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宮裏,王奮忍不住向皇宮望去,巍峨的宮城在陽光顯得如此高大,讓人禁不住生起崇敬之情,這座宮城在帝都已經屹立八百年,八百年裏,無數風浪都不能撼動它半分。
這一次又會怎麼樣呢?
王奮感到老祖宗這次舉措不明,不像以前,剛柔相濟,進退自如,這次卻一味剛猛,失去了柔和,若是對手較弱,那也好辦,可偏偏柳寒又是一個極其強硬的人,修為又深,結果就陷入現在這樣左右為難的境況。
不是自己的人,那麼是誰呢?
王奮抬頭看着雄壯沉默的宮牆,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他心上。
宮裏很快接到消息,林公公立刻作出了應變,下令禁軍加強巡邏,同時命令虎賁衛出動。林公公知道這些部隊出動並不能抓住刺客或幕後主使者,但這些動作是必須的。
在內城進行暗殺,大晉八百年歷史中不是沒有過,每次都帶來一遍腥風血雨,要麼是皇家內鬥,要麼便是士族叛亂,最終結果無不血腥之極。
所以,儘管知道效果不大,可宮裏也必須作出表示,以震懾心有僥倖者,而真正的動作卻是暗地裏的,整個帝都的內衛都行動起來了,帝都內衛們睜大眼睛,盯着各個府邸,尋找蛛絲馬跡。
「這膽也太大了,在內城動手,必須嚴懲!」
林公公聞言含笑點頭:「柏公公說得是,唉,天下安定不過十來年,有些人又開始蠢蠢欲動。」
「哼,我看是痴心妄想!」柏公公冷笑道,柏公公看上去不過三十七八,面色有些黑,臉上有幾粒白斑,從側面看,鼻樑有些彎,這讓他看上去有些陰霾。
柏公公是皇帝潛邸時的太監副總管,前幾天,皇帝忽然下令,讓他進入內衛,擔任林公公的副手。
「是啊!」林公公附和道,他很小心的應付着柏公公,原內衛副總管在三年前病逝,這個職務一直空缺,柏公公是皇帝潛邸舊人,皇上登基,這些人有從龍之功,身價自然倍增,即便林公公這樣手握實權的內衛總管,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
柏公公拿起一份情況通報,一目十行的看過,然後放下,抬頭看着林公公問道:「林公公,要不要將柳寒抓來問一下,敢在內城興風作浪,這膽也太大了!」
林公公略微沉凝便搖頭:「不急,太祖定下的規矩,內衛是皇家的眼睛,但沒有皇上的旨意,內衛不得採取行動,這柳寒是受害者,目前不宜抓他,而是要用他將那些人引出來。」
柏公公略微思索便點頭:「還是林公公高明,不過,這柳寒倒底是什麼人,資料上說他不過禁軍一隊正,以前還是瀚海商社的掌柜,什麼人對他有這樣大的仇恨,居然在內城對他進行襲擊。」
林公公沒有說話,起身過去,從柜上的文件堆中抽出一份,放在柏公公面前,柏公公遲疑下打開,很快便被上面的內容吸引了。
「上品宗師!」
柏公公驚訝的抬頭看着林公公,林公公點點頭,柏公公還是有些不相信,隨後又接着向下看,後面記錄了史平離奇死亡,十里舖之戰,柳府遇襲,吳瀚之死,每一個事件的後面都有林公公的詳細分析,其中,除了史平之死,林公公無法確定是不是柳寒出手,其他都有明確的指向。
「此人不凡啊!」柏公公抬頭看着林公公,林公公點點頭,然後說道:「這柳寒實力很強,不但自己修為很高,手下還有不少修為高深之士,加上風雨樓蕭雨的殘餘勢力,這股力量很可觀。反之,冀州的王許兩家,這些年躲在冀州積蓄實力,哼,現在把手伸進帝都來了,他們要作什麼?」
「這個,」柏公公沉凝思索着,林公公也不管他,徑直說道:「老祖宗定計,讓柳寒和蕭雨與王許鬥起來,哼。」
能在皇宮混出頭的太監,都不是蠢人,柏公公立刻明白,忍不住打個冷顫,一石二鳥,無論柳寒還是王許兩家,最後都沒好結果!
