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標準的中央軍嫡系核心成員之一,在第一次長沙大戰時,在遙控指揮撤防的老蔣、和抱定決心死戰不退的老薛之間,起了很大的協調潤滑作用。而且,身為第九戰區司令,在長沙阻滯日軍西、南進兵之後,他非常識進退,將身上兼任的眾多職位給辭掉。而且還是「請教」老蔣之後,老蔣親自給出的「建議」,非常得老蔣歡心,視為後繼接班人之一,打消所謂功高震主的疑慮後,便一直順風順水,將一度被世人稱呼小委員長,可見一斑。
他喝着茶,小口小口的品嘗,一下慢慢地連着一下,一身陰鷙的氣質,卻又矛盾地不動如山,自有一番氣定神閒的高冷姿態。
老薛,粵軍絕對的扛把子大佬,沒有之一,就連老羅都還差他三分。萬家嶺+這三次長沙血戰,老蔣心中的無雙戰將,他排第一號武力值,以前的打壓變成拉攏,這回連第九戰區都交給他全權負責,第二次長沙血戰後,他的戰法趨於成熟,老蔣才有了得瑟炫耀的資本——叫來「不識好歹」的黎某人見識見識……
因抗戰保衛長沙,薛岳發明了「天爐戰法」,其精髓就是將部隊分為左、中、右三路,部署在敵必然進攻之重地,敵若進犯至該地,則可三面交火,敵攻中路則左右合擊之,敵攻左路則中右合擊之,敵攻右路則左中合擊之。
相當牛嗶,有木有。
從當前鬼子欲仙欲死的潰逃追擊戰結果來看,名傳千古還早,留名史冊、成為抗戰不可多見的攻防戰優質案例,也是必然。
他端着茶杯,喝下一大口,閉上眼睛似乎慢慢回味,當前緊張的收官戰局,好像也不甚放在心上。
「大帥啊,要是有差池,眼紅咱們粵軍戰績的,可以拉來一火車皮。到時,眾口微詞略加誣陷,只怕就會萬劫不復了哇!」
小田不禁有些腿軟,他悄悄看向黎葉,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黎葉,新生代戰神,從南口血戰、淞滬、南京、徐州、武漢、南昌、長沙……一步步成長、名傳天下,鬼子是聞之則懼,按照老薛私下評價——黎葉一人可抵百萬軍。
他捧着熱氣騰騰的茶杯,一副幽怨的樣子,喝着茶,就像舔着快要融化消失的戀人,生無可戀的形象,反差很大。
「爺啊,你到底要鬧哪樣?」
小田胸口鬱結無比。
而對面的副官大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尼瑪,剛才還差點揍我,此時你倒變成受害者!表演太浮誇,知道不?
誰特麼不知道,就是你綁架了咱們軍統一枝花向心影大美女,說不定早被你ooxx後毀屍滅跡了……想起來就心痛!
「報告。」
總算有人前來打破這詭異的三人茶局。
傳令兵跑進來通報:「第四軍、第七十九軍、第七十八軍、第二十六軍、第三十七軍、第二十軍和第五十八軍已經到達指定位置,開始行動,日軍後路已斷。」
這是來找老薛的。
「嗯,知道了,通知羅副帥,一切按照計劃執行。」
老薛睜開眼睛,淡淡吩咐一句,又變回一副莫不關己的樣子,喝了一大口茶。
他嘆道:「好茶,可惜給我老薛這等粗人,呵呵,牛嚼牡丹,浪費了。」
以他的身份閱歷,什麼好茶沒見過,這是話裏有話。
「看來這回長沙又保住了,伯陵兄,可喜可賀。」
老陳沒接話茬,轉而放下茶杯,喜笑顏開地拱拱手。
「嘿嘿,還是委座指揮得當,第九戰區全體同仁拼死效力,才有如今局面。」
老薛的話還真不好接,一時有些冷場。
「嗤!」
黎葉聽到老薛將功勞推給老蔣,不禁輕笑出聲。
老陳、老薛淡淡看了看他,齊齊翻個白眼——鬧哪樣?你小子可以跑掉,咱們還要在人手底下混生計的!
