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趙無憂嬌眉微蹙。
溫故深吸一口氣,瞧了一眼逐漸靠近的陳平,冷了眉目道,「有人夜闖陳莊主的書房,驚擾了陳莊主,大概是想找錦盒。」
趙無憂一怔,「現下如何?」
「約莫是受傷了。」宋昊天道,「我就是從主院那頭回來的,陳莊主那頭戒備森嚴,壓根無法靠近。但護衛長王遠說,對方受了傷,地上有些血跡。」
武功不及宋昊天,還非得去盜一場,真是自尋死路。
「有什麼線索嗎?」趙無憂問。
宋昊天搖頭,「你瞧,整個山莊的燈都亮了,如今威震山莊的護衛軍已經徹底包圍了整個山莊,若那人還在莊子裏,恐怕是逃不過了。」
趙無憂點點頭,見着素兮面色微沉的回來,心下會意,「大家都回去睡吧,反正不是咱們這幾個人去的,所以沒什麼大礙。」她刻意將視線留在陳平身上,「陳平,我有話問你。」
語罷,眾人面面相覷。
陳平一怔,當下明白了趙無憂的意思。
既然沒宋昊天什麼事了,他自然也無法久留,留來留去也是多餘。與溫故作揖,宋昊天轉身離開了院子,回自己的居所。
「公子要問什麼?」陳平站在趙無憂身後,「卑職並沒有違背公子的意思提前動手,今夜並非卑職所為,卑職可以誓。」
「誓就不必要了。」趙無憂眸色沉沉,「我只想問你,真當不是你嗎?」
「真的不是卑職。」陳平舉手誓,「卑職一直在自己的房內,未曾踏出過房門半步。而且卑職是奉了丞相命令來保護公子的,對於錦盒的事情不可輕易插手。」
趙無憂斂眸,「那沒事了,你先回去吧!今夜莊子裏不會很太平,所以隨時做好準備。」她意味深長的站在窗口,眸色沉沉,看上去有些心事。
「公子是在擔心什麼嗎?」陳平低低的問。
趙無憂苦笑兩聲,「我在想今夜的事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平不解,「這件事鬧的這樣大,還能有假嗎?」
「真亦假時,假亦真。」趙無憂淡淡淺笑,「你跟着我爹那麼多年,難道還看不透人間百態?人心百種嗎?若是這威震山莊沒有錦盒又當如何?」
陳平一怔,「公子的意思是,若是這威震山莊只是掛羊頭賣狗肉,只是想把眾人都召集起來,用了一個假的錦盒,然後明日沒辦法下台,就鬧了今夜這麼一出?」
「又或者,錦盒被盜了。」趙無憂冷笑兩聲,「山莊裏鬧開了,唯獨主院處現在很安靜。整個護衛軍都在搜尋廂房,為什麼陳莊主不出來主持?難道莊子裏進賊了,他也不管嗎?」
「丟了?」陳平凝眉。
外頭傳來護衛軍的甲冑聲,然後是王遠的恭敬之音,「公子。」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輕咳着走出門口,「何事?」
「莊子裏進賊,莊主吩咐務必搜查乾淨。」王遠抱拳,「還望公子能海量包容。」
「進賊了?」趙無憂問,「可有丟了什麼東西?」
王遠笑了笑,「那估計是個不認識路的賊,一不小心就進了莊主的院子,所以沒討了好處反而被莊主打傷。為了諸位的安全,在下有必要搜一搜莊子,還請公子能體諒。」
趙無憂咳嗽着,「搜也無妨,只是我隨身物件比較珍貴,還請王護衛長能手下留情一些。」
「那是自然,我們只搜能藏人的地方。」王遠格外強調。
趙無憂斂眸,緩步走出了門,陳平雖有蹙眉,但也沒說什麼。與趙無憂對視了一眼,便悄悄退去。他來的時候丞相給了點東西,所以此刻必須得收好,免得一不小心教王遠查出來,到時候就惹了大亂子。
瞧着陳平離開,素兮上前,「公子身子不好,莫要夜裏貪涼,去溫故的房間坐一坐,等着護衛長搜完了再回來。」
趙無憂點點頭,朝着王遠點了個頭。
王遠報之一笑,抱拳頷。
關上房門,素兮道,「曾大人受傷了。」
趙無憂嗤笑兩聲,「我就知道是那位胡鬧的,這不是添亂嗎?」
溫故揉着眉心,「純粹是吃飽了撐的,這是人家的地盤,還打量着是自己的皇宮嗎?以為拿別人的東西,就跟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簡直是愚不可及。」
「如今說這些都沒什麼用了,事情都生了,想想怎麼解決吧!」趙無憂揉着眉心,「搜完了這裏,就該搜皇上的院子了。只要搜到曾謙身上有傷,他們這幫人就算了露餡了。」
