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事情忽然陷入平靜,甄娘去了揚州,度支曹依舊每天冷清,似乎就沒追債一事,能一次還清的,多數都還了,暫時還不上的,要麼在湊錢,要麼在觀望;王許田三家依舊保持平靜,不知在做什麼。
帝都忽然變得平靜了!這種平靜卻讓人感到不安,有一種暴風雨將臨的感覺!
將各處檢查一遍,又將各處的暗記設好,然後才悄然離開。
他從不在這過夜,每次教完課後便離開,無論多晚都要離開。
悄悄走過巷子,避開巡邏的城防軍,{小}說3w.m城防軍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不過是擺設。
到路口時,他略微躊躇,轉身向有鳳來儀走去,這些天先是度支曹,後是揚州鹽號,沒顧得上張梅那,好幾天沒見她了。
於是他轉身向有鳳來儀奔去,到了城隍廟,他忽然停下腳步,向巷子口的牆面貼,整個人便隱入黑暗中,氣息完全收斂起來,,沒一會,街道那邊過來三道黑影,黑影迅速走進對面的巷子。
柳寒心裏咯噔一下,略微沉凝,屏息提氣,內息剎那間流轉全身,身形展開,猶如一道青煙,呼吸間便越過街面,到了對面的屋頂,屋裏傳來陣陣鼾聲。
伏在屋頂,神識展開,向四下探視,四下里很安靜,柳寒沒有展開身形,而是悄悄的慢慢的向鄰居摸去。
巷子裏很黑,大部分月光被兩邊的屋脊給擋住了,只在巷子中間有點亮光,三人好像很怕碰出響聲,腳步並不快,走了一會在一處房門前停下,柳寒眉頭微皺,正是有鳳來儀門前。
前面那人正要上前敲門,中間那人一把拉住,指指旁邊,隨後又搖搖頭,低聲吩咐,前後倆人迅速隱身於黑暗中,中間那人整整衣衫,騰身而起,腳尖在屋頂一點,便越過前廳,落在院子裏,黑影邁步走到窗前。
「啪,啪,啪!」
裏面傳來輕微的騷動,過了會,動靜平靜下來。「誰?」
「大道通天下,水流到四海。」
「豪氣填不平,兄弟同風雨;敢問閣下何人?」裏面的范舉問道。
「江上源頭一小溪,山上孤松一根針。」
屋裏傳來一聲低呼,很快亮起燈,門開了,那人影閃身進去,而後門關上了,過了會,范舉出來了,打開店門,外面守候的倆人也隨即進入店內,店門很快便關上了。
「會主,您怎麼來了!」范家嫂子驚訝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穿着灰袍,面容瘦削,鷹鼻利目,頜下短須,看着很是精幹。
「到帝都辦點事,順便來看看你們。」會主說道。
范家嫂子連忙讓坐,又忙着準備燒水泡茶,會主擺手止住她:「不用忙,待會我就走。」
范家嫂子聞言也就不作了,只是倒了碗水放在會主面前,這時范舉也進來了,隨着會主來的倆人依舊留在院子裏。
「咱們有多少兄弟在城衛軍中?」會主看着進屋的范舉問道。
范舉在心裏迅速清點下:「不多,也就六個,最高擔任假軍侯,剩下的兄弟多是隊正什長。」
「能夠統帥的兄弟有多少?」會主問道,范家嫂子眉宇籠罩一股淡淡的憂色。
范舉又盤算一陣,才抬頭答道:「大約七百人,會主,您這是?」
會主沒有回答,低頭想了想會,才輕輕嘆口氣,范家嫂子低聲說:「會主,內衛在帝都防範很嚴,咱們的人稍有不慎便會暴露,況且還有邙山大營,帝都八關,這賊皇帝在帝都附近足足有十萬兵力,皇宮裏還有虎賁衛和禁軍,會主,在帝都舉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我沒說要在帝都舉事。」會主說道:「朝廷最近動作連連,陳國土地清查,鬧出大事,塞外胡族也不安寧,這狗皇帝很快便要忙不過來了。」
房間裏陷入沉默,范舉夫妻互相交換個眼色,遲疑下,范舉才說:「會主,屬下反對在帝都舉事,屬下反對現在就舉事。」
范舉看上去有些着急,又有些擔心:「會主,老會主時,我們舉行了七八次起事,間隔最短的時間只有兩年,會裏兄弟犧牲無數,老會主最後時刻醒悟,認為我們太盲目了,會主,我們還是該守時待機,不要尋求一時的轟轟烈烈。」
會主扭頭看着范家嫂子,范家嫂子也點點頭:「我贊同我們當家的,會主,現在真不是時候,咱們的力量是比以前強了,可與,別說朝廷了,就算虎賁衛,咱們也擋不住,再等等,等朝廷亂了,咱們再尋機起事。」
會主滿意的點點頭:「我沒看錯你們,我問一下情況,並不是就要立刻起事,只是有些老兄弟摁奈不住,想在陳國起事,可這次朝廷的狗官反應夠快,很快便封鎖了進入陳國的路,咱們的大隊人馬就不能進入陳國。」
「越軍師提出一個計劃,將力量集中到司隸,具體點便是京兆府帝都,在帝都起事,攻入皇宮,控制住皇帝,而後挾天子以令天下。」
