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門,虛空絕路!是非恩怨,皆是一場空!南無阿彌陀佛!」
這一聲悠長佛號,猶如暮鼓晨鐘,聽得人耳邊一震,情不自禁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人群自動朝兩邊分開,如同潮水一般。
一名赤腳老僧,徐徐前來。
這老僧生得慈眉善眉,雖然臉頰乾枯,一雙眼睛卻是深邃動人,有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一見這老僧現身,許多封城百姓紛紛跪拜,口唱佛號,臉上虔誠無比。
向老僧跪拜的百姓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大片跪於路邊。
孟慷身旁有個年輕廚工不解問道,「這老和尚是什麼人?大家為啥跪他?」
胡掌柜一巴掌拍在這廚工的頭上,低聲道:「還不快跪下!這是救了全城百姓性命的天竺神僧!」
原來是那位解去了封州城瘟疫的天竺僧,沒想到這位神秘的僧人又再度現身了。
這位天竺老僧大步走到了木台前,用低沉嘶啞的聲音道:「幾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貧僧已經去看過那幾位死者了,他們確實是中了瘟毒,卻並非鼠疫,而是有人故意施毒殺害的。」
「貧僧可以保證,台上的這幾位與瘟疫無關,還請諸位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沒想到這天竺老僧開口,居然是為了白敬亭他們辯護的。
而這老僧在封州城內的聲望之隆,萬家生佛,不做第二人選。
他這一開口,份量之重,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
台上的魚龍幫眾們紛紛色變,就連那位任少洪幫主,也在這位神僧面前,嚅嚅諾諾,不敢吱聲。
孟慷心中一動,隱隱好像把握到了些什麼,這場殺局,所針對的目標人物,看來未必是自己。
細想之下,自己和京盟會的關係並未被點破,而且就算是白敬亭本人,估計也沒想過孟慷會來救他。所以這場殺局,或許真正等待的人是那位老僧也說不定。
這時,木台的左側,傳來了一陣中氣十足的笑聲。
「哈哈!果然是天竺神僧,名不虛傳!本人是上清明月宮真傳弟子李唐,見過神僧了!」
李唐帶着四名明月劍侍,踏上了木台,站到了天竺僧面前。
「南無阿彌佗佛!」天竺老僧唱罷佛號,低首不語。
李唐居高臨下,笑道:「老和尚你既然已經現身,就不要再裝神弄鬼了,痛痛快快的帶路,帶本公子去一趟霧隱靈寺,自然有你的好處!如若不然,嘿嘿!」
一時間,所有人全都盯着那位天竺老僧,看他如何應答。
那天竺老僧面無表情,雙手合十,淡淡道:「善哉,善哉!原來施主的目的是老和尚的山門霧隱靈寺。既然老和尚已經現身,施方不如就把無辜之人放了吧!」
這老和尚明明入局,卻還惦記着無辜之人的安危,果然是真正的佛門中人,有道之士。
李唐微笑道:「神僧說得是!拿下他!」
話音未落,四名明月劍侍閃電出擊,四柄長劍化為四道疾電,氣勢猶如千軍萬馬奔襲,直指老僧胸前。
四周的百姓們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就在這一片驚嘆聲中,天竺老僧分開雙掌,一掌平托,一掌則三指微屈,結了個不動心印。
瞬息之間,就在四劍與老僧之間的空間中,忽然豎起了一道渾厚的氣牆,這牆氣牆雖然看不見,但是先天之上的武者都能感覺得到,所有的天地元力仿佛在這一瞬間凝結住了,化為了這道堅如精鋼的氣牆。
叮!四劍同時刺中老僧面前的那堵氣牆,只發出了一聲響。
那位李唐公子見屬下失利,大喝一聲,飛身一劍,人劍合一,化為一道流光,撞向了老僧佈下的那道氣牆。
上清明月宮的劍術有上千種,分為上中下三品,上品三十六劍,中品七十二劍,下品八百九十二劍,而李唐此刻施展的,就是這上品劍道三十六劍之中的京華一夢劍!