「不能走走過場嗎?」素兮壓低了聲音問。
趙無憂挑眉,「忘了我當初是怎麼說的了?小不忍則亂大謀,走走過場也有走走過場的一本正經,豈能胡來?教人看出來,你覺得這場戲還能做多久?」
素兮輕嘆一聲,「那只能動真格了。」
「有穆百里在,約莫能擋一擋吧!他是東廠的頭,腦子也夠靈活,希望能想出應對的法子。陳平那頭我已經開始逐漸引到,剩下的就看誰的定力更好。」趙無憂合上眼眸。
搜完了趙無憂的屋子,就該搜趙無憂底下人的屋子,這是必經的程序。
好在都沒事,連陳平處也是安然至極,沒有半分泄露。
瞧着王遠領着人離開,素兮的面色緊了緊,「公子,你說這威震山莊是不是因為白日裏的事情,所以故意在賞盒大會開始之前,搜一搜這裏的所有人?」
「你是說他們都在做戲?」陳平問。
素兮點點頭,「何嘗不可?那雲州六虎與朝廷有所關聯,莊主必定也有所擔心,是以乾脆借着鬧賊來搜一搜所有人,確保明日的賞盒大會裏,不會有朝廷的耳目。」
「東廠的眼線遍佈天下,恐怕不易。」陳平道,「就算把雲州六虎趕出去又怎樣?這就能保證山莊裏頭沒有朝廷的人了?咱們不也好好的嗎?」
趙無憂輕嘆一聲,「朝廷的人,東廠必定會湊熱鬧。剩下的,又會是誰呢?我相信以穆百里的謹慎與聰慧,是不會在沒有確定這錦盒是否存在之前,貿貿然讓人私闖陳莊主的院子。就算要去,這麼重要的東西也該他自己親自去取,才顯得對皇上的誠意。」
陳平點點頭,「那明日……」
「明日的賞盒大會,就看運氣吧!」趙無憂拂袖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都去睡罷,免得明兒沒精神應對突狀況。」
眾人頷,素兮道,「卑職守夜!」
趙無憂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夜裏還是不安穩,到處是腳步聲。
皇帝也沒想到,這曾謙的武功這樣好,到了陳莊主這裏竟然會挨了一刀。眼見着曾謙捂着出血的胳膊轉回,皇帝嚇得險些爬牆。
好在小德子急忙寬慰,「皇上,奴才去找千歲爺。」
皇帝一想也對,穆百里是武夫出身,想必能醫治這些跌打損傷。若是驚動了趙無憂,文官出身的趙無憂必定要囉嗦一陣。
穆百里乍見曾謙這鮮血淋漓的模樣,當即吩咐6國安快包紮。可這頭還在包紮,外頭的腳步聲便已經朝着隔壁的院子去了。
心頭一緊,穆百里沉眸道,「約莫是威震山莊的護衛軍到了,來不及了,先把人藏起來吧!」
皇帝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就這麼屁大點的地方,藏個大活人談何容易!皇帝兩手一攤,他沒辦法,實在不行只好告訴世人,他是大鄴的君王大鄴的天。
穆百里瞧了一眼房梁,然後將視線落在了燭火上。
清理了屋子裏的血跡,穆百里與6國安快竄了牆頭回到自己的院子,佯裝無事。擔心着皇帝的同時,他也擔心趙無憂。
自從見了趙無憂一面,穆百里這心裏頭便一直都懸着。她面色蒼白,身子虛弱,可想而知又是吃了溫故給的藥。這般羸弱可經得起折騰,大半夜的搜屋,她這後半夜必定是睡不着。
畢竟,她一直都睡得淺。
王遠進了門,覺這屋子裏的燈亮着,小德子站在院子裏往外張望。見着王遠便上前行了禮,「王護衛長,這大半夜的是怎麼了?外頭的動靜鬧得這樣大,可是出了什麼事?」
「莊子裏進了賊,為了確保所有人的周全,莊主吩咐,務必搜查全莊。」王遠瞧着亮了燈的屋子,「你家老爺醒着嗎?」
「這麼大動靜,睡都醒了。」小德子笑了笑,「這會睡不着了,就乾脆坐一坐。」
「煩勞帶我去見你家老爺,莊主的吩咐,不得不執行。」王遠抱拳。
小德子輕嘆一聲,「好!」
踏入屋子,王遠微微眯起眸子,也不知是察覺了什麼。說實話,王遠總覺得這屋子裏有些不太對勁,可他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屋子裏只有一個男人,再無旁的。即便是滿屋子都搜了一遍,也沒搜出可疑的東西來,更何況是人。
「你們的人都在這裏?」王遠問。
「睡着的沒睡着的,都在這院子裏,王護衛長可以自己慢慢找。若是少了,估摸着就在那茅坑裏蹲着呢!」小德子笑道,也不過是個正常的玩笑。