天下敢如此不給老蔣面子的,也只有這個讓他又喜又恨的愣頭青了。
黎葉趕緊收斂,一口喝乾杯中茶水,捧着溫熱的茶杯暖手。
「還是老薛夠義氣。」
他掃了眼老薛,老薛來坐鎮,就是來給他撐腰的,也既是維持三方的微妙平衡,正好給了黎葉最需要的拖延時間的時機。
向心影「挾持」苗秀蘭、蘇教授出城的調查回饋,應該早已經有了確鑿消息。
老陳、老薛這類心思精明的主,哪會猜不出是黎葉這廝在搞鬼,但如今既然失卻了將他捆綁留住的人質,那就等他鬧,再看看商議一個賠償或安撫的辦法,在戰爭結束前,好歹留住他才行。否則,老蔣斷了在黎葉面前裝逼得瑟的機會和流程,他老人家可是要發飆的。
「咳咳,那個……」
跟着兩老狐狸相比,黎葉只覺自己還差些火候,灌了一肚子水,看看時間差不多,索性打破沉默。
「嗯?」
老陳、老薛就等着他開口,關切地看向他,總算得過這一關吧。
「我要求跟老頭子發電聯絡。」
黎葉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嘶!」
陳、薛二人面色一變,尼瑪,這招有點狠!
「黎主任,你看,現在還無確切消息,我們已經派出全部能動用的人手,全城排查,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要不,先等等……」
老陳立即祭出拖延大-法。
「老弟,賢伉儷情深,偶等都知(激)曉的啦。老哥也很擔心,故此,特意從指揮部趕來辭修兄這裏。就是商量怎麼解決的啦,現在事情沒有全部查清楚,就驚動委座,嗯,你看,再商議商議。」
老薛放下茶杯,趕緊圓場。
「薛老哥所言在理,但是我總不能一直乾等啊。我要求親自參與調查……」
黎葉趁機提出若干要求,起碼先弄點自由行動的特權再說。
「這……」
老陳為難地看看老薛,按照古時軍制,他相當於老蔣派來的監軍,特權很大。但是絕對不能鬆口讓黎葉得到自由,否則憑藉他的實力,哪天不知不覺地消失了,老陳的簍子就大了。
「可以,但是,為了你的安全,我們要派人協助、保護你,免得軍統混進來的叛徒,再搞鬼。若是再有發生,你也有人證不是?而不是像我們這次,調查毫無頭緒!」
老薛就差點明所有事情細節了。
「……」
黎葉咂咂嘴,無奈道:「好吧。」
他的應允,老薛和老陳都鬆了口氣,要是任由他胡鬧,弄到老蔣面前,他倆都得被訓斥,雖然主要責任在戴笠軍統,他倆落個「辦事不力」的評價一點不冤。
黎葉起身告辭,走了兩步,想起一事,道:「不過……」
老陳面色一沉——有完沒完啦?!
老薛站起身,擋在二人之間,和善問道:「又什麼要求,你一起提出來,老哥能夠能夠解決的,一定不推辭。」
黎葉哪能步見好就收,立即道:「沒有許多,就一個,我要跟我們領導匯報情況,這樣大雪,出了城,難以追蹤。我要調集周邊敵占區我們游擊隊的同志,協助監測向心影一夥的下落……」
老陳鬆了口氣,朝老薛點點頭。
老薛輕笑道:「小事情,就到偶指揮部,開啟備用電台,給你設條專線都行。」
他拉着黎葉,匆匆離去……
聽着身後「噼里啪啦」的摔東西動靜,黎葉和老薛互相看看,都不禁笑了。
「你呀,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老薛心寬,好像並不計較黎葉利用他的宴請搞鬼。
「不然呢?讓我等死?!我沒大開殺戒,弄死丫的,就是怕你不好跟老頭子交代。」
黎葉聳聳肩:「好歹你在長沙,鬼子才有顧忌。我不能自毀長城,便宜了阿南惟幾。」
「……」
老薛說不感動,那是騙自己,他再一次對黎葉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從一個不要命的愣頭青,到如今滿心關切大局的超強覺悟。是什麼樣的領袖和隊伍,將黎葉培養成長至此般地步。老薛心裏充滿了迷惑和好奇,對國府明里暗裏宣貫的頭號心腹大患的紅色政黨,升起了一絲莫名好感。
黎葉不知道老薛會想到這麼深遠,他跟着一路無語的老薛,來到指揮部,還真開了一條專線,不久,便聯繫上了百忙中的周首長,在他的協調下,周邊敵占區、包括國統區的地下工作者,紛紛啟用行動起來……
老薛用一台電台便將黎葉「困」在第九戰區指揮部,老陳幾次派人查探後,非常滿意。
這日,大雪稍停。
苗秀蘭、沈少光等人的行蹤消息未出現,被他們扔下的向心影、被老陳派出的人救回來了。向大美女差點落到一隊鬼子潰兵手裏,那場面,正常男人可以自己腦補……
「你……!」
