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北蜀皇宮內外都透着一股不尋常的氣息,玉如嵐駕馬而來,穿過宮門,直接去見了玉清鶴。
宮門口的侍衛紛紛給玉如嵐見禮,但玉如嵐回應他們的只有馬蹄揚起的灰塵。
兩名侍衛極為訝異地看着玉如嵐遠去的背影,一人道:「有沒有覺得玉王爺今兒個有些不對勁?」
另一人點頭,「可能是因為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生前與玉王爺的關係最好,如今太子殿下……玉王爺心裏也難受。」
丟開馬韁,玉如嵐大步跑上樓梯,揚袖揮退兩旁的太監,跨着大步走進宮殿。
宮殿內,玉如嵐的目光來回掃視,抿唇問:「父皇,瑤兒人呢?」
玉清鶴站在玉階之上,聽到他的聲音,徐徐轉過身來,「朕已經讓她先回去了。」
玉如嵐面帶焦急之色,「那您今日叫她來又是為何?」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父皇都與瑤兒說什麼了。
玉清鶴目光沉沉的落在他身上,「你覺得朕會和她說什麼?」
玉如嵐唇角緊繃成一條直線,半晌後,他道:「瑤兒現在可能還不能接受我要成……」
玉清鶴抬手打斷他的話,「朕還沒有同她道明此事。」
玉如嵐忽然鬆了一口氣,抬起頭笑問:「那父皇與瑤兒說的應是我們的婚事了。」
玉清鶴點點頭,「朕已定下你們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六。」
玉如嵐眼睛一亮,「父皇,瑤兒知道後她怎麼說?」
「她已經回去繡嫁衣了,你覺得她還會怎麼說?」
玉如嵐咧起嘴角,「父皇,那我先去蘇府看瑤兒了。」
「等等。」
玉清鶴叫住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玉如嵐。
他轉過頭,「父皇,還有其他的事情麼?」
玉清鶴從桌案上抽出一本奏摺,朝他的方向伸了過去,
玉如嵐看了那奏摺一會兒,然後走上玉階,接過玉清鶴手裏的奏摺。
打開大略地掃了一眼,他合上奏摺,擰眉道:「父皇,您當真要讓三皇兄出兵合秦?」
玉清鶴極為鄭重的點了下頭。
「現在是出兵合秦的最好時機,如果此時攻破合秦,便能將慕黎隕送回合秦,到時候他依然能受到合秦百姓的擁護。<>」
宮殿裏的氣氛有一瞬的僵硬,片刻後,玉如嵐問:「父皇,您……知道舅舅的事情了?」
玉清鶴收回他手裏的奏摺,丟在桌上,「你以為這件事情能瞞過朕的眼睛?」
這小子,還想隱瞞慕黎隕還活着的事情,他以為自己能瞞得住?
玉如嵐尷尬地笑了笑,「既然父皇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瞞什麼了,不過……父皇,您不打算留舅舅在京里養身體,反而想把他送回合秦去?」
玉清鶴的視線落在遠處,聲音里夾雜着幾分沉意,「相較於北蜀,也許他更願意回合秦,他畢竟是合秦的勤王,不能一直留在北蜀京城。」
父皇的意思是……想讓舅舅接替合秦太子的位置,繼而執掌合秦國?
玉如嵐看着玉清鶴,可玉清鶴卻沒有看他,他有些無奈,低聲說:「父皇,那兒臣先出去了?」
玉清鶴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後,點了點頭。
玉如嵐對他行了一禮,隨後走下玉階,走出了宮殿。
宮殿外,李蓮生拿着拂塵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他看玉如嵐都見過皇上了,便對玉如嵐彎下腰,說了句恭送玉王爺,隨後跑進了宮殿。
走出皇宮,玉如嵐從侍衛手裏牽過那匹馬,轉眸睇了眼宮門口,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複雜。
翻身上馬,他駕起駿馬,不一會兒就到了蘇府。
跳下馬背,他負手而立,問着門房,「瑤兒回來了沒有?」
門房點點頭,「大小姐回來過,但又出去了。」
玉如嵐擰眉,「可知道去哪裏了?」
「好像是去銀羽齋了。」
玉如嵐點了下頭,沒有多問,轉身去了銀羽齋。
銀羽齋內,姬明歌看了眼那個窩在軟榻上吃水果的女人,抖了抖嘴角,「蘇大姑娘,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一來就不說話,不說話就算了,這是我的水果,你多少給我留點啊。」
蘇清瑤抬眼睨着他,轉而把整盤水果都端在懷裏,吃的速度更快了。
「要吃自己洗自己削,銀羽齋這不差你一盤水果,給我吃點怎麼了。」
「給你吃是沒關係啊,但……也你也不能生搶啊……」姬明歌吹了吹被蘇清瑤摳破皮的手指,可憐的蹲在門口,控訴的聲音在她掃來的目光下越來越小。<>
好吧,這女人不能說,他被撓成這樣,他認了總可以吧?