王遠勉強一笑,「既然如此,告辭!」
就在王遠轉身的那一瞬,有一滴血從房樑上落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皇帝的杯盞里,驚得皇帝雙手直顫。
好在小德子腦子轉得快,緊跟着擋在了跟前,「王護衛長慢走。」
王遠蹙眉回頭看了一眼小德子,心下還是覺得有些怪異。
等着人都撤了,曾謙這才從房樑上頭飛落下來,胳膊上的血還在湧現,方才險些露了餡。
皇帝的腿肚子在顫抖,他咽了咽口水,砰地一聲將杯盞放在了桌案上。驚得曾謙撲通就跪在了地上,「是微臣無能,不能為皇上分憂解勞,還拖累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罷了罷了!」皇帝深吸一口氣,「所幸穆愛卿反應快,調整了這燭光與屋子結構的佈置,這才讓你隱沒於黑暗中不被現。你趕緊下去包紮傷口,其他的明日再說。朕、朕累了,要歇息。」
「微臣告退!」曾謙行了禮,畢恭畢敬的退出去。
走出去的時候,曾謙的臉都白了。
好險!
他是斷然沒想到這江湖竟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還以為不過是個山莊的莊主而已,能有怎樣的身手?誰知道一番交戰下來,他竟然如此落人下風。
這威震山莊的莊主,真當武功了得,難怪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敢開什麼賞盒大會,可見也是個有幾把刷子的,着實不容小覷。
等着王遠領着人離開了東廂,穆百里這才重新回來。
小德子在外頭守着,見着穆百里過來,急急忙忙的上前行禮,「千歲爺。」
「皇上如何?」穆百里問。
「躲過一劫,如今睡着了。」說起這個,小德子也是一身的冷汗,「也虧得千歲爺思慮周到,否則怕是難過這一劫了。若是過不去,皇上那頭怕是要生氣的。」
穆百里點點頭,「威震山莊的人搜到本座的院子,本座便知道你們周全了。是皇上說,讓曾謙去夜盜錦盒的嗎?」
小德子環顧四周,俯身行禮,「奴才不敢說。」
「罷了!本座知道了。」穆百里也不是傻子,這皇帝不吭聲,曾謙怎麼敢私自行動?退一步講,若是曾謙私自行動,皇帝必定會勃然大怒。看皇帝的反應,分明是知道前因後果的。
這下倒好,給了威震山莊搜查全莊的藉口,反倒把自己給栽了個大跟頭。
「好好歇着吧!」穆百里拂袖轉身。
沒事最好,左不過她怎樣呢?有陳平在,實在是不方便。這千算萬算還是少了一算,沒算到趙嵩防備趙無憂,已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可見趙無憂如今的形勢,的確不容樂觀。偏偏這丫頭,從不訴苦水。
回到自己的院子,穆百里不由的輕嘆一聲,如今只求各自安好,這樣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否則一旦露陷,她會更危險。
隔着牆隔着院,趙無憂站在窗口亦沒有安睡。如同穆百里所料,她這人本來就沒有安全感,這麼一鬧就更睡不着了。
素兮陪着趙無憂,「公子是在想着千歲爺嗎?」
趙無憂低頭一笑,「不能擁抱就只能想念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同一輪月,卻隔着牆隔着跨不過的溝壑。」
「公子對千歲爺用情很深了。」素兮苦笑。
趙無憂回頭看她,「那你呢?素兮,我問你一句正經的,你可願如實回答我?」
素兮頷。
「你可放下了?」趙無憂道,「別回答我似是而非的答案,我要準確的答案。放下,或者未曾放下。」
素兮輕嘆,「公子不是說,人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放不下和得不到嗎?我如今並不覺得痛苦,正如你曾經告訴我,那是人生的一種歷練。每個人出現在你生命里,都會教你一些東西。太過執着,最後害的還是自己。多少年過去了,我也不再是豆蔻芳華。」
