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有些昏暗,趙無憂不喜歡屋子裏太明亮,所以只是開了一扇小窗。她怕冷,是故春冬之季火爐不熄。許是屋裏太過溫暖,讓人不經意的放下了戒備,又或者是穆百里的腳步聲太輕,她竟忽略了。
慵懶伏臥,單薄的寢衣松松垮垮的穿着。她趴在那裏,側臉枕在交疊的胳膊上,面朝床內。
穆百里站在床前,微光里的趙無憂並不似平素那般豎起滿身的刺。此刻的她,顯得格外安靜。素白瓷肌,透着一種剔透的光感,又有一種異於常人的蒼白。被褥半遮半掩,隨意覆在身上。如緞長發,整理得乾乾淨淨,挽在腦後,與平常無意。
「雲箏,我現在吃不下,你先放着吧!」她低柔的開口,懶洋洋的腔調,帶着一種如沐春風的溫軟,教人聽得格外舒服。
沒得到雲箏的回應,趙無憂眉心微蹙,正欲轉頭,突覺褥子快速陷下去。一扭頭,竟是穆百里坐在了床沿,一雙清潤的鳳眸,溫柔如斯的望着她。
快速起身,趙無憂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第一反應是拽過被褥遮去自身。疼痛讓她的臉色的血色悉數褪卻,唇瓣緊抿,愣是沒吭一聲,沒喊一句疼。
「怎麼是你?」眼底的淡然清澈被防備取代,她退到床角,眸色幽幽的盯着他,「奚墨!雲箏!」
「別喊了。」穆百里轉動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沒有本座吩咐,誰敢進來?」
這話倒是真的。
「趙大人如此緊張做什麼?本座對男人不感興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語罷顧自一笑,帶着幾分自嘲,幾分戲虐繼續道,「本座是來探視趙大人的,不知趙大人的傷勢恢復得如何?」
趙無憂快速恢復理智,穆百里不會無緣無故前來,能這般大張旗鼓的闖進相府,必定是有原由。而最大的原因,很可能來自於皇帝。
皇帝?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最快的平復情緒波動。素白的臉上,浮起淡然笑意,「多謝督主,這個時候還能想着我,實乃我的福分。只不過如今我有傷在身,很多事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已經猜出了他的來意,可她不是着急的人。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穆百里撫上趙無憂冰涼的手背,許是受了驚嚇,這雙白嫩修長的手,涼得嚇人。他笑得溫和,「趙大人憂心國事,實乃大鄴的棟樑之才。皇上雖然動了氣,可終究也是個曠世明君,不曾真的想要趙大人的性命。趙大人若是對皇上心存怨懟——」
「微臣不敢!」趙無憂俯首,「皇上恕臣衝撞之罪,臣已感激涕零,絕不敢怨懟皇上。」
「如此甚好!」穆百里笑了笑,這個時候的趙無憂,膚色雪白,如剝了殼的雞蛋,真教人心生憐惜。分明是個男兒,卻有着女子般的柔弱,可惜這一雙美麗的眼睛,一眼望去永遠看不到邊。
他們是一類人,永遠不會有人猜到,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趙無憂低眉望着自己的手,她以前怎麼沒發現,穆百里有這毛手毛腳的臭毛病?如今好像越來越嚴重了,不分場合隨時發作?
她收了手,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督主此來,不知所謂何事?」
穆百里似笑非笑,鳳眸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