娜心裏微震,柔聲道:「爺在想什麼呢?奴又不是普通女人,告訴爺一個好消息,奴已經感覺到那道門檻了,美姬米婭也快跨入上品武師了。」
柳寒鬆開天娜,拉着她的手坐下,讓天娜坐在自己懷裏,輕輕嘆口氣:「我以為,在大宗師面前,我至少可以一戰,可今天才知道,大宗師畢竟是大宗師,我居然有種無力感。」
說到這裏,他輕嘆口氣:「利害,真他娘的利害。」
天娜噗嗤一笑,柳寒納悶的看着她,天娜笑道:「主子好長時間沒罵人了。」
柳寒微怔,隨即也笑了,天娜三女都知道,他一旦興奮起來,要麼折騰她們三個,要麼就粗話不斷,跟女人罵街似的。
他鬆開天娜,靠在椅子上,天娜卻伏在他胸口,柔聲說:「爺,不用擔心我們姐妹,就算打不過,奴自信還是能逃掉的。」
柳寒沉默了一會,用密語告訴她,一旦有事,可以迅躲避的地方,帝都有一個,最後的落腳地在江南太姥山。
天娜在心裏默念數遍,然後柔聲說:「奴記下了。」
美姬和米婭神情嚴肅,倆人都知道事情嚴重,否則,柳寒絕不會作這樣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