她苦笑,「該放下的都已經放下了,只不過傷痕還在,未能磨滅記憶罷了!偶偶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會有些可惜,倒也並不覺得太難受。」
趙無憂點點頭,「那便是最好。」
「怎麼,公子也要學溫故,給卑職做媒嗎?」素兮無奈的笑了笑,「公子這是要把卑職嫁出去不成?公子不想留卑職在身邊了?」
趙無憂搖頭,「緣分這種事情是強求不得的,如我自己,如你。我不會強求你什麼,只是你若是已經放下,我又何必執着呢?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一輩子也就那麼長,說閉眼的時候也就閉眼了。」
素兮一笑,「公子說得好輕巧。」
「我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了十多年,那些東西早就看透了。」趙無憂拍了拍素兮的肩膀,「如果將來的某一天,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並且真心待你的,一定要握住。有些東西一轉身就沒了,也許連個思考的機會都不會留給你。」
「我會的。」素兮淺笑。
趙無憂揉着眉心,「素兮,我又頭疼了。」
「千歲爺不在,卑職替公子揉一揉吧!」素兮笑道,「雖然技藝不如千歲爺,好歹也能稍稍減輕公子的痛楚。」
趙無憂點點頭,她真的好懷念當初的那些日子。
趙嵩和蕭容都不曾在京,唯有她跟穆百里的日子。兩個人的相處,兩個人的耳鬢廝磨,雖然當初帶着幾分爾虞我詐,可終究是她這一生里,最沒有負擔的時光。
可惜啊,她自己沒有把握住,這時光便一去不返了。她想着,這大概就是自己跟穆百里的劫數,等這劫數過去就該是幸福到來的時候。所以,她一直在等。
等着兩個人的幸福,等着執手百年的那一刻。
夜裏鬧了一場,然後又歸於平靜。王遠搜遍了整個山莊,也沒有抓住那個所謂的賊。於是乎這個賊便成了所有人心中的迷,到底是否存在,也值得旁人懷疑。
今兒是賞盒大會,是故所有人都早早的起來,生怕錯過了這大事。
賞盒大會在山莊內的校場舉行,因為地方大小有限,很多人是進不去的,但凡進去也得丟盔卸甲,不可帶一兵一刃。
素兮猶豫了一下,才把手中的劍交了出去。解了劍,她的面色微微泛白了少許,然後又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有些如釋重負的回頭望着趙無憂。
「進去吧!丟不了。」趙無憂緩步進門。
因為是貴客,所以都坐在貴賓席上,能清楚的看見校場正中央的那個高台。趙無憂與穆百里分別坐在皇帝的左右,看上去並不相識,各自陌生。
宋昊天來的時候,不偏不倚的坐在了趙無憂的另一側,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待會有什麼事,還望公子跟緊我。」
趙無憂側過頭看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吭聲。
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所有人都想知道,這所謂的賞盒大會到底是賞什麼的盒子。什麼樣的盒子能惹來如此轟動?能有得錦盒者得天下的豪言壯語?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的骨笛。握着骨笛的時候,腦子裏滿是穆百里,即便他無法坐在自己身邊,即便他只能與她假裝陌生,可這心裏的東西還是想通的。
一個握着骨笛,一個握着玉笛,倒也是無形中的默契。
曾謙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可身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他不可擅離職守,即便是死也得守衛皇帝周全。
小德子緊張得很,一雙眼珠子左顧右盼得厲害。
眼見着人越來越多,這小小的校場四下已經擠滿了人,如今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了。趙無憂一眼就看到底下的雲州六虎,眸光微微沉了少許。