「老祖宗老謀深算,令人佩服。」柏公公讚嘆道,隨即皺眉說道:「如此說來,這王家好大的膽子,既敢在內城動刀動槍,必須予以嚴懲!」
林公公沉穩點點頭,其實還有個理由,他沒有說出來,這個理由不那麼見得光明,涉及皇室秘辛,文宗定下的國策,不允許任何一家門閥士族的力量擴大,一旦發生這種事,一定要予以削弱。文宗在歷史上有賢良仁君之名,可在內衛的檔案里,就在文宗溫和仁慈的外表下面,有幾十家追隨太祖打天下的開國元老家族,莫名其妙的衰落了,有十來家完全覆滅。
表面上,這些門閥世家的覆滅或衰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可暗地裏,這裏面有多少內衛的心血和性命,內衛檔案里只聊聊提了幾句,可林公公就已經毛骨悚然。
柏公公新到內衛,有新貴之姿,林公公很小心的應付着,但有些秘密還是沒讓他知道,他雖然是新貴,可最後能不能修成正果,還不知道!再說了,這是內衛,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掌握的!
「這事要不要稟告皇上?」柏公公問道,隨即便看到林公公詫異的神情,他略微尷尬的解釋說:「在內城動刀動槍,此乃大事,皇上要是知道,一定會問的。」
「公公不知,」林公公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溫和的解釋道:「內衛是皇上的眼睛,但內衛不得主動插手朝政,除非謀反,內衛不會主動報告,我們要作的是,每七天一份報告,每月一份月報,遇上偶發事件,皇上要問,我們才出面,記住了,內衛永遠隱在黑暗中。」
柏公公連忙應道:「是,是,我還不明白,多謝林公公指點。」
林公公點點頭,這時小麥子從院外進來,看得出來,他走得很急,頭上滿是汗,林公公盯着他,眉頭微皺,小麥子在門口站住,擦擦額頭的汗珠,平靜下心情,才小心的進來。
「祖宗,各路回報有了,」小麥子語氣平穩的說道,林公公沒有開口,神情依舊平靜,柏公公則連忙坐直,熱切的看着小麥子,小麥子再度平靜下才說:「從各處的反應看,柳寒是遇襲,事前他受小趙王爺的邀請,到瓊林酒樓喝酒,而事前,王家的三爺王奮便包下了瓊林酒樓二層,小趙王爺與柳寒在樓里說了小半時辰,隨後柳寒出門,不久便遇襲。」
「小趙王爺?」林公公眉頭緊鎖,這倒是個出乎意料的事,宗室居然插手了!這可不是個好信號。
「當天,小趙王爺上度支曹交還欠款,」小麥子說道,林公公微微點頭,柏公公有些不解,看看林公公,又看看小麥子,有心要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小麥子繼續說道:「據查,小趙王爺用於還債的銀子是王家借的。」
林公公依舊沒說話,不過神情稍稍緩和,柏公公有點意外:「王家為何要借銀子給他?」
都是宮中人,都知道皇族的事,皇族子弟生存遠沒有民間看上去那樣輕鬆,富庶!
「表面上是讓小趙王爺請柳寒到酒樓喝酒,以便襲擊柳寒,暗地裏還有什麼,內衛還在查。」小麥子恭謹的回到,柏公公微微點頭,小麥子說得很合理,而且在這麼短時間裏,能查到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這也說明內衛對帝都的控制十分驚人。
「柳寒有什麼反應?」林公公問道。
小麥子回道:「沒有反應,他殺了八個人後便回到度支曹,」他扭頭看看天色:「估計現在他應該回瀚海商社了。」
「他還能穩得住!」林公公有點意外,這樣公開的暗殺,放在誰身上都會作出反應,更何況已經給他露了口風,允許對王許兩家出手,可柳寒卻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柏公公靈光一閃,感到此中有些蹊蹺,他看看林公公又看看小麥子,然後才試探着說:「這柳寒倒是個人物,居然現在還穩得住。」
「不一定,要過了今晚才知道。」林公公好整以暇的整整袍服,走到門口,望着漸漸起來的晚霞,心裏有一絲不安,可這絲不安從何而來呢?他一時還沒找到。
柏公公點點頭,隨即又問:「有沒有那八個人的消息?」
小麥子依舊恭謹的答道:「查到點東西,那個糧店掌柜的說,那幾個人都是青州口音,那幾個書生則是兗州口音,買糧的是為曹府買糧。」
「曹府?」柏公公有點意外,問道:「是不是前車騎將軍曹晃。」
「是。」小麥子答道。
柏公公忍不住倒吸口涼氣,前車騎將軍曹晃是泰定帝時期最有名的將軍,在與鮮卑作戰時期,湧現了四大總督,眾多的名將,他們奮勇作戰,將鮮卑人趕出了大晉,但他們是在戰場上拼殺的將領,可在中樞,協助泰定帝的便是車騎將軍曹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