還沒說完,范舉夫妻便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范舉堅決搖頭:「屬下堅決反對,這是請君入甕,會主,朝廷除了皇帝外,還有眾多宗室在地方,齊地有齊王,雍州有秦王,并州有太原王,淮南還有淮南王,這些宗室完全可以起兵,到時咱們十幾萬人,就得全部被圍在帝都。」
「難道他們就不管皇帝了?」會主反問道。
「先不說宮裏的兩位大宗師,還有虎賁衛和禁軍,咱們就一定能控制住皇帝?!!皇帝跑了,或者死了,怎麼辦?越軍師這是書生之見!不能聽他的。」
「小聲點,當心隔牆有耳。」范家嫂子見范舉有點激動,連忙提醒道,范舉將聲音壓下來,低聲說道:「會主和老會主都說過,這大晉是個樹,首先將樹的根拔掉,然後才可能將樹推到。」
會主沉默的聽着,范舉夫妻說完之後,倆人緊張的看着會主,似乎非常當心他的下一個決定。會主站起來走到門前,將門打開,望着黑暗的天空,良久,才重重嘆口氣,轉身關上房門。
「壓抑的憤怒,就要爆發,有些老兄弟太着急了。」會主嘆息道:「在帝都集結,而後突然發起進攻,嘿嘿,這計劃,把內衛虎賁衛當瞎子了嗎。」
「當年老軍師曾經擬定過一個計劃,將天下分成四十九個分舵,同時舉事,讓朝廷手忙腳亂,徹底推翻燕家天下,蕩平門閥世家,」范舉神情非常遺憾:「可惜這個計劃被否定了,長老會覺着這個計劃太緩,非要急切的舉事,可,結果呢!!!」
兄弟會的組織有點奇怪,外人只知道會主,其實兄弟會還有個長老會,這個長老會負責輔助會主,同時也有監督會主的作用,在重大決策中,會主要與長老會商議。
「這個計劃沒有被完全否決,老軍師知道舉事不可能成功,所以,他預作了安排,抽調了部分骨幹,現在,我們已經有三十二個分舵了,另外十七個分舵正在籌建中。」
「真的!」范舉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會主點點頭,范家嫂子也非常高興,不過她還極力保持穩重。
「會主,那你這次過來是?」范家嫂子有些納悶。
會主輕蔑的笑了笑:「我就是來看看,哼,宮裏那位穆公公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我會在帝都吧。」
「帝都分舵還需要繼續加強,你們有什麼辦法沒有?城衛軍和禁軍,還有邙山大營,我們的人能進去嗎?」
「邙山大營主要是從邊軍中抽點,不對外募兵,主要是從各地州軍和邊軍中抽調,所以,要進入邙山大營首先要先進入州軍和邊軍。」范舉說道:「另外,可以吸收邙山大營的下級軍官和士兵入會,但要謹慎,一定要小心。」
「這是自然。」會主說道,范舉和范家嫂子都是會裏的老兄弟,這些老兄弟江湖經驗豐富,是會裏的寶貴財富,這次到帝都,特意來看看他們,除了表示關心外,還想聽聽他們對會裏下一步行動的意見。
「我們以前是不是太注重下層了,會主,」范家嫂子忽然說道:「我在想,我們可不可以利用門閥世家的力量,儘量靠近朝中大臣,我們這樣只能收集一些公開消息,若是能靠近朝廷中大臣或者宗室,如此,可以收集到更多情報,有些時候對安插人手進禁軍,甚至虎賁衛都有好處。」
「這個想法倒是很有意思。」會主說道,兄弟會沒有什麼財源,多數靠兄弟們集資,或者搶貪官搶門閥的財產,所以,無法提供更多的錢供他們開展工作,就說范舉夫妻在帝都的開支,都是他們夫妻起早摸黑掙出來的。
另外,出於對門閥世家的仇恨,兄弟會也不願與門閥世家打交道。
「還有,帝都四周的紅槍會也可以爭取發展。」范舉提議道。
會主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兄弟會在帝都可不只是范舉這一系人馬,但出於保密,每系人馬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其他的便只有會主和左軍師知道,兄弟會的軍師分左右兩位,左軍師負責這些暗舵和情報收集,右軍師負責輔佐會主,剛才提到的越軍師,便是右軍師。
柳寒依舊伏在屋頂,他沒有靠近范舉的房子,他已經很清楚,來的肯定是兄弟會中人,對於兄弟會,他沒有敵意,也不想去舉報,只要他們不妨礙自己就行。
默默的在夜風中注視着那黑黝黝的小院,小院內很安靜,房間裏亮起燈,月光正悄然墜向西邊。
又過了一會,房門開了,三人出來了,門又迅速關上,三人沿着牆邊,向北邊走去,柳寒想了想,悄然跟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