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摯鎖眉,有些不悅了。
這個女人不可小覷啊!
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將他一軍?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實心機深沉!
&先生眾人疑惑的側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隨後不知陳遇安多嘴說了句什麼,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們兩人還緊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甚至還彎唇朝麥穗兒揮手道別,又作了個讓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勢。
然後毫無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麥穗兒無語至極,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掙脫開來。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顧長摯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開西裝外套,略彎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滿意了?」
麥穗兒:「……」
她閉了閉眼。
順了口氣,麥穗兒睜眼,她平靜的看向顧長摯,本想多嘴解釋兩句,可一對上他似笑非笑嘲諷意味十足的臉,就什麼說的欲望都沒了。
她只過她的生活就已經很累了,實在沒有精力再去伺候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鱗為何偏偏針對她?她看起來是不是特好欺負?
還是他覺得上次在sweetdream被她言語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給她一個教訓?
那現在道歉來得及麼?
如果一聲虛偽的對不起能滿足他凌駕在她之上的惡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麥穗兒抿唇,眼眶因為生氣和委屈有點輕微泛紅。
怔了下,轉而很快恢復玩世不恭的樣子。
顧長摯想起這個女人的狡黠,只當她裝腔作勢刻意為之。
煞有其事的湊近她的臉。
顧長摯短距離望着她雙眼,漆黑眸子裏氤氳了層薄薄水汽,睫毛彎彎,臉頰雖消瘦,卻不是沒有肉,燈光下,有種光滑的潤澤感!
&不是我數三二一,你眼淚就會掉下來?」嗤笑一聲,顧長摯索然無趣的抽身退開,百無聊賴的當真開始數數,「三>
麥穗兒一瞬間差點氣得掉淚。
純屬氣的……
絕對沒有一絲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
壞透了,每一個細胞都滲着惡劣的氣味!
她雙拳攥緊,全身有點顫抖,死死瞪着他。
顧長摯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線分明的唇瓣微啟,>
&伴隨着「一」字落地。
周遭場地遽然暗下來,燈光俱滅,偌大的宴廳登時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麥穗兒訝異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間裏胡亂張望。
怎麼了?這種會所不可能存在類似於燈光問題的低級事故的!
所以?
正當疑惑間,場地中心空曠處驀地出現升降舞台,朵朵鮮花綠葉繞成的巨大花環燈緩緩升起,露出真實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麥穗兒揉了揉額頭,原來如此,先前就設定好的環節?
漸漸地,周畔燃起盞盞燭台。
燭燈星火搖曳,苗兒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溫暖的氛圍。
抬眸望去,燈火延綿,聲勢不淺!
大廳明亮起來。
雖不能跟電燈照明效果相提並論,倒也看得清幾米開外人的面目。
麥穗兒搖了搖頭,敢情這是一場主題宴會?請柬上似乎並未透露一二。
下意識側目。
身旁空落落的!
燈滅前,還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頃刻不見了蹤影。
不知為何,麥穗兒兀然想起那日sd大樓電梯內的場景。
顧長摯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單純怕黑的樣子……
管他呢?
麥穗兒嫌棄的搖頭,她躊躇了一瞬,方拔腳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倉促撥開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氣喘的朝她奔來,而後匆匆停在她身側。
是陳遇安。
他髮絲許是在人群擠擠攘攘的緣故,凌亂不堪,西裝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樣。
仰頭盯着他,麥穗兒詫異的用眼神詢問。
陳遇安表情急切,飛快的掃了一圈她周遭,臉色愈加陰沉,仿若即將疾風驟雨的壞天氣。
他沒有開口,下一秒卻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側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麥穗兒有些跟不上。
幾乎踉蹌的被強行拉到大廳一隅,雙頰難免浮上一層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麥穗兒低頭整理裙擺,心想,虧她以為陳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顧長摯野蠻的,原來也不過爾爾。
大抵物以類聚便是了!
&摯人呢?」沒有閒暇時間在乎禮節問題,陳遇安額頭不自覺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胸腔擠壓成一堵牆,呼吸都開始不順。
誰都未曾料到場宴會竟會來這一出,更別說場內儘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駭然的凜眉,陳遇安焦急的在問話同時依舊舉目四望。
麥穗兒搖頭,冷漠道,「不知。」
&才他不是與你在一起?燈滅前他人呢?」過於擔憂,語氣不由染上幾分質問和逼迫。
「……」麥穗兒別眼,忍住氣,「是,但燭燈點燃後,他就不見了。」
不見了?
陳遇安陡然越過她,片語未提,像一隻失去方向的蒼蠅在人群里轉悠。
許是有所顧忌,他只神色倉惶,並未再多言。
遲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視線。
麥穗兒若有所思。
腦中有一線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陳遇安為何大驚失色。
定是與顧長摯懼黑一事有關?
然而——
關她什麼事?