向心影羞憤欲死,要是眼光能夠殺死人,她早把黎葉身體穿透得千瘡百孔,死的不能再死,殺了再殺。
「少來這套!我老婆呢?你要不說清楚,別怪我不念舊情,要你和毛人鳳、戴笠都吃不了兜着走!」
黎葉總不肯吃虧,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你……噗!」
向心影本就身心飽受傷害,聞言頓時吐血暈倒。
奶奶,想要找我的茬,先洗白白了自己的屁股再說,呃,這有些歧義,換個說法……
嗯……
想了想,黎葉沒有想到怎麼表達,也只好算了,人都吐血暈了,他也不好再補刀了。
「黎主任,放心,吾等一定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的。」
老陳在外收聽黎葉和向心影對質,本想撿漏的,此時不得不進來,丟個場面話後,吩咐手下抬着向心影,訕訕地離去……
「這幫傢伙,是迫不及待了。」
黎葉皺了皺眉,想着:「天爐戰收官快完了麼?」他這一想,便愣神好久,如同一尊雕塑。
「嘀嘀嘀……嗒嗒嗒……」
不知多久,募的,電台指示燈一陣閃爍,老薛指派的電報員快速抄寫代碼,將一封亂碼電文交給黎葉。
「有消息了?!」
黎葉按照特定次序排定後,用他專用密碼本、暗自翻譯出來,這些天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
「沈少光這廝還真是大膽!」
他居然帶領苗秀蘭等人,徑直穿越火線,從國-軍、鬼子交戰縫隙,成功穿了出去,目前已經過了長沙——南昌外圍戰場,抵達廣袤的鄱陽湖水域,在當地同志的接應下,隱匿了下來。
「哎,希望蘇教授無礙吧。」
黎葉見到一句「蘇師病重」,便能夠想像得到,苗秀蘭逼着沈少光兵行險招的場景。他漏算了苗秀蘭在沈少光這些第一批次魯中將士們心中的位置。
不過,即便是其中兇險萬分,目前結果還算不錯。沈少光那小子對戰場的敏銳嗅覺還是那麼強,他也稍稍放心了些。
「接下來,得找個機會,閃人了。」
老蔣、老陳甚至向心影對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不過想要除掉他黎葉,不付出些代價還行?
「黎主任,可有消息?」
幾個電訊員,緊張地看着黎葉。他陰晴不定的面色,很讓人捉急啊。
「沒,繼續守着。」
黎葉當然否認了,要是他們知道具體詳情,老薛不說,老陳肯定會先行下手、杜絕他「逃」走的。
不久前,日軍第40青木師團被打殘,艱難地到達春華山一帶,企圖接應北撤的第3豐島師團和第6神田師團。
這時,中國第九戰區的部隊,從東南面、東面、東北面、西北面和西面對長沙的日軍發起向心攻擊,實施合圍。前有兵堵,後有尾追,側面也有打擊。國府宣揚的第三次長沙會戰、或者說是鬼子策劃的這第二次長沙會戰,終於到了熔爐升到最高溫度的時候——聚殲日軍。
日軍彈盡糧絕,飢疲交加,傷亡慘重。激戰到今15日,日軍退過新牆河,固守原地。第九戰區擔任尾追的各軍追到新牆河以南,還有一支部隊向新牆河以北追擊。湘北地區也成了燒烤侵略軍的熔爐。
中國軍隊的激情,洋溢在湘北戰場。
此即,不同於整個指揮部的歡愉慶喜,老薛卻是心事重重,他知道戰事至此,老蔣也快要卸磨殺驢了,被困在指揮部的黎葉,顯然對此戰再無任何幫助。
「是偶害了他啊。」
老薛捏着一份調令,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如他所願,不將他的戰功如實上報。委座也太不容人……」
正如黎葉將他老薛當成可威懾鬼子的大將,老薛自然也是心心相惜,如此戰力,可謂國之重器的威懾人才,要是真的沒了黎葉,得便宜的可就是鬼子了。
「老弟,你還是走吧!」
老薛派人喚來黎葉,終於下定決心、違逆老蔣一次,真心不想失去黎葉這樣的人才。
「哎?不用,老頭子派我出征,我可是求之不得的。」
黎葉滿不在乎。
「你這人……,人哪裏是……」
老薛張口結舌,他不信這廝愚鈍若此,簡單的陰謀都看不出來?
「你別管了。」
黎葉眨眨眼,捏着老蔣的電令,走向指揮部外。
這裏,老陳派來的副官,正「開心」地看着黎葉,揮手叫道:「黎主任,卑職專程在此恭候多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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