那六人也看到了趙無憂,然後將視線落在了趙無憂身邊的這幾人身上,最後才斂了視線去看校場上搭砌起來的高台。
這高台足足有三米多高,尋常人是爬不上去的,如今人太多,輕功也是不容易施展,是故所有人都擠在下頭。唯有坐在貴賓席的人,才能與這高台平視。
驀地,高台的地面開裂,竟是從裏頭走出了一個人來。
王遠站在上頭,瞧了一眼底下攢動的人群,然後對着貴賓席的人拱手,「諸位諸位,請諸位江湖好友們安靜一下,請容在下說幾句。」
四下瞬時安靜了下來,只翹期盼着,這所謂的錦盒何時才能出現在眾人跟前。
「諸位遠道而來,乃是我威震山莊的面子,在下替莊主謝過諸位。莊主還在準備之中,稍後便至,是故由在下暫時替莊主與諸位說幾句。」王遠笑道,「諸位都是江湖豪傑,綠林好漢,是以在下就長話短說。」
「想必諸位都知道現如今這天底下都在傳言一句話:得錦盒者得天下。很多人都在找這個錦盒,想一睹為快,想據為己有。咱威震山莊倒沒有叛逆之意,也並非想據為己有,着實是偶然的機會得了這東西。」
底下有人在叫囂,「少特娘的廢話,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咱們來威震山莊不是來聽你廢話的,是要看東西!你少特娘的唬人,趕緊干點實在的。把東西交出來!」
趙無憂眯起了眸子,眼角的餘光不偏不倚的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的身子微微繃直,上半身微微往前傾,可見對這件事是極為關注的。他如今只想着見一見那錦盒,看看所謂的能威脅到自己皇位江山的錦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卻聽得王遠笑了笑,「錦盒在鄙莊莊主手中,諸位若是想看就得耐心等待。這錦盒在下也不曾見過,是以不知到底是何模樣。不過昨兒有人竊盜,所以莊主就把錦盒隨身帶着,不再輕易交給他人保管。請諸位稍安勿躁,錦盒馬上就到。」
「在此之前,咱們也得說一說規矩。這錦盒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惹得朝廷也跟着窮緊張。莊主不相信一個錦盒就能改變天下的命數,並且莊主也不想成為這個改變之人,是以莊主把諸位集合起來,實則是想當眾銷毀這錦盒。」
此言一出,底下沸騰。
皇帝更加緊張了,底下這些人看上去並不想答應。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兒是誰?那自然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是故誰不想當這人上人,享天下之福?
一說要銷毀錦盒,眾人便有些按捺不住。
沒大本事的,想着看熱鬧。
有點本事的,想着搶錦盒。
於是,熱鬧成了一鍋粥。
但是沒見着錦盒之前,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時候鬧出么蛾子,那威震山莊必定會說出於安全考慮,暫且延期舉行賞盒大會,如此便是得不償失了。
「大家稍安勿躁,莊主馬上就到。」王遠站在上頭,視線敏銳的掠過底下眾人。
驀地,校場的大門合上,外頭的陳平有些急了,「何以要關上門?」
守衛道,「這是莊主的意思,一旦賞盒大會開始,禁止任何人進出校場。」語罷,大批的護衛守在了校場外頭,里三層外三層。
溫故也有些緊張了,瞧這些守衛竟然還身負弓箭,也就是說如果裏頭出了事,恐怕這弓箭是不長眼的。思及此處,溫故的手心也是汗涔涔的厲害。
自家閨女可沒告訴他,會生這樣的事。他只顧着拽着陳平,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後果。
這下子別說是陳平,便是溫故也愣了。
然則有素兮和宋昊天在趙無憂身邊,溫故想着,這兩人應該就算自己身死也會保護趙無憂。再不濟還有個不要臉的東廠假女婿呢!那不要臉的東西,約莫也會看着自家閨女吧!