有人可憐巴巴的蹲在門口望着她手裏的食物,有人在那水汪汪的注視下吃下盤裏最後一塊水果,心滿意足的抱着盤子倚在軟榻上,咋了咋舌,漫不經心地問道:「這個月銀羽齋的進賬沒問題吧?」
姬明歌搖搖頭,「所有賬冊都由我把關,這個月的賬本沒問題。」
蘇清瑤點了下頭,忽然扯到了另一個話題上,「水姐姐呢,你今天竟然沒陪着她。」
「有誰規定我一定要每天都陪着她嗎?」
姬明歌撇撇嘴角,失憶的水魅兒幾乎每天都黏着他,他這還是好不容易把她甩掉的,要不是他把水魅兒打發走了,銀羽齋內能這麼安靜嗎?
「她現在只認識你,你卻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你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姬明歌瞪了她一眼,「我對她已經夠好了的!蘇大姑娘,你別趁機打聽我的私事,如果你今天來銀羽齋沒別的事,那就請回吧。」
蘇清瑤丟開果盤,大刺刺的倒在軟榻上,「今天我來銀羽齋確實沒別的事情,但也沒打算現在就走,你要忙就去忙,我在這裏睡會兒,吃晚飯了再叫我。」
姬明歌撇撇嘴,站起身,站在門口,兩隻手把着門框,「要是玉王爺來找你怎麼辦?」
如果她時間不回去,玉如嵐又長時間看不到人,估計會來銀羽齋找她的。
「就說我不見,你自己想辦法!」蘇清瑤在軟榻上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看樣是真想睡一覺。
姬明歌無奈合上門,站在門外朝裏面道:「如果他來了非要見你,我攔不住他你不能怪我啊。」
他站在門口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確定裏面沒有傳出蘇清瑤的聲音,便轉身離開了。
在他走到大堂的時候,玉如嵐果然來了。
但隨之來的人不僅有玉如嵐,還有古沐塵和莫留香。
莫留香是因為有事要找蘇清瑤,得知她在這裏,便在銀羽齋門口和玉如嵐撞上了。
而古沐塵自然是黏着莫留香的那個人,這兩日他比較清閒,莫留香走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令莫留香甚為頭痛。<>
「清瑤在這裏吧?」
莫留香站在姬明歌面前,開門見山的問。
姬明歌給她使了個眼色,她一怔,隨後道:「如果她有事,那我晚些時候再來找她好了。」
姬明歌點點頭,看向玉如嵐,咧嘴一笑,「玉王爺,蘇大小姐現在已經睡着了,您若有事不如告訴我,等她醒了我再轉達給她。」
「我找她沒事。」玉如嵐一句話令姬明歌閉上嘴,「本王只是來看自己未婚妻的。」
眼見他已經往裏面走了,姬明歌趕緊笑着擋在他面前,「王爺,蘇大小姐入睡前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打擾的。」
玉如嵐瞥了他一眼,他心思一凜,臉上笑意不改,依舊攔在玉如嵐面前。
古沐塵瞧見情況不對,生怕玉如嵐會生氣,上去勾住他的肩膀,笑着說:「既然你見蘇大小姐沒事,那就先和我去酒樓喝兩杯。等蘇大小姐醒了,我們再回來。」
「你請客?」玉如嵐挑眉。
古沐塵輕點了下頭,「本少爺請客,你來不來?」
玉如嵐又看了姬明歌一眼,然後跟古沐塵出去了。
兩人一走,莫留香立即來到姬明歌身邊,小聲問:「現在可以見清瑤嗎?」
「你等等。」姬明歌讓她在這裏等着,然後走去了後院,不多時,他走回來了,「你去吧。」
莫留香輕頷首,淺步走去了後院。
酒樓內,古沐塵要了個雅間,拉着玉如嵐坐在窗邊,讓店小二上了酒,他給玉如嵐倒了一杯。
「這裏的酒和你府里的沒法比,但偶爾嘗嘗倒也覺得別有一番味道,你嘗嘗看,要是不喜歡我再讓小二上別的來。」