京華一夢,不知此身在何方?這一劍的威力並不在劍氣強盛,而在劍意。
以劍意破禪功,正是李唐身為上清明月宮真傳弟子的驕傲之處,他要攻的便是敵方最強之處,方顯少年英雄本色。
飛來一劍,直指老僧眉心,雖然中間隔着一堵堅若精鋼的氣牆,但是這一劍的無上劍意,卻毫無阻礙的被老僧接收到了。
李唐整個人懸空在木台與氣牆中間,僅以劍尖接觸氣牆的那一點作為支持,卻能夠保持着身姿不變,飄然若仙,這幅畫面着實神奇無比,足可以令無數愚民愚婦膜拜無比。
不過在孟慷他們這些武者的眼中看來,卻是一項極厲害的武學。
這個李唐已經修煉到可以全憑劍勢浮空,這意味着他的劍招將會是天馬行空,毫無規則可言的那一類,戰力相當可怕。
如果說中洲大陸有什麼天材人物可以無視境界,越階挑戰,那麼像李唐這種已經將劍招修煉到極致的人物,必然是其中之一。
一道劍意入顱,那位天竺老僧面帶微笑,仿佛在品味人間美味,居然露出感動的表情。
突然間,老僧閉上眼睛,笑容不改,雙手十指翻飛,在胸前結出了一個無畏印。
砰!無形的氣牆轟然倒塌,重新化為天地元氣,流向四面八方。
李唐公子劍尖一顫,身子倒飛回木台之上,腳下一個啷蹌,臉色有些難看。
而他的四名劍侍卻被老僧不知使了個什麼手法,同時癱軟在地,就連手中的長劍也扔了。
「南無阿彌佗佛!這四位女施主心智受過損傷,身上背負的殺孽太重,不宜再跟人爭鬥,貧僧這就為她們洗去心中的慾念,幫她們恢復靈台清明。」
說罷,老僧大手一揮,輕輕按在了其中一名女劍侍的額骨上。
這輕輕一按之下,那名女劍侍臉上頓時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渾身香汗淋淋。
李唐公子看得眉頭大皺,卻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並不敢妄動。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爾等都是苦難之人,心智被塵埃蒙弊,讓老僧為你們清掃靈台,重新做人,也是功德一件!」天竺老僧喃喃自語道。
突然間,異變頓生!
一名趴在地上扮作昏迷的女劍侍彈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雙掌齊出,擊在了老僧的下腹位置。
砰!這一聲響,猶如大錘擊敗革,又如刀劍折斷,聲音喑啞難聽,卻讓人心頭忍不住一跳。
那位天竺老僧一臉的愕然,連退了三步,枯木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不甘。
這一掌的力量,猶如山洪暴發,勢不可擋,一擊之下已經傷了老和尚的肺腑根本,等於擊斷了他體內的所有生機。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老和尚心知中了暗算,能夠擊出如此毒辣兇猛的掌力,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沒想到一時大意,一代高僧竟然落了個如此悽慘的下場。
那名出手偷襲的女劍侍微微一笑,周身上下同時迸裂,就像蟒蛇蛻皮一樣,眨眼間就蛻去了偽裝,換成了另一副姿容。
「本宮是百毒蠍後,若不是懶得費勁,殺你也用不着裝神弄鬼!你已經中了我的毒裂真氣,生死已經在本宮的掌握之中,你這老和尚就算想死也不能夠哩!「
蠍後終於現身了,而且擺明了和上清明月宮的李唐達成了某種程度的聯盟。
孟慷一見蠍後,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雖然明知對方很難發現自己,但還是會怕的嘛!
蠍後笑語盈盈,隨手一指。
那位天竺老僧的左臂突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接着一聲爆響,血肉爆了一地。
老僧單掌合十,恢復了古井不波的面容,低頭道:「幾位施主處心積慮暗算老僧,機關算盡也是枉然,只因天道恢恢,機緣未到,皆是無用!」
那位李唐公子躍至蠍後身旁,笑道:「一切皆在蠍後娘娘的神機妙算之中!按照約定,在進入霧隱靈寺之前,小生願聽娘娘差遣!」
蠍後得意洋洋的笑道:「老和尚不必掙扎了,你的禪心雖然堅定,可是剛剛才和上清明月宮的京華劍意硬碰了一記,難道還能逃得過本宮的天地搜魂大法麼?」
「本宮勸你還是識相些!自己把霧隱靈寺的位置交出來,還可以留得完整的三魂七魄去轉世投胎,如若不然,你這幾世修行都白費了!」
老僧默然無語,過了半晌才淡淡道:「佛祖在上,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蠍後微微一笑,並沒有向天竺僧動手,而是突然轉身,對着木台那邊喊道:「放他們走!」
此言一出,就連李唐公子都愣了一愣,很是遲疑的看了蠍後一眼。
蠍後也不解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突然間,從木台左側的店鋪中掠出一條人影,動作疾若鬼魅,在白敬亭面前晃了一晃,原本綁在白敬亭身上的浸水牛筋便節節寸斷。
幾乎只是一瞬間,那條人影便將京盟會諸人身上的束縛全都扯斷,然後衝着蠍後一抱拳道:「多謝蠍後娘娘高抬貴手,京盟會記下了!」
說罷,那條黑影帶着白敬亭等人,飛快的消失在了后街院牆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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