心裏砰砰跳,溫故緊張。
然則看着身邊躍躍欲試的陳平,溫故覺得還是得照着閨女說的去做。不然小不忍則亂大謀,到時候她若是周全出來,而自己沒辦好事兒,該怎麼跟她交代。
「你呀就睜眼看看,這麼多人,你一人能打幾個?」溫故嗤鼻,「我可警告你,你別亂來,到時候你自己被亂箭穿心倒也罷了,可別連累我。我老頭子雖然年近半百,但是我這條命還是寶貝着的,你別給我瞎折騰。要是我出了事,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你!」陳平已經怒上心頭,「公子在裏頭,你何故一大早就攔着我!」
「你不是肚子疼嗎?我身為大夫自然要為你負責。」溫故倒是理由充分。所幸這陳平的肚子也夠爭氣,不枉費他這當大夫的親自去下藥。
陳平面色鐵青,「一定是有人給我下藥,否則好端端的我怎會腹瀉不止,耽誤了這等大事?」
溫故蹙眉看他,故作小心謹慎的環顧四周,「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得小心點。若是讓這些威震山莊的奴才聽到,還以為是威震山莊的人給你下了藥。到時候人家不依不饒的喊冤,你自己看着辦,千萬千萬不要拖我們下水。」
「不過也沒什麼,你身為那個那個的護衛,想必就算你落難威震山莊,你家主子也會來救你的。所以呢,你只管在這裏胡言亂語,只不過旁人問起來的時候,你可千萬別說認識我。」
語罷,溫故快退開一段距離,跟陳平隔開。
乍見這等情景,陳平憤然,奈何這肚子又咕嚕嚕的叫。他咬咬牙,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要是拉了一褲襠,你自己回去換,我是不會再陪你的。」溫故道,「我都說了我隨身帶着的藥有些缺少,得去外頭的藥鋪里重新抓,你偏不信。這下倒好,你這腹瀉來得太厲害,藥也壓不住。」 他輕嘆一聲,無奈的搖搖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陳平已經疼得面色青白,轉身就跑。
溫故瞧着那急急忙忙離去的背影,默默翻個白眼,他可是巫族出來的,手裏的藥都是藥性極烈的。就算是回到了京城,那些草頭大夫都未必能治得好陳平這腹瀉的毛病。
這斷腸蠱,可不是人人都會解的。
還好他藥量下得准,要不然這陳平得拉肚子拉到斷腸為止。
想了想,為了以防萬一,溫故還是決定去茅廁盯着陳平。雖然臭氣熏天,可為了自家閨女,這點臭算得了什麼呢?只希望素兮和宋昊天能機靈點,護着她一些,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不讓陳平進去,自然是有趙無憂的理由。
溫故行走江湖多年,什麼樣的局面沒見過,只不過初來威震山莊的時候,他便覺得有些奇怪。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總覺得好像是有人刻意布了這樣一個山莊,為的是聚天下豪傑,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一下子從鏢局改頭換面,變成今日的威震山莊,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的支持方能做到?
的確,這威震山莊的背後,是有人在操縱。
校場內突然安靜得落針可聞,那高台上有人飛身落下,穩穩立於正上方。這人一襲錦衣玉服,還帶着一張羅剎面具,不叫人看清他的真容。
王遠當即躬身行禮,「莊主!」
眾人皆驚,這便是威震山莊的莊主?早些年這威震山莊還是個鏢局的時候,這陳莊主似乎也沒有帶着面具的習慣吧?後來成了威震山莊,怎麼反倒羞於見人了?
陽光里,銅製的羅剎面具泛着刺眼光芒,那雙幽暗的瞳仁冷颼颼的剜過在場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貴賓席上。