玉如嵐端起酒杯,動作輕慢的放在唇邊啜了一口,隨後,他放下酒杯,那張俊美的面容上似有一團濃霧。
「喂,你是不是心裏有事?」
古沐塵端起酒杯,邊看着他邊道。
他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就連喝酒都沒什麼表情,他真懷疑眼前這個是不是真的玉如嵐。
玉如嵐一手支着額頭,目光落在窗外行人來往的大街上,說了句,「這幾天大街上怎麼這麼冷清?」
「還不是因為……」古沐塵正要接話,忽然想到他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心裏不舒服,於是就沒說完。
「因為什麼?」他挑眉,主動接話。
「因為太子殿下的事情……」
玉如嵐點了點頭,端着酒杯又抿了一口,悠悠地說:「這兩日你有沒有去太子府?」
「沒有。」古沐塵很誠實的搖頭。
他聽說太子府門口跪了好幾排為玉如歌痛哭流涕的女人,這些女人一直從太子府門口排到了玉王府的牆角,導致玉王府里有人想出門還得繞遠。
這幾天他都陪在莫留香身邊,所以不曾去太子府看過。
再說他覺得太子府里那個棺槨里的男人不是真的玉如歌,所以他也必要去『憑弔』。
「這麼說,你覺得二哥還活着?」
古沐塵目光忽閃,輕輕笑道:「我可沒這麼說,不過……你現在當我的面承認了吧?」
他肯主動提起這件事,就說明玉如歌的『死』果然不簡單,如果玉如歌真的不在了,玉如嵐還會有心情跑到銀羽齋來?
他被世人譽為是有七巧玲瓏心的人,自然能通過玉如嵐的神色看出玉如歌是否還活在世間。
前些日子玉如嵐下令封鎖了城門,估計就和玉如歌有關吧,不然的話,他讓華逸然親自尋人做什麼?
雖說最後華逸然沒有找到人,但是玉如嵐也沒有處置華逸然,這就說明有些事情並沒有發生,而這件事情的後果並不會讓玉如嵐生氣。
他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叫玉如嵐出來吃酒。
玉如嵐挑起唇角,「古沐塵,你是真聰明啊!」
單憑一兩句話就能聽出二哥還活着,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他。
不過……
「二哥離開京城了。」
面對古沐塵,他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必要瞞着他。
古沐塵訝然,「他什麼都看不見,是怎麼離開京城的?再說了,他不是中了毒嗎?」
據說玉如歌都沒法下床,難不成這麼快就好了?
不能呀!這前前後後才幾天,就連玉如嵐都治不好他,又有誰能治好玉如歌?
「二哥他確實離開京城了。他走之前眼睛已經恢復正常了,身體裏的毒也解了。」
古沐塵張大了嘴巴,驚訝的有些合不攏嘴。
這麼多年都沒人能把玉如歌的眼睛治好,現在竟然有人能治好他的眼睛?真是讓人太感到意外了!
古沐塵十分好奇,「治好他眼睛的人是誰?」
玉如嵐搖頭,「我不知道,二哥沒告訴我。」
他也就沒問,因為二哥或許並不想說。
「那……他身體裏的毒是怎麼解的?」
「夏侯純。」玉如嵐淡淡的吐出三個字。
古沐塵愣了一會兒,旋即回神,皺着眉,低聲說:「所以,夏侯純對玉如歌的絕情都是假的,她心裏放不下玉如歌,在聽到玉如歌生命垂危時跑到了北蜀替他解毒。」
玉如嵐凝眉,「是夏侯純跑來給二哥解毒的不錯,但她對二哥的絕情是否是假的,我便不清楚了。」
當初她刺二哥那一劍時極狠,他不認為夏侯純對二哥心裏沒有恨意。當時的夏侯純,確實很絕情。
只不過……現在的夏侯純又開始心軟了。
古沐塵低聲一嘆,「女人啊,就是太善變了!」
玉如嵐贊同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