無所謂的從手提包里翻出手機,麥穗兒立在角落,給ludwig先生留言。
孰料ludwig先生竟讓她不要擔心他們,好好享受這個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將手機扔進包里,麥穗兒無趣的站了會兒。
轉身從側門走出廳堂。
沿着後花園小徑走了幾步,麥穗兒抬頭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態。
庭院深深,灌木層疊,高低錯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燈盞稀疏,偶爾一顆明珠般的圓燈佇立着,慵懶的散發着光暈。
她不願再往前走。
擇了挨近路燈的一條長椅,踱過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腳踝。
麥穗兒靠在椅背,仰頭望向天空,此處環境好,半山腰上,感覺離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區少見的星子在這裏都格外璀璨了許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點在最明亮的那一顆。
心情不免開始放鬆下來……
唇畔微彎。
沒等弧度擴散開來,霍然一道不遠不近的窸窸窣窣聲傳來。
麥穗兒警惕的四顧。
聲息停止。
過了會兒,又飄入耳朵。
類似於枝葉摩擦產生的雜音。
猛地站起來,麥穗兒朝聲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沒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識反應就是遠遠躲開,這裏距宴廳不遠,但廳內歡聲笑語嘈雜,若真呼救,不見得有人能聽見。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幾步後,餘光不經意往後掃了眼,大抵是位置發生轉變,竟清楚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叢里縮着團人影。
變態?
但一般的變態還真進不了這片區域。
京山並不是開放領域,隸屬私人,來往除卻她這樣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貴名流。
定了一瞬。
麥穗兒絕對沒想過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貓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顆蘑菇的那慫樣兒!
試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隨時保持後退的姿勢,麥穗兒蹙起眉尖,「顧長摯?」
無人應答。
她站在燈下,盯着那一團墨影。
偶爾燈光折射過去,從枝葉穿過,映出那綠得風騷的西裝顏色。
是顧長摯。
沒錯。
不可置信的撓了把後腦勺,麥穗兒可真是無語。
她鄙夷的垮下臉,從地上撿了塊石子,輕輕朝他身側拋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叢,登時激起一片窸窣。
麥穗兒見那團暗影顫了幾顫,瞠目了半晌,乾巴巴道,「陳遇安在找你,還有……」轉身後,麥穗兒嘆了聲氣,好心告訴他,「大廳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義盡。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麼大度!
偏生顧長摯一個男人卻小肚雞腸得可怕,呵,這扭曲的世界……
諷刺的搖頭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麼生硬的東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麥穗兒愕然回頭,正好看見又一顆石子從灌木叢方向飛了過來,她反應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擊來,想避,挪不動腳。
再「啪嗒」一聲,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後摔落到地面。
接二連三。
幾顆碎石源源不斷的朝她砸來。
麥穗兒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聲「顧長摯」,然後暴怒的從地上撿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叢下的暗影一股腦甩去。
連串的清脆落地聲,也不知有沒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麥穗兒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擊之後,便沒有石子蹦出來了!
剛鬆了口氣,耳畔卻赫然傳來一記啜泣聲。
???
麥穗兒思維邏輯能力基本廢了。
她微微張開嘴,不可思議的樣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萬別告訴她顧長摯在哭!
呵呵呵……
訕訕歪了歪嘴,麥穗兒嚇死了的轉身就跑。
跑了兩步,啜泣聲仍沒完沒了。
罪惡感一瞬間爆棚,知是顧長摯,雖仍舊嫌惡,但至少並不覺得可怕。
麥穗兒遲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叢邊。
此處是路燈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來,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騷包西裝的顧長摯正縮成一團,蹲蘑菇一樣,右手捂着額頭,低低啜泣。
似乎見有人過來,連忙往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麥穗兒:「……」
他們的劇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麥穗兒真沒發覺她有哪裏值得畏懼?
&長摯?」她喚他一聲,雙眸微微凜冽下來,神色亦不自覺嚴肅。
這絕對不是顧長摯,正確的說法是,不是平日見到的顧長摯,可能?
可能是電梯裏的那隻紙老虎?
麥穗兒想得認真。
一時沒發現啜泣聲已經停止。
&你打我。」驀地,一聲委屈的帶着哭後沙啞的嗓音猛然迴蕩在夜空。
麥穗兒已經不知道作何反應了,她抬頭,頃刻看到顧長摯伸手指着自己額頭,儼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憐模樣。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湊了兩步,巴在灌木邊,兩人距離不過兩尺,麥穗兒煞有其事的借着極其昏暗的燈暈瞅了眼。
登時撇了撇嘴角,她亂扔而已,沒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額頭,一塊錢硬幣大小的紅痕正耀武揚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臉上,頗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臉寶寶好委屈的表情。
&有這裏,這裏,這裏,這裏……」
見她沒有反應,顧長摯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腳踝,又側了側身子,因為沒辦法指到後背,他動作難免有些可笑。
麥穗兒就這麼看着他。
她也很想說他也砸到她了啊,這裏那裏這裏那裏。
可——
太幼稚了!
她實在沒臉說。
兩人面面相覷。
眼睛對着眼睛。
麥穗兒心裏的崩潰猶如大山轟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麼惡劣冷血刻薄什麼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盡。
甚至很難想像,這麼一雙乾淨清澈的眸子裏會染